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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冰郎刻母

冰郎在这群放牲畜的野孩子中可算是个头儿。有比他年龄大、力气大、个头大的,却一律听他指挥。他只须把他的牛马往草场上一赶,跷个二郎腿放展身子躺在开满各种鲜花的草地上,脸上盖个草帽,香乎乎的补上昨晚落下的瞌睡。就有从湖里摸鱼上来的,刮鳞片开肠肚,湖水洗净鱼身,撒盐抹辣面调料填满鱼肚,再往鱼身涂一层厚泥,扔进火堆,一会儿泥干鱼冒气,剥掉泥皮,鱼香自现。捡最大的一条送到冰郎鼻子前,先不叫醒他,只让他在睡梦中闻鱼香。冰郎果然哈喇子顺着嘴角流,吧唧着嘴。伙伴笑够了他的馋相,再折了草茎挠他的耳朵眼,轻声喊,郎头,吃鱼啦!冰郎呼啦坐起来,夺过鱼,说梦里鱼都快把我香死了。冰郎一人吃一条,其他两人一条,大家一时狼吞虎咽,吃完了,眼睛齐刷刷瞅着冰郎,吃完了一面,冰郎翻过鱼的另一面,惹得大家口水咽得咣咣响。冰郎只管闷头吃,假装看不见,吃完一抹嘴说,走,抓野鸡烤了吃。运气若好,还真能从芦苇丛中抓着野鸡野鸭的,冰郎一刀杀了,手下拔毛开膛收拾干净,支起铁三角架烤鸡烤鸭吃。好一片孩童的天地乐园!牛马驴羊儿,也吃个肚圆肠肥,悠闲地反刍甩尾拍打蚊蝇。又是一幅人与自然的和谐图画。

在波浪湖草场上,张天霸家的三少爷张三霸和冰郎打赌却输了个惨。三霸少爷跑到一群放驴孩子前摆阔,怀揣十几锭大银,手提装有蝎子、蜈蚣、蚂蟥等毒物的竹笼,扬言谁吃个蝎子、蜈蚣或蚂蟥可得一锭银子,不敢吃的,就趴在地上让他当牛马骑。起先,那十几个放牧的孩子见那笼中毒物,顿时胆破三分,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做声。知道是三霸少爷无聊想捉弄人取乐一番。三霸少爷说,你们这帮穷鬼,都是孬种!没一个应战的?既然如此,就算输定,每人当半时的牛马让我骑,还要学那驴叫马啸牛哞声,学的不像还不行。说罢,就指使手下的胖狗抓来一个就地按了头弓了身四肢着地骑上身去,捡拾一根柳条驾驾驾地随即抽打那孩子隔着薄裤的屁股,顿时起了红痕,那孩子鼻涕加泪地哭做一团。其他孩子敢怒不敢言。就说三霸少爷,你敢和冰郎比试吗?冰郎在哪?让他快来比!可大家瞅了半天不见冰郎的影,有人看见了说,瞧,冰郎在湖滩上睡觉呢。有人飞快地跑去告知冰郎游戏规则。冰郎十岁,却和十二岁孩子一样高大,也比同龄的虚胖的三霸少爷精壮。冰郎听后来了精神,他对如此赌输赢一决雌雄的事儿很感兴趣。冰郎到场,双手抱胸说,不就是几个蝎子蜈蚣蚂蟥毒物嘛,不过三霸少爷,我若赢了,你可不能像娘们一样撒泼打滚哭鼻子,吃一个毒物一锭银子,你如果愿意,咱现在就比试。我赢了,你要让我当马骑,你敢吗?三霸掀开笼子,亮出那些毛骨悚然的毒物说,好,一言为定!冰郎一只蝎子一只蜈蚣一只蚂蟥的一连吃了十几个,可把三霸少爷和一群野孩子吓得目瞪口呆,十几锭银子进了冰郎的口袋。冰郎喝了几口湖水,捋捋肚子,打了一两声饱嗝,笑灿灿地对三霸少爷说,你快趴下,让我当马骑!三霸少爷怒喝道:穷鬼,你想的美!你配骑马吗?只有我骑人,哪有人骑我?!冰郎也不生气,只是笑笑,他猛地一个扫脚踢腿,毫无防备的三霸少爷一个狗吃屎趴在草地上,冰郎就势跨上身,拾起柳条,也在三霸少爷的屁股上猛抽,嘴里也是驾驾驾地狂叫一气。少爷想起身起不来,少爷的帮凶们齐上阵,七手八脚地在冰郎身上左右开弓。冰郎虽会三拳两脚的,但还是好汉不抵四手,一会儿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帮凶和三霸少爷夺了银锭,又狠命踢了几脚,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冰郎昏睡了一阵,睁眼见那白花花的太阳刺眼,冰郎眼肿鼻流血,挣扎起身,冲那群孩子吼道:你们这帮胆小鬼,死猪头!怎么不还手?他起身拍了拍土,踉跄着到湖边洗了手脸。从贴身处掏出小瓶倒出解毒药丸扬脖吞下,掬水猛喝一气,慢慢走远。

张天霸是张家湾一带有名的富户,地多店铺多牲畜多。市镇上还开有绸缎庄和生药铺,领班伙计几十号人,门庭若市,银两哗哗流入张家银库。手下爪牙三教九流众多,像拳师、医师、法师等好逸恶劳者一大帮。出行高头大马,奴才牵马拽蹬,随从打手更是欺行霸市。张家湾地界不大,却有武馆、私塾、药材收购店、当铺、酒楼、茶馆、妓院、赌场、烟馆等行业,引来各地客商,生意兴隆。张天霸奉行“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处世原则,他买通县衙,当了本地的商会会长。张天霸每年靠标价定位黑吃额外增加百万银两。家中妻妾成群,隔三岔五就请戏班子唱戏,呼朋唤友打牌看戏吸烟炮,是张家湾一带的土皇帝。

