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和傅韵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从没有仔细的去算过我们见面的频率。
我和她的课表不同,课后的生活习惯不同,忙的事情不同,特别是我最近兼职之后,连晚上见面的机会都几乎没了。每次我回去的时候,她基本都已经到家,并且关上房门,深居不出。
如果说原本我还天真的以为是她最近因为论文的关系在刻苦用功,那现在我就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受到了我和简凡之间的流言的影响。
简凡毕竟是她吻过的男人,一下子变成了流言中的男主角,她不可能不受影响。
她应该是恨透了我这个绯闻里的女人吧?如果因此而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也是情理之中的。
虽然原本我们的关系就很淡,这些流言也可以随它去,傅韵怎么看我本来不该太在意,但我毕竟是给别人添了堵,也就不得不在意了。
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么点毛病。我最怕给别人带来不快。换句话说,我很在意别人对我评价。虽然这样会让自己变得累,但还是控制不住这样的性格。
苗娜总是说我之所以会看不惯很多人很多事,就是因为我对自己要求太严格。对自己有要求的人,势必会把同样的标准要求到别人身上,最后导致大家都不很不开心。这是病,得治。
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看来是真的。陈诺,简凡好像真的换目标了,你真得好好想想了。”苗娜扯着我的手,在我的耳边轻声开口。
我收回视线,反过来拉着苗娜继续往前走。
傅韵明明看到了我,可是她选择完全不认识我和苗娜。视线轻飘飘的扫过我们俩,她连眉尖都没动上一动,依旧单手托腮,温柔地笑着,看着对面的男人,似乎在全心全意的带着她所有的崇拜和爱慕在倾听着那个人。
她看起来气色非常好,面带桃花,十分动人。别说对面那个男人心情愉悦,就算是旁边的男人们,都不由得往这个有着模特身材的东方女人身上多看几眼。
酒吧外,冰死人的冻,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啊,好冷啊。”我搓搓手,把手套从包里拿出来,带上。
苗娜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刺骨的冷风一样,反而双手环在胸前,一脸玩味的笑着看着我。
“干嘛?”我瞥了她一眼。
“其实你在意傅韵怎么看你对不对?”苗娜胸有成竹般的阐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切!”我轻嗤一声,踮脚寻找出租车的身影。
“这意味着,你自己也早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简凡和她之前的问题根源了。”苗娜自顾自的继续阐述,“当然她和简凡之间也算不上什么需要负什么责任的关系,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但她曾经的确因为简凡而骄傲过一阵子。现在突然间失意,还是被比自己条件差很多的室友给比了下去,我要是她,我也要争口气。”
我扯了扯嘴角,“小姐,请问你又是从哪里得出这种结论的?谁说她和别的男人一起喝酒就不是正常的社交?谁说她和简凡现在已经各找各妈了?我还担当不起这种撬人墙角的小三角色,少瞎说了!”
苗娜却笑得更加得瑟,“如果她不是和简凡吹了,她现在一定不会和谷少青在一起。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谷少青和简凡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他还没兴趣为了一个女人去破坏他和简凡之间的关系。所以,百分之两百,他们早就玩完了。不过说实话,当初他们关系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深……”
“啊,车子!正好有辆车子!”我果断抬脚就往出租车的方向小跑过去,“亲爱的,我先走了,你快点进去吧,拜!”
“喂……你!喂……我还没说完呢!”
我听见苗娜咚咚的跺脚声,却连头都没有回。记忆中,我好像第一次对自己的朋友如此不礼貌。
我非常想和方嘉生通个电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想。莫名其妙的,忽然之间,就是这么想。
我知道方嘉生不是个喜欢坐在电脑前的人,特别是白天,所以通过网络,是不可能找到人的。
纠结了很久要不要真的打一个国际长途,最后我还决定先赌上一赌。
如果我打开电脑方嘉生同志在线,那么我就找他汇报一下思想。如果他不在,那我就乖乖睡觉,容后再说,下次在邮件里也不要再抱怨我薄情寡义的忽略了他的思想感情。
爬起来打开电脑,登录上聊天工具,发现他的头像果然是脱机状态。
看看时间,国内应该是已经吃过了中饭。不知道大过年的长假,他是不是又多长了好几斤肉。
他已经比过去几年壮了很多了,算是脱离了过去的少年清瘦期,走进了最美好的属于男人完美身材的花样年华,但要是再这么长下去,将来一定找不到老婆。作为哥们,我觉得我完全有义务去提醒他这一点。
于是,鼠标点到他灰色的头像上,打开对话框,我留了一条言。
“方先生,你的杨柳细腰早已经是传说,千万过年时要把持住心中贪念,别到时候我回国的时候发现你成了二师兄啊!要是真成了二师兄,休怪我吃烧烤把你当主菜哦!”
