在我缘分的天空里,一直都与红塔山有个约会。我与她的相识是在郑州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上。这是一次漫长而难熬的旅程,天气闷热,车厢又严重超员,就连过道上也站满了西去的人们。我买的是站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车厢中间的厕所旁边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地。
天暗了下来,窗外一片迷蒙,像深不见边的大海,但车厢里依然嘈杂不堪,想想这三天三晚的旅程,我心里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与我相对而站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一头秀发,一对浅浅的酒窝,蕴涵着一种亲和力。
过道里人来人往,不时地推搡着我们,让人一刻也难得安生。
两人都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我冲她瞥了一眼,她回敬了我一弯淡淡的笑靥。
见大家都形若陌路人,我想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就把装着衣服的袋子移了过去。
“路还长呢,坐我袋子上吧!”我一脸坦然地说。
“那怎么行?你自己还站着呢!”她推辞着。
“男子汉站一站算啥,出门在外,何必客气呢!”我解释着。
她见我一脸的真诚,便坐了下去。
列车在中原大地上穿行着,将洛阳古都及其遗梦重重地摔进了历史的岁月里,让历史的陀轮去旋转和搅拌。
经过大约几个小时后,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我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着,上下眼皮在打着架。
她笑着说:“熬不住了吧,我们轮换着坐。”
“挺得过去的,你别管我。”我硬撑着。
“你到哪呀?”她关切地问。
“到伊犁!”
“但愿中途有人下车。”她说。
我说:“你到哪呢?”
“甘肃酒泉,我哥哥在那儿当兵。”她自豪地说。
车厢慢慢地归于了平静,旅客们东倒西歪地熟睡着,我的上下眼皮在不停地对峙着,心想,要是有盒烟该多好呀!
她看了看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便从包里摸出了一包烟。
“抽烟吧,能解乏的,这红塔山可是我家乡的名烟。”
我心里漾过一丝的惊喜,便高兴地接了过来,吸上几口以后,瞌睡虫也被熏走了,很快就神清气爽起来。
“这烟是为你哥哥带的吧!”我难为情地说。
“对呀,我哥哥最喜欢这烟了,说是能解乡愁。所以我每年都要给她到邮局寄上几回。”她快活地说。
我边抽着红塔山,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旅途的孤寂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中,火车就到了古都西安。在这里,大汉和盛唐衣钵下那不落的太阳开始沐浴着我,黄河文化的苍黄与沧桑在慢慢地浸染我的心灵,今日的朝阳与历史的晚霞友情地链接在一起,那一页页厚实而辉煌的史册让我重见了天日和光辉,内心的情感也变得更加厚实和浓重起来。
“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吗?”我不无担忧地说。
“对呀,幸亏碰上了你,心里不再孤单了。”
“我也是,要没有你和你的红塔山,这一路可遭罪了。”我感同身受地说。
火车在祈连山脉的崇山峻岭中蠕行几个小时后,便停靠在兰州站。
兰州是一个被灰色的天空笼罩着的灰色的城市,是一个能让人感受到西北豁达情怀的城市。
在迷梦中,敦煌的飞天女神正长袖飘飘地灵动在我的眼前,那千年冰峰下沉积着的无数历史活页里似乎正在递加着一个新鲜的故事。
“你真是一个飞天女神。”我心有灵犀地说。
“你在讲梦话吧!”她笑了笑。
“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我坚持着。
一轮新鲜的太阳已挂在河西走廊的入口,古丝绸之路上的驮铃声穿越历史长河后回响在广袤无垠的戈壁上,红红的丝绸上折射出了历史的光辉,照射着一张张古铜色的脸,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惊喜正写在脸上,甜在心里,我完全沉浸在幸福的云雾里!
下一站就是甘肃酒泉了,我的心情却变得奇怪起来,竟一个劲地希望火车能慢一点开。可我越是这样想,时间却越是过得飞快,一眨眼间,就到了甘肃酒泉。
在下车的时候,她闪烁着大眼睛说:“留一个地址给我,好吗?”
“好的,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一言为定!”她甩了甩秀发。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酸酸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和依恋。
回到伊犁后,这位萍水相逢的女孩怎也无法从我的眼前抹去,幸运的是,在伊犁这个地方也能买到红塔山。
在那些牵挂她的日子里,我抽着红塔山,回味着在火车上的那分分秒秒,心里倒也安慰了几许。
几个月以后,在望穿秋水中,我收到了她从云南寄来的包裹,里面装有两条红塔山,我的心热了!
如今,我边敲打着记忆中的文字,边点燃着红塔山的情丝,边回味着着那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虽说我们都已为人夫,为人妇,但与红塔山的那个约会却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