冰郎从小不服爹娘的管教,性情暴怒倔强。在他三岁时,爹和邻居陈大叔上山采草药,不慎从山坡滚下,伤了腰椎脊髓神经,瘫痪在床。这可苦了冰郎娘,一个人种植山坡上的那几亩租田,还要照料冰郎爹。冰郎爹精通中医,远近有头疼脑热腰腿疼痛的都来家中抓几包中药煎服,即刻药到病除。冰郎娘忙里忙外,自然无暇顾及管教冰郎。冰郎沾染上了恶习,偷鸡摸狗的事干的不少。乡邻知道是冰郎所为,却无证可寻。这些苟且之事,冰郎有时也教唆他人去干。冰郎遮盖过和他打架伙伴家的烟囱,用屎尿糊过人家的门面,还纵火烧过一家富户的柴房,往井里下过泻药,药死过人家的一只狼狗……邻里找上门说理,冰郎拒不承认,有更大的事件发生,甚至惊动了官府,衙役捕捉他拷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好放人。家里穷的叮当响,却偏又生了个惹是生非的儿子,赔钱赔不起,爹娘只好赔笑脸赔眼泪。爹下不了炕,娘气极了抄起木棍追打。起先还趴下褪下裤子死挨,后来有了力气个头就不跑不躲,以示抗拒。娘打下的棍棒被他夺手停在半空,母子对峙,娘气得手脚发麻没了力气,坐在地上捶胸击腿哭泣不止。冰郎硬着心肠走出门,几日不回家。

冰郎离家住在一个破庙里。破庙的怀柔和尚平日和冰郎很熟,只是对冰郎的劣迹看不惯。出家人善恶分明,对于行恶之人总怀有一分厌恶戒心的,但又不与人为敌,怀柔和尚睁一眼闭一眼,允许冰郎偷学他的武艺,窥视冰郎生火烧鸡烤鸭烹鱼吃。遇到怀柔和尚出游,冰郎也借宿其他伙伴家中草房耳屋。晚上饿慌了,出外如猫觅食,或约两个伙伴翻墙越窗偷来酒家饭店鸡鸭熟食,好酒好菜狂欢一顿。主人听见偷盗者不谋财只谋食,也是暗夜里大声咳嗽几声,或骂几句,狗日的偷嘴的尖嘴死猫,总有一天会被耗子药药死你个馋嘴祸!顶多是老婆娃娃不动被窝地警告几句。害怕抓贼不成,反被贼杀。

冰郎爹病瘫在床的这些年多亏陈大叔帮助照料。一年四季的柴火都是由陈大叔上山砍的。曲折的山路上下挑担两趟,一担自家用,一担冰郎家用。五黄六月收麦时,陈大叔收割完自家的麦子先堆成小垛,又赶紧到冰郎家的麦地帮着收割。天上雷鸣闪电齐作阵,龙口夺食的天气,大雨说下就下。刚苫盖好冰郎家的麦垛,陈大叔家的就灌进了雨水。冰郎娘心存歉意地说,顾了我这头,又误了你那头。我们家欠你的实在太多啦!随即就一把涕泪。陈大叔只好劝慰几句,没事的,我们两家应该相互帮衬嘛。陈大叔的妻子生女儿小翠时难产死了,小翠比冰郎小两岁。陈大叔里外一把手地将小翠养大。小翠的衣服鞋袜全部穿戴都由冰郎母亲亲手缝制。小翠视冰郎娘为亲娘,待冰郎为亲哥哥。可她对冰郎所作劣迹深表反感,特别是冰郎对娘的不敬不孝,让小翠很是痛心。小翠说,冰郎哥,你怎么能以如此恶态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呢?你是穷人家的孩子,应懂得持家孝母。伯父瘫痪多年,里外都是你娘一手操劳,你不但不为家里分忧解难,还气你娘打骂你娘,在外惹是生非,这是男子汉所为吗?冰郎自知理亏,却歪理成章。他一脸怒色道:我家的事与你无关,你少管闲事!小翠气得泪水汪汪地转身哭着跑了。冰郎见小翠真生气了,自己就面对一棵弯柳拳打脚踢一番。随即拿起马鞭抽打柳叶。很快枝离叶碎,弯柳叶落飘飞。

冰郎听别人谣传,说娘和陈大叔有一腿,自己是野种。陈大叔家和冰郎家相隔不远,两家就如此帮衬着度过了一道道难关。陈大叔为了冰郎爹出行方便,自制了个木轮椅,推他出门晒太阳。冰郎爹就滚动木轮椅为求医问药的远近的乡亲们看病抓药。冰郎小时就眼见过几次娘和陈大叔在野外搂抱的情景,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原来陈大叔的那分好含有恶毒的成分。娘原来在他眼中的高大形象霎时被“坏女人”三个字所代替。冰郎认为偷情是有辱脸面的事,他可怜起爹的病残。是爹蒙在鼓里,还是爹本知道而睁一眼闭一眼地得过且过?娘这是“一妇侍奉二夫”呀!因此,娘在冰郎的眼中便失掉了慈母的宽厚,只是贱妇罢了。冰郎痛恨一切,在他眼里只有灰暗虚伪,没有光明诚实。他处在混沌的意识里,他为这个善恶颠倒的世界而虚狂,他觉得只有“恶胆”才能强大。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冰郎励志要成为一匹恶狼或一只猛虎。这种思想始终折磨着冰郎的一颗童心,并在隐痛和偏激中渐渐长大。冰郎最怕别人说他是野种,最怕别人对他娘说三道四。这是钻进他少年心灵世界的一条毒蛇。他的心在他狂乱思想毒液中慢慢泡大。仿佛自己就是农夫与蛇故事中的那条冻僵又苏醒的蛇。

冰郎自然成为坏孩子中的孩子王。他和三霸少爷同属坏蛋系列。他是穷坏,三霸少爷是富坏。穷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衣不遮体坏在嘴上。这种穷坏以单纯的抢夺偷窃为目标而别于匪类的;富坏是仗势欺人,是物质上富足精神贫乏而寻求一种以戏谑他人为取乐来实现称王称霸的自身存在价值。张三霸这些风流少爷们不须卖苦力做长工挣钱养家糊口,三霸少爷是识文断字读私塾的读书人;冰郎这些穷小子均为放牲畜的粗野刁民文盲之人。即使能翻墙越户,只能从私塾的窗外偷听《三字经》几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就被东家的恶狗追咬逐出门去。

冰郎长到十五岁年龄,已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他体格健壮,驾马飞奔,成为一翩翩少年。可他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暗恋的小翠妹子对他那般鄙视,就因为他的坏名誉,让她小视他吗?小翠对和冰郎一般年龄同样壮实的憨头小子阿威深表好感。阿威有什么好?连个恶狗都不敢杀!刀子见血也怕。冰郎暗自呵呵地笑了,阿威这个软蛋臭豆腐稀屎包,凭什么就把小翠的心拢了去?又一想,小翠也许年龄还小不懂事,等她长大些,会明白谁最好!他约好了时辰,要和阿威一比高下。阿威是那些绵羊一样胆小鬼们的头,到时让张三霸也来。冰郎要在这三拨孩子面前重树自己的高大形象。

