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十年代末,一支煤勘二队进驻了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住进了煤勘二队的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乡人,村里人都感到很新奇。那些从城里来的年青小伙子一个个都打扮得很洋气,长长的喇叭裤就像两个扫帚似的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头发在头上蓄着,让人分不清是男还是女?更让人感到腻眼的是,这些男女们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很随便,在村里的山坡上,不时地看到男女抱在一起打啵的尴尬事。因此,对于他们的到来,村里的后生都羡慕不已,慢慢的也有人跟着学了起来,而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却忧心忡忡,生怕他们会带坏了这里的后生们,败坏了这里纯朴的民风。
月姑和凤妹打回猪草后,就提着篮子在屋前的池塘里清洗猪草。凤妹咬着月姑的耳朵说:“这城里人的新玩意真多,昨天我在隔壁的李师傅房子里玩,看到了一个会唱歌的匣子。这个匣子不但会唱,还会把人的声音装进去。昨天李师傅还帮我装了一段我唱的山歌。等一下我们一块去听听,咋样?”
月姑生气地说:“你怎么老是不听妈妈的话哩,她昨天还警告了我俩,要我们不要随便到师傅的房间里去。要是阿公知道了,会把你骂得狗血喷头的。”
凤妹不以为然地说:“你想当这个老封建的乖孙女,我可不愿意,她想骂就骂呢,反正也被她骂油了。”
月姑噗嗤一声说:“爷爷的命也够苦的,她是怕我们吃了别人的亏。你可莫把阿公的好心当驴肝血。”
凤妹掬起一把水泼在她姐的脸上说,给个准信,到底去不去?月姑其实早就对那匣子动了心,便羞涩地说,去就去呗,只是千万不能让阿公知道。凤妹高兴地说,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就是了。
两人悄悄地将篮子放在堂屋里后,就蹑手蹑脚地溜到了李师傅的门口。
屋里正飘溢着邓丽君的靡靡之音,两姐妹在门口上静静地听着,很是陶醉,互相推搡着就进了李师傅的房间。李师傅刚从地质队的办公室回来,正躺在床上边看书,边听着录音机。见她俩冒冒失失地进来了,先是很吃惊,但马上回过了神来,很高兴地招呼她们坐下,然后不厌其烦地轮换着录音带,直听得两姐妹如痴如醉。
秋香在外面扯着嗓子大声地喊着:“月姑妹子,凤妹子死哪去了,吃晚饭了呢。”
月姑心里一惊,拉着正听得入神的凤妹跑出门,从后面的阶基(过道)上溜了回去。
两人闷不作声地吃着饭,杨五爹边喝着烧酒,边训斥着两个孙女:“月姑妹子和凤妹子我可提醒你们俩,千万不要学那城里人的样。没有我和你娘的同意,你俩少跟那些城里来的流里流气的小伙子混。要是被我看见了,我就会打折你们的腿。”
秋香默默地吃着饭,她是知道的,有杨五爹在,她就只能靠边站。
哈俐油则蹲在门槛上学着他老子的口气反复地说:“不听我的话,老子就打折你们的腿,打折你们的腿……”
女大十八变,看到一双女儿一天天地出落成了大姑娘,秋香就开始睡不上好觉了,因她从公公的眼神里读到了某种不安和阴谋。她在想,搞不好,这姐妹俩就会走自己的老路,就会落得和自己一个下场,这上辈子造的孽也就不知何时是个头了。但她又无能为力,丈夫跟一根木雕没有差别,家里的一切都是公公杨五爹拿主意的,一旦他拿定了什么主意,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的份。
煤勘二队带给村里人最大的惊喜莫过于那部黑白电视机,天还没有断黑就有小孩到队部的操坪里占位置。天一黑,村里人就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那里,大家一直要看到第二天的节目预告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这一阵大家都在看一个叫做《血疑》的日本电视局,都在为剧中的幸子小姐担着心。吃完饭以后,月姑和凤妹就背着阿公杨五爹和娘秋香像放出笼子的鸟儿一样飞到了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