郁闷的时候有个人可以调戏,当然是件好事。方嘉生是个萌物,毫无疑问的。
只是和预先想的一样,他果然是不在线。
吐了口气,四处看了看也无所事事,老爸老妈的头像都会灰色的,估计过年招呼客人也忙的要命。
还是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不想扮国宝。
关掉所有窗口,正准备关机睡觉,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满怀希望的看过去。嘿,居然真的是方嘉生。
“好啊,等你回来吃了我啊。为了你吃的满意一点,我决定努力长肉,争取做好主菜。”
我扑哧笑出了声,“你怎么会在?干什么呢?”
“我反而该问你呢。你怎么还在?不睡觉?”
“嘿嘿,方嘉生同志,因为我想跟你汇报一下我的思想。”
他打了相当无语的表情,“陈诺同志,出国半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积极的像组织汇报过思想,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我来了?”
“因为去了酒吧,所以想起了某些人的某些囧事,也就忽然想起了某些人。怎么样,奇怪么?”
这行字打了出去,好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复。正觉得奇怪,请求通话的图标突然闪烁了起来。
我赶紧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欺负,“去酒吧了?!”
“嗯!”
“好玩么?”
“还行。”
“好。那这个思想进度,要不要我如实的转达给阿姨一下?”
“滚!”
他开始笑,轻轻的那种。
“喂,你今天怎么没出去?”我问他。
“外面下雨,不想出去。顺道告诉你,我现在在海南。和我爸妈一起。他们出去了,我觉得有点累,所以在酒店休息。对了,陈诺同学,新年快乐!”
我笑,“你也是。新年快乐。”
我认识方嘉生的时候,只有六岁。那年,他八岁。我们的父母是同事,我们是从搬进同一个家属院变成邻居之后才开始认识的。
对于小时候的事情,我并没有太多的印象,我的记忆从和他上了同一所中学之后才渐渐清晰的。
不过孩子们小时候那些自己并不记得的糗事常常会成为父母们打趣我们的谈资。据他们说,我们两个更小的时候就发生过很多让人捧腹的事。
比如有一次各自的父母带我们去吃喜酒,结果我们两个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就打起了架。当时的方嘉生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不仅把我制服在身体之下,还用嘴巴去咬我的鼻子。我老爸说当时他是听到我的哭声后第一时间就冲出来的,于是自家女儿彼时的惨状便永恒而深刻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以后的十几年只要得空,他就会在方嘉生面前说一次,以增加他的负罪感。不过,尽管如此,方嘉生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这会是他做得出来的事。他一直认为他自己是如假包换的绅士。虽然他老爸也力证这件事绝无虚假。
我老爸总是对方嘉生说,还好陈诺那时候没有破相。如果真的破相了,我可真饶不了你。
方爸却总是笑呵呵的回答,如果要是真破了相,倒还是好了。我一直在找陈诺鼻头上有没有牙印什么的,真可惜,那小子当时还是下手轻了点,连个负责的机会都没有。
我当然知道这都是在开玩笑。我和方嘉生注定是哥们,亲如兄妹的那种。十六岁那年的暑假我们还在月光明亮的夜里,睡在院子里的同一张床上,头挨着头的聊将来,然后和小时候一样聊到睡着。
蒋雨作为对方嘉生一见钟情二见断情三见绝情的妹子,对我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表示非常不满。按她的话说,如果她也有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竹马,一定会早早的预定下来,怎么还会等着他长成妖孽之后再出来冷着一张俊朗的脸祸害世间女子脆弱的小心脏?
有句话我其实一直都不敢对蒋雨说,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包括向方嘉生自己来求证。
其实吧,我一直在偷偷的怀疑方嘉生同志的个人取向来着……
“喂,突然傻笑什么?”方嘉生的声音突然拔高。
“没。”我憋住笑。
“傻样!”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方嘉生此时那种很想让人蹂躏的表情。果然和这样一个萌物聊上一阵,再乱的心情都会变得好起来。
我还在傻笑着,不说话,听方嘉生继续说话,“……对了,陈诺,我最近准备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噗嗤。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什么决定这么艰难?别是终于要决定找个女人准备结婚了吧?”
“不是。”他的声音居然难得正经了起来,“等我决定好了再跟你说,到时候你一定要支持我,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思想进度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你爸妈听。”
“算你狠!”我嘿嘿一笑,“不过,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一定会支持你。每一个决定都是崭新的,方先生,来,让我们为马克思主义干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