张家湾的夏日,风清日朗。波浪胡草翠水绿,牛羊肚圆,喧声反刍,驴马卧身,甩尾扫蝇。以冰郎、三霸少爷、阿威为首的三拨少年如期比赛。比赛分五项,一看谁水中憋气时间长;二看谁爬树速度快;三是看谁鞭击苹果能一分为二;四是看谁湖中摸鱼多;五是看谁摔跤厉害。

第一局比赛开始了。冰郎自知水中憋气的功夫不及阿威,暗使了个奸心,偷折了个苇管衔口,水中通气,被眼尖的三霸少爷发现了。他坏笑着下水用拇指压堵了苇管,结果冰郎先出水,阿威后出水。第一局,阿威胜。阿威同伴们欢呼雀跃。

第二局,冰郎和阿威在一对齐高的柳树下光脚唾手一声令下两人迅速上树攀爬。阿威快爬到树顶了,却发现枝头有条蛇抬头吐信咝咝作响,阿威怕蛇,进退两难之际,冰郎已攀上树巅取了挂在树顶的红布条欢呼起来。

第三局,在小翠头上放置一只红苹果,先由阿威三米外摔鞭击打苹果。这需要高超的鞭技,若鞭法不娴熟,力度把握不到位,或偏左偏右都会伤及小翠。此局,让所有吵闹声噤音,孩子们个个为其主手捏一把冷汗。个个凝神静气,定睛呆望。只见苹果端立小翠头顶,小翠微笑着目视前方的阿威。阿威唰地一声,鞭啸起落,苹果裂为两半,掌声一片。接下是冰郎摔鞭,同样苹果裂半,掌声一片。此局,双方获胜。

第四局,一声哨音,两人同时跳入水中。各使绝招,一会儿弯腰顺草蔓双手抓摸,一会儿潜入水中芦苇根下,或冰郎或阿威向岸上抛扔一条蹦跳的鱼儿。更为绝妙的是,两人用脚“踩鱼”,踩住了,就慢慢蹲下去从脚底下将鱼抓牢再冒出水面抛上岸。整个比赛为半个时辰,结果,冰郎十条,阿威九条,冰郎胜。

第五局,两人摔跤。他们俩,弓腰,捉襟,抱身,扫腿,搂腰,拔顶,转圈,扑跳,抱腿,压背,翻身,压肘……大家伙“冰郎加油!阿威加油!”喊个不停。冰郎三胜两负取胜。

五局下来,冰郎以三胜一平一负最终取胜。

冰郎的胜出,并没取得小翠对他的好感。小翠看到阿威胳膊扭伤了就责备冰郎说,你这人心里不实诚,竟耍奸,赢了,也算不得好汉!说着,小翠拿出创伤药为阿威贴换。伙伴们都噢噢噢地齐叫喊:阿威小翠,天生一对!冰郎气呼呼地站在一边怒视。这次比赛虽然冰郎赢了,可小翠却视阿威为真英雄。三霸少爷眯眼拍着冰郎的肩头说,小子,敢和我一比高低吗?冰郎不屑一顾地说,当然敢!比什么?三霸少爷说,三日后,就在此地,咱俩比武功,怎么样?冰郎与三霸少爷击掌为盟说,行!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天刚黑不久,张天霸带领一帮人叫嚷着踢开了冰郎家的柴门,松明火把将冰郎家的草屋院落照得明亮。冰郎娘迎出门问,张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快把你儿子冰郎交出来!他妈的,他竟然打瞎了我三儿的一只眼!我要挖下他的两个眼珠子喂狗吃!!

冰郎娘被张天霸手下牵拉的那条伸着长舌的狼狗惊吓的倒退了一步。

我儿冰郎不在。也不知他就怎么伤害了三霸少爷?

张天霸手下的一个奴才说,冰郎这小子不讲武德,用脚踢土迷了我们少爷的双眼又用马鞭打瞎了我们少爷的左眼珠子。他妈的,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这小子我看是活腻了!

张天霸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说,不交出人是吧?就把你们全家和这房子一起烧掉!

冰郎娘哭着跪地给张天霸说,冰郎真不在家,我儿他少不更事,求张老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儿吧,我给您磕头了!

张天霸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穷鬼!一脚将冰郎娘踹翻在地。他怒目圆睁,向围观的乡邻和院屋里大声宣告,我数一二三,如果再不交人,我就先烧了这房子!

一、二、三!——张天霸三声过后一挥手,手下迅速手持火把要烧草屋。

住手!——只见陈大叔一声断喝分开人群站了出来。

老爷,我听说冰郎和三霸少爷比武是立了生死状的,比武生死有命,再说,冰郎闯祸,自有官府捉拿,万不可杀人放火啊!

去你妈的!你算老几?管起大爷的事来,把这个多嘴多舌的东西绑了!呼啦一下,众手下捉肩扭臂将陈大叔五花大绑起来。

冰郎娘跪爬向前,抱住张天霸的腿说,老爷,我可以给您做牛做马,您可不能烧我家的房子啊!这让我们一家怎么活?

穷鬼,给我滚开!张天霸将冰郎娘踢翻在地,一挥手命令手下,烧!给我烧!!

数支火把一起扔向茅草屋。狗仗人势,火借风力。呼啦啦,草屋起火,加上都是木造结构,三间草屋,连同一间柴房,一间灶房,顿时烧成一片火海。

冰郎娘见房屋起火,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救人啊!冰郎他爹还在屋里呢,快救人啊!……她边喊边向茅屋火海中扑去。却被狂笑中的张天霸手下阻挡着推向一边。

被绑的陈大叔也挣扎着向前扑喊道:你们这些天杀的,那屋里还有瘫痪的病人哪!话音未落就被一闷棍打昏在地。在场的乡亲们喊叫着拥挤着扑向前喊救人。火势已将窗门大梁烧塌。屋里不时传出冰郎爹被火烧得揪心的喊叫声……

张天霸当众宣告,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这叫一命赔一命,今天就算饶过冰郎那小子,以后再算账!走!走!我们走人!!

张天霸一伙撤走后,乡邻们这才泼水救火,但已是屋毁人亡。

冰郎闯下祸端后逃之夭夭,不知家中发难。张天霸放火杀人,以报三霸少爷瞎眼之仇。这日,冰郎流浪到普古寺门下,竟饥渴昏倒在地,被寺中僧人抬进寺内,灌水醒来,进食后坐起。普古寺方丈持杖捻须,肃然问道:小施主醒了就好,你因何流浪至此?冰郎忙跪地行礼。说多谢方丈搭救。家乡突发水灾,逃难求生,请受我削发为僧。方丈摆手摇头道:小施主看面相不属我佛道中人,你可每日随众师傅砍柴挑水练功,不可破我寺规戒律。等灾难过后,可自讨前程。我寺清贫,望小施主多多海涵。冰郎听罢,心想,不让当和尚更好,先有个栖身之所再作打算。他忙磕头谢恩。随后被一个小和尚领到一偏房屋中安顿住下。

冰郎入寺以来,每日随众师傅砍柴挑水,清扫寺院。有时也随师傅下山化缘。普古寺本是个三四十号人的小寺,山外一片空地上,春夏秋三季可种些蔬菜,以供寺里吃用。普古寺方圆几里有乡民环绕居住。寺内每日晨钟暮鼓,诵经之音可与村庄鸡犬牛羊之鸣遥相呼应。普古寺静中有闹,闹中求静。每日有烧香拜佛的香客进进出出,钱粮也不断续。村外几里是个叫丰州的县城,此城城门巍然耸立,几里长街,店铺林立,门牌招展,是比张家湾街市富裕热闹,街面上叫卖声此起彼伏,杂乱人流穿梭拥挤。

冰郎守不住寺中清规,耐不住清汤素食,加上每日砍柴练功辛苦,隔三岔五,悄然干些偷鸡杀狗的行径,生火架锅,酒肉一通。一日,他醉得摇摆,恰巧不远处有个尼姑庵,院门虚掩,冰郎稀里糊涂就摸进门去。尼姑庵不大,有一间上殿,四围数间陪房灶间。见那屋里灯下有人影映现,近前听屋里传出哗哗水声夹杂女音哼唱的曲子传出。冰郎一个激灵,酒醒了几分。透过一面木格窗纸,润指破洞向里窥视,一个尼姑正站在浴盆里从旁边冒气的木桶里舀水往那婀娜的胴体上慢慢浇洗。白皙的肌肤在油灯下水珠闪亮,最是那一双饱满的翘乳,两粒乳头赛过红枣点缀,随着一只手的抚搓上下颤动。这是一个二十出头尼姑的妙姿,她摆动长臂,水花在身体的隐私处滚动,一只手就此做长久的搓洗,微闭着双眼,仿佛陶醉于不净罪过的抚摸中。她的小腹是那样平坦光滑,肥硕的臀部随着后转而显出翘美的两瓣轮廓曲线。大腿丰润修长,好一个美人身坯!冰郎看得呆痴,脸面烧热,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他感觉身体已膨胀到了极限,他不知多少次在梦中与这身体相遇,但很朦胧,不像眼前这般清晰。他甚至有破门而入的冲动。那尼姑怎就睁圆了眼,微红了脸停手喊道:慧净,再给我提一桶热水来!我还没洗够呢。从那边厨房里传来一声答应。一个尼姑从那边出来,冰郎已是躲闪不及,他的身体因醉酒而显得迟缓了些。那个被称作慧净的尼姑看见人影就大叫了一声:啊,有人!冰郎自知不能久留,径直夺门而去。庵里一阵骚乱,有数个尼姑手持利刃追出庵门,而冰郎早已隐没在暗夜之中。冰郎自有了认识女体的经历后,竟夜夜幻想,有几次翻墙越门,想再寻那难觅的裸浴场面。可尼姑庵再不会有那次大意了。天黑后就大门紧闭,老尼姑加强了庵规戒律。冰郎白天里有时也与尼姑相遇,有一个叫慧洁的尼姑看冰郎一眼,脸红低头过去,冰郎一下就认出她就是那沐浴中的尼姑,木呆地目送她回眸一笑走远,心叹道:多美的尼姑啊!若像小翠一样留一头长发就更美了!可惜怎么削发为尼了?

时日久了,难免肉香四溢。师傅们提鼻一嗅,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有的师傅一再劝阻,冰郎不听。有的师傅不吭气,装作不知。有人状告了方丈,庵主也将冰郎其行告知方丈。方丈传冰郎入内,眉头紧锁,口气凝重地说道:小施主来本寺已不觉三年,本想再收留你些时日,你却屡犯我寺清规戒律。你非我佛道中人,恕老衲不能容你,你下山去吧。这里有几锭银两,做你路费盘缠,望你以后慈悲为怀,多行善事为妙。

冰郎早觉寺中整日孤寂苦闷,这三年来,自己身强力壮,个头猛增,已长成膀大腰圆十八岁青年。不知不觉在寺内躲灾已三年。冰郎在一次化缘途中偶遇一个讨饭的邻里,忙拉到僻静处询问家中情况。邻里说,你爹自你逃走后被张天霸活活烧死了,你娘状告衙门不准,判决说三霸少爷一只瞎眼顶了一条人命。虽说你家亏了些,可张天霸是一方土豪财神,财大气粗,只好如此,日后各走一边,仇怨一笔勾消。告别乡邻,冰郎为爹的惨死心绪不宁。回到寺中,他卧床痛思。天下的衙门向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我冰郎只认一个死理,那就是穷人心太软、心太善。冰郎才不做爹娘那样老实受人欺,一辈子让人踩在脚下的贱民呢。我要做个一呼百应的王者,甚至做那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也不失为一代枭雄。怀着这样的心态,冰郎谢过方丈和普古寺各位师傅,决然下山,只朝那丰州县城的大道上阔步前进。

这些年,冰郎闭塞寺内,每日砍柴扫地、练功,最多出寺外菜地里浇水施肥,或到寺外附近民居偷只鸡鸭,诱杀人家的看门狗,改善一下伙食罢了。没想到,今日到了丰州街市,却是一番热闹天地,街上各种吃食用品应有尽有。他在一家饭馆酒足饭饱之后,竟坐在桌旁板凳上打起了瞌睡。他的包裹盘缠被一个十三四岁要饭的小叫花子夺包而逃。他惊醒后立即猛追。追到一个胡同口,呼啦围上来十几个手持刀棍的叫花子,他们个个蓬头垢面,怒目而视,将冰郎围圈。其中一人说,哎,小子,到了我们的地盘,休得造次,不然,就用我们丐帮的打狗棒打折你的腿!若是识相,就赶快留下盘缠放你一马走人,否则……冰郎冷笑一声说,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是吗?好,你们这帮小叫花子,有种的就一起上,看老子咋收拾你们!

有几个胆小的被冰郎的几句话唬住了。那个带头的大黄牙喊了声:给我打!噼啪咣当刀棍齐发。冰郎左躲右闪,把他这三年在普古寺跟师傅们学到的功夫只用了那么几招,就将这帮混小子打得东倒西歪,趴了一地,个个喊爹叫娘,齐声说,好汉饶命,都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那个抢包的毛毛眼小子慢慢移到冰郎跟前说,少侠,还您的包。我们希望您当头,替我们出口气。我们的地盘被王虎占了。王虎是城南丐帮的头儿,他长得虎背熊腰,人称“城南王老虎”。力大无比,武功了得。我们这帮城北的丐帮兄弟快被他们赶出丰州城了,请好汉为我们摆平出口恶气。

冰郎傲然一笑,说你们这帮叫花子,我和你们素不相识,凭什么帮你们?再说,我一个过路人不掺和你们丐帮的事!

大黄牙神秘一笑说,您是和我们不相识,可我们丐帮有你们张家湾的人。我还知道您叫冰郎,过去您是孩子王,您为了避灾躲难才出门流浪在外的。冰郎摸了摸脑门搔了搔顶发说,嗯,这挺有趣,你们是有备而来,引我上钩吗?

不,我们知道冰郎大哥本事大,只想求您摆平王老虎,为我们挣得城北的一席之地后,您就做我们城北丐帮的老大,吃香的,喝辣的,奉主为王。

是吗?这桩买卖我乐意干。我冰郎平生就爱赌输赢见高低,学那戏中的楚霸王。

城南丐帮王老虎和城北丐帮冰郎对阵单挑的消息不胫而走。使那些上了年纪的乞丐们也纷至沓来前来观斗。在丰州垂柳河岸的一片开阔地上,南北两拨丐帮黑压压对阵击杖叫喊,为各自头目振臂助威。

老虎,加油!——

冰郎,加油!——

冰郎相比铁塔似的黑熊王老虎显得单瘦了些。冰郎拳脚猛攻,踢打在王老虎身上如同打在弹簧棉花堆上反弹回去,毫发无损,巍然不动。冰郎暗吃一惊。冰郎转圈佯攻,心里盘算着怎样战胜对方。这家伙难道是刀枪不入?他的弱点在哪里?我打了半天,他不动手,是在试探我的武功高低呀!冰郎灵机一动,对了,我采用四两拨千斤,打其背部弱处。冰郎攻击试手,果然击中王老虎背后软肋要害,这小子疼得咿呀怪叫,猛虎扑食一般抓扑冰郎。冰郎灵巧地腾、挪、攻、防,从王老虎后心一脚将其踹倒。王老虎防不胜防,一个狗吃屎嘴啃泥,跌趴在地。王老虎恼羞成怒地爬起身,反扑过去,抓牢冰郎两臂,与冰郎拔力转圈,冰郎一个扫堂腿,王老虎下盘稳如泰山,竟两臂发力,将冰郎如旱地拔葱,轻飘飘举过头顶,在空中飞快旋转,想转晕后将冰郎摔个骨断筋折。冰郎在王老虎未曾出手时,猛地两腿夹住王老虎的脖颈用力挥动双臂来个双风掼耳。王老虎头耳嗡地一下,犹如万蜂飞闹,眼冒金花,眼前一黑,冰郎趁势腾空飞起一脚踢中王老虎后心,王老虎轰然如石墙倾倒,重重砸地,昏死过去。

按照比赛规则,南北双方无论采取何种手段,只要一方倒地不起,或伤或死不予追究,那站立一方便可取胜。从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败方自然解除帮派,归顺胜方。

冰郎代表城北丐帮取胜。大家欢呼雀跃,将冰郎抛起落下,如抛接绣球。而王老虎趴在地上不起,淹没在丐帮的口水中。

冰郎在丐帮名声大震。别看叫花子脏兮兮的一副邋遢相,可要上三年饭,给个官也不干。冰郎每日好酒好菜地被供奉着,他穿着体面,整日游逛于街头巷尾,也难免有黑道上的人与他来往,求他摆平一些事端。时日不长,冰郎也被拉去烟花妓楼喝花酒,学会了吃喝嫖赌。但有一样他不沾染,那就是吸烟土。冰郎自知那是自掘坟墓的勾当,他憎恨那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大烟鬼。

在丰州城里一晃一年过去了。冰郎得知张天霸被夜游的飞贼所杀,产业被几个兄弟和几个儿子瓜分,人亡势灭,家业衰败。加上独眼的三霸少爷吃喝嫖赌抽,只败落个大烟鬼,如同丧家之犬。张家竟在数年间变卖了店铺田产,树倒猢狲散。张家湾已不是张家的天下,冰郎心里一通畅亮。他笑道:想必我冰郎落难数年,仇人已去,该是我冰郎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时日了。冰郎将丐帮大小诸事交予大黄牙掌管,他辞别了丐帮,带一随从,几匹马驮了绸缎等各类物品,回到了阔别四年的张家湾。

离家四年,小翠已长成丰满漂亮的大姑娘了。娘也在陈大叔帮助下住在新造的茅草屋里安身立命,只是苍老了头,眼里全是对不孝子冰郎的哀怨与漠视。冰郎祭拜了爹,爹是因他而惨死,他给爹烧香磕头,落泪敬酒,拔掉坟头疯长的蒿草,立碑培土。阿威长得高大壮实,憨气未脱,与小翠定下了婚姻,只等来年春暖花开完婚成家。冰郎在亲友和乡邻眼里没能留下归乡的荣耀,反而如同一棵歪脖子孤树抹不掉四年前留下的阴影。冰郎给小翠从头到脚买做了头饰、鞋袜、衣服。小翠说,冰郎哥,几年不见,你闯下祸后出逃到外发财去了。你送我的东西我喜欢也心领了,可我不能要。我要让阿威哥挣钱给我买。你把这些东西好好收藏起来,给未来的嫂子作嫁妆吧。冰郎说,小翠,我在外面梦里都在想你,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这衣物你得收下。说完,他出了小翠的家门。

冰郎给娘也做了绸缎衣服。娘说,你从小在外惹是生非,对你,我心如死灰。如今,我布衣旧装粗米淡饭惯了,这份富贵,我实在受用不起!冰郎知道娘在生他的气,不原谅他的劣行。冰郎说,你儿子就那德行,泰山可移,秉性难改!你不领儿的情,也罢,我这就让你眼不见心不烦。说着,他甩了门,出门找昔日伙伴喝酒去了。丢下娘一个人坐在屋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似乎要把这多年的积怨与委屈哭个干净。

冰郎喝的大醉,他摇摆着抱棵树就喊,兄,兄弟,来,干,干一杯!只觉得天地皆醉我独醒。他受了娘和小翠的冷淡,心里很难过很孤独,苦笑着说,这世上我没了可亲近的人。正巧小翠从地里掂锄回家,她唱着曲儿,经过那片林子,发现冰郎坐在树下,一身酒气。小翠蹲下身说,冰郎哥,快醒醒,我扶你回家。冰郎睁眼见是小翠,说小,小翠,我以为你,你不理我了。你知道,我,我喜欢你,那个阿威,有,有我好吗?……小翠拽一条胳膊扶起冰郎。冰郎站起,一趔身,小翠的前胸便软乎乎地贴近冰郎的身体。冰郎麻醉的身体电击般醒了三分,不知怎的,他眼前就幻现了尼姑庵里窥视慧洁洗澡的一幕。现在,他日夜所思的小翠就贴身扶着他醉酒的身体。冰郎身上一热,心儿狂跳。透过小翠薄衫的双乳是如此温热。他迷离着双眼,就势抱紧小翠,一张酒气的嘴去亲吻,小翠慌乱中紧闭着唇,想用力推开冰郎,没推动。小翠躲着冰郎的突袭,说你放开我,你醉了!不,我,我没醉,我喜欢你,就亲你!冰郎说着不管不顾地用手探摸小翠。小翠抽手啪地一记响亮耳光打在冰郎的脸上,冰郎一愣,一只手搂挽着小翠的腰身,另一只手摸那被小翠打耳光的脸。冰郎大睁着眼看着小翠的怒目,说小翠,我,我……小翠一怔,她看见了冰郎眼里魔鬼的火苗。一双手紧紧抱住小翠说,小翠,你不喜欢我,是吗?可我喜欢你!我,我说到做到!冰郎猛地扑倒小翠,用庞大的身躯压住小翠。小翠喊道,你想干什么?你混蛋,你这个畜牲!冰郎只顾动作不做声,不理小翠的挣扎呼救,一下撕开了小翠的衣服,小翠就像一只被猛虎擒住的小鹿,踢腾着哀鸣着,在这个荒僻的林子里,只有微风吹起小草的浮动,只有林中鸟儿惊飞的脆鸣,还有蹂躏的花香飘逸……

冰郎的兽性在小翠身上发泄挥竭,小翠死静般地躺在草地上,她双眼紧闭,不想睁眼看世界,任凭泪涌颊腮,冰郎似乎从梦中惊醒,他哇呀呀一通乱叫,半醉半醒做了傻事,摇晃着走了。

两天后在湖中发现了小翠的尸体。小翠出葬那天,心虚的冰郎看见娘和陈大叔哭得死去活来,也落下了悔恨的泪。阿威哭得很伤心。那是一片石碑林立的乱坟滩,阴云连绵,不远处几棵大槐树上鸦雀呀呀乱叫,让人心里更加凄凉。

陈大叔抓土捶心地说道:小翠啊,你个傻丫头,你活的好好的,为啥想不开跳湖寻短见呢?我的好闺女,你告诉爹呀!你心里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事也不该走这条不归路啊!……

阿威跪在小翠的坟头前发誓说,小翠,你是脱下鞋落水的,你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要找到害你的凶手,把他碎尸万段!一声惊雷响过,咔嚓一道闪电,一团火球击中一棵老槐。半截枝头被雷劈下,燃起一片火光。冰郎身上不由地一抖,仿佛那被击中的不是树而是自己。雨大起来了,送葬的人纷纷下山。阿威劝拉不起来,他浑身湿淋淋地说,你们走吧,我要陪小翠说几句话。

小翠死后十日,一个与阿威要好的伙伴黑蛋告诉阿威一个秘密。那日,我砍柴归来,经过一片林地,听见有人喊叫,我躲在树后看见冰郎骑在小翠身上,小翠反抗不过,就被冰郎那个了。我害怕冰郎发现我,就跑开了。……

阿威怒目圆睁,猛地扯住黑蛋的衣领说,你说的当真?黑蛋用力掰开阿威的手说,是真的!可你绝不要透漏是我说的。

阿威拳头捏得嘎吱响,嘴唇也咬出了血。他怒吼道:冰郎,你个畜牲王八蛋!我阿威发誓,一定要杀了你,替小翠报仇!

阿威流着泪走了。黑蛋愣在一旁,他望着阿威的背影自语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要出大事了。

阿威躲在冰郎常出行的那片林子里寻机报仇。不等冰郎走近,阿威猛地从树后蹿出。冰郎,拿命来!一刀刺来,冰郎得知有人偷袭,顺势一侧身,刀尖从旁边刺空。他迅疾回踹一脚,阿威躲过。冰郎转身见是阿威,厉声呵斥:阿威,你有本事正面交锋,背后捅刀子算什么好汉?

好汉,你也配提好汉二字?你个王八蛋,是你害死了小翠,我今天要杀了你,替小翠报仇!

冰郎一愣,他心虚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小翠是溺水而亡,关我何事?

阿威横刀指责道:小翠从小在湖边长大,怎么会溺水呢?分明是遭你奸辱后才跳湖自尽的,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还配活在世上吗?

冰郎咽了口唾沫说,你凭什么说小翠是遭我奸辱跳湖自尽的?我喜欢小翠,她死了,我也很伤心难过的!

阿威说,我知道你死不承认,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跟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阿威一个健步扑过,唰唰唰连刺三刀,都被冰郎一一躲过。

阿威心急,知道不是冰郎的对手,为求速速杀死冰郎,他偷取了一包藏身的白石灰随手撒向冰郎面部。冰郎抽手以袖遮眼,白灰还是迷了双眼。即刻两眼一阵灼痛模糊,阿威的影子虚无起来。

冰郎冷笑道:好你个阿威,你也竟使用这下作的手段!?

阿威道:这都是你逼迫的。只要能杀了你,管它手段如何!

冰郎迷了眼,阿威趁势扑来猛刺几刀,冰郎在蒙胧中听音躲闪,有一刀划破了衣衫皮肉。阿威又刺一刀,眼看刺中冰郎胸口。冰郎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冰郎被推个趔趄,阿威的刀“噗哧”刺入一人胸口,这刀稳而狠。阿威拔刀,倒下的不是冰郎而是陈大叔。陈大叔,怎么是你?!阿威惊喊了一声。倒在血泊中的陈大叔胸口血涌,他的双眼睁得奇大。不,不要再杀了!……随即身子一挺,头歪向一边。

阿威惊恐地哭喊道:陈大叔,你为什么要替那个畜牲挨那一刀,你死的不值啊!

阿威泪流满面伏在陈大叔尸身上痛哭不止。

冰郎听见是陈大叔为他挡住了阿威致命的一刀,他跪地抓土哭道:陈大叔,我是个混蛋王八蛋东西,你为什么要救我呀?!

阿威是非常敬重陈大叔的,他是小翠的爹,陈大叔待他像亲儿子。阿威哭自己恨自己误杀了陈大叔。

冰郎为替他挡刀的陈大叔而震撼。也许陈大叔已经知道了一切,作为仇人,他为何救自己?一切怪问号在冰郎脑中一闪而过。他忍住泪,等阿威还没杀过来,得赶快逃走。

冰郎的双眼经过泪水的冲洗不再像先前那样灼疼模糊了。眼前有了一线光亮。

站住!你要逃走吗?阿威站起身,对欲走的冰郎大喊道。

你已经误杀一人,还想杀人吗?你阿威平时可是个乖孩子,心慈手软,从来没杀过人的?!

阿威怒喝道:兔子急了也咬人呢,何况我们有深仇,你欺人太甚!阿威一个快步,拦在冰郎前头。

你先放过我,等我眼睛好了,我们再决斗,我甘愿死在你阿威的手中。冰郎微闭着双眼道。

我现在就取你性命,何等明日?

冰郎其实已经能看见阿威了,他假装看不见,就是为了麻痹阿威。冰郎躲过尖刀,顺势反擒了阿威的手腕,一脚踢中阿威的小腹,阿威疼得向前一弓腰,冰郎抓住阿威的手腕用力一推,锋利的刀刃噗地深扎阿威的胸膛。阿威口吐鲜血,你,你,你,……话没说出,就倒下了。

冰郎离开那片林子临近陈大叔的茅草屋了,他又调头跑回林子。眼前的两具血尸还未僵直,稍一搬动,还从刀口直渗冒出血。

冰郎的眼前腾起一片烟火。茅草屋在烟雾中升起一片火光。冰郎回头从远处看了看,有人发现火情,惊叫着“快救火啊!”冰郎听见了呼救声,从远处赶来加入救火的乡邻中。他双眼通红,白灰早已随泪流净。怎奈火势凶猛,一切灰飞烟灭。冰郎心里竖起一个大大的“?”。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冰郎啊,你究竟还算不算个人?!

陈大叔和阿威死后,衙役从烧焦的尸体上并没有查出多少线索,以纵火案论处。凶手是谁?衙役怀疑小翠投水、陈大叔阿威纵火案均与冰郎有关联。可并未查出真凭实据。此案只好成为遗案。

而冰郎的内心并未安宁。他每夜常做噩梦,梦见自己两手沾满鲜血。阿威和陈大叔胸口像条泉眼一样咕咚咕咚直流血水,那血水很快没过冰郎被捆绑住身体的脖颈。瞬间,血水变成了火的波浪,将阿威陈大叔和冰郎一并吞没,一股灼浪直烧皮肉。不远处小翠从波浪湖中腾空而起,她急得直喊,爹爹,阿威,我来救你们!只见她掀动衣袖,浪花直冲云天,水浪直扑火海。阿威与陈大叔身上的火焰顿时消退,人也立即完好如初。只有冰郎身上仍然火烧火燎。冰郎在火海中被烧得满地打滚。陈大叔着急地喊道:翠儿,快给你哥冰郎救火啊!小翠说,他是行恶之人,恐怕是火上浇水如浇油,这叫自作孽,天不饶!

那夜雷声大作,咔嚓一个惊雷炸过,一道闪电划亮漆夜,一团火光击烧冰郎窗前的一棵老柳。冰郎一骨碌从土炕上翻起,借着那不断发起的电闪雷鸣,看见窗前那棵树在火光中烧得噼啪作响。就差那么一点火球就会穿窗而入,击中梦魇中的冰郎。冰郎汗淋淋地喘着气,先前梦中恶境还如影随从。

冰郎二日早起,赶紧到坟地,分别为爹、小翠、阿威、陈大叔焚香祭奠,坟头除草,祈求冤魂饶恕。

夏收过后,冰郎套犁犁地。他要在那片荒坡地上种些糜谷。冰郎从小犁地耕地,毕竟这些年游荡惯了,两头牛并不服从他的命令,犁铧拉扯的歪歪斜斜。冰郎挥鞭吆喝着,他要用耕种劳作这种方式来重新塑造自己。连续不断的噩梦使他寝食不安,夜不能寐。他想美美地出身热汗,来驱赶内心的阴冷。他想通过这种亲近土地的方式逐渐消除与母亲的隔阂。转眼间自己二十岁了,而刚刚四十岁的母亲从前挺拔的腰身已疲惫微弓,眼尾纹细如树杈,年轻时黑亮的头发也生出白发。特别是母亲那双黑亮的眼睛,如今变得浑浊抑郁,像积久了灰土,没一丝光亮。冰郎想,是做儿的不孝啊!自冰郎出世,从小打架斗殴,鸡鸣狗盗,杀人放火,母亲的心啊没一天消闲。为他操碎了心,为那个苦难家庭呕心沥血,却总遭他冰郎的白眼仇视,有时还醉酒撒疯,拳打脚踢。母亲心如鞭打,心头滴血啊!

冰郎看见经他犁过的湿土沟垄上不断有起落的鸦雀追撵着捕捉白虫蚯蚓衔口不吃,飞到他歇凉的那棵大槐树的窝巢上将肥嫩的虫子吐喂给嗷嗷待哺的鸦娃口中,啊啊呀呀嘱咐几句鸟语,又忙不迭地去捕虫。这种乌鸦反哺相依为命的场景深深震撼着冰郎的内心。是啊,母亲多像这乌鸦忍饥挨饿,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奶水哺育他牙牙学语蹒跚走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长大,而自己却知恩不报,做了些禽兽不如的事儿,上对不住亡灵,下对不住慈母。如今,母亲孤苦伶仃,时常风寒咳嗽,形容枯瘦,积劳成疾,昼夜呆坐,哭泣无眠。母子之间形同陌路人,母亲对他已失望死心。

冰郎停下耕犁,扶犁远观,见母亲翻山越岭,下沟谷,上陡坡,手挎提篮,边走边用手帕擦汗,这是母亲给他冰郎送午后的茶饭来了。冰郎心头一股暖流涌向全身,他赶紧扔了犁把,欣喜万分,强忍心中呐喊,娘啊,谢谢你,儿迎你来了!他一激动,竟忘了扔掉手中的鞭子,一路小跑,去迎接走到大槐树下擦汗的母亲。

母亲放下提篮还在喘气,她无力地依靠树干微闭双眼,突然怒目而视,指着冰郎断喝道:不孝子,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茶饭,以表我们母子之情的最后依恋,你杀死了阿威,纵火焚烧阿威与你的亲爹陈大叔,又奸辱了你妹小翠,实属十恶不赦,天理难容!若不是有人告诉我这一切,我,我还毫不知情,这都是我作下的罪孽,苍天啊!让我追随亡灵而去,到九泉下与你们相会吧!世间毫无恋处,我随你们去了!随即猛力一头撞树,顿时头破血流如注。

冰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呆了。陈大叔怎么是亲爹?小翠怎么是亲妹?这一切他都还没反应过来,母亲又突然以头撞树,血染老槐树。冰郎娘啊娘啊的连喊几声,忙扔了牛鞭,扑通跪地,扶起母亲。母亲还有一丝轻气,手脚抽搐,嘴唇嗫嚅,流淌的鲜血将她的上衣染成了血衣。冰郎大喊,娘啊!娘啊!儿不孝,你怎么就不听儿一句忏悔之语?儿这是禽兽不如啊!

母亲闪眼扫了一下泣不成声的冰郎,头歪向一边,没了气息。冰郎轻轻地将母亲从血染的胸前移开又放下,跪地磕头,如饿鸡啄米,手抓黄土,指甲欲裂,直到磕破额头。母亲如一缕轻烟袅袅升空,去那个世界了。

冰郎号啕大哭,他发疯似的大喊大叫,抡起一把利斧,砍向那棵老槐。鸦雀惊飞,枝离叶落。冰郎直到无力抡斧,跌坐于地,泪眼模糊。

天边移过一片云彩,顿时阴云蔽日。西天惊雷万里,闪电刺空。

冰郎踉跄着背母下山。悼灵七日,葬母于爹的坟头旁,培土立碑,日夜焚香,长跪不起。又在陈大叔的坟头前叫了声爹,在小翠的坟头前叫了声妹,在阿威的坟头前叫了声兄弟,逐一告白恕罪,焚香拜别。

此后,冰郎决定替母守孝三年。他每去坟地烧香祭奠,碑前供奉果酒,父母坟前自言自语,像对着一个乐于倾听他诉说的知心者。那棵被母亲血染的老槐树被他伐倒背回家,他依照母亲的面容神态,日夜持刀雕刻,先雕成等身的木段,再雕刻头脖上下身。起先刀子在他手中并不好使,坚硬的木质常常令刀尖打滑、磨钝,他满手是老茧血泡。有些枝节上完全不像母亲身体的那一部分,他就停手琢磨好半天再下刀,这让他重新陷入对往事痛苦的回忆中,不免又是泪眼婆娑。他怕毁了木身,尽量做到心中有数,不生败笔。经过半年多的挑灯夜战,冰郎终于完成了母亲的木像雕刻。母亲的每一个细节形态,都栩栩如生,可就是母亲的双眼始终是暗淡无神。那双眼像是凝含着人世间无限的哀怨。

冰郎从裁缝那里为母亲做好了四季更换的衣服。母亲生前粗衫布衣,他要让母亲穿上华丽的绸缎,吃上可口的饭菜。每次吃喝之前,先要在供桌上敬奉母亲,然后自己才吃喝。人们看见冰郎每次出门不是身背母亲雕像,就是车载马驮,寸步不离。众乡邻纷纷议论,这冰郎怕是改好了。要做天下第一大孝子。可有人也不屑一顾,说人都死了,敬个木头顶何用?能让他娘起死回生吗?想用和木头说话这种愚蠢的举止来消除从前的罪过,真是痴人说梦!

可说归说,议归议,那些贫困潦倒揭不开锅快要饿死的人家,往往会在第二天早晨发现门口堆放着一袋粮食,或几锭银元。穷人都不知谁是救星,富人都提心吊胆害怕自家的财物被劫了去。穷人就磕头作揖一番后赶紧生火煮饭狼吞虎咽,家里救活了一个饿死鬼;富人就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家门紧闭严加防范。

有人看见了侠客救星的影子很像冰郎,相传间,有人说不可能。于是乡邻们冷不丁跑到冰郎家,看他是吃斋念佛,供奉母亲雕像,说话平和,举止文雅,完全不是从前那个粗俗的酒肉冰郎了。都说,这冰郎难道真是变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村东头有一片野荒地,那里树木茂密,杂草疯长。人们劳作经过,日久天长踏出一条小路,却发生大蟒成精吃人的事端。有几个小孩玩耍中无缘无故地失踪,只遗下手中的玩具。有几个农夫路过也不见了踪影,道边丢下跑脱的鞋子、扔下的农具。有人就眼见过大蟒吃人的场景,只吓得魂飞魄散,跌爬逃走。众人开会商议如何除蟒驱邪,还张家湾一方太平。有个老者提议,应该请求冰郎除蟒,冰郎艺高人胆大,再说,他不是痛改前非当侠客吗?这正是除恶扬善的好时机。人人都怕死,冰郎就不怕死吗?从前的冰郎似这蟒蛇,如今是人蟒大战。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除蟒不成,必被蟒吞。

除蟒之事,冰郎欣然答应。他先暗自实地窥察了几次,见巨蟒身长五米,头大如斗,嘴大如盆,完全可以将一个成年人吞食精光。冰郎身穿从铁匠那特别打制的锋刃如镰的铁器马甲,人似闪光的铁刺猬。身藏火铳雄黄酒,一身精干打扮。在村人的远观下,径直走向那片荒草地。巨蟒因村人提防,长时间腹中空荡,今日见一高大男子前来,想够它美餐一顿的,便抬首摆尾,迎面而来。巨蟒所经之处,顿时风吹草动,它张开血盆大口,吸引得树叶沙沙飞落。冰郎被那巨力吸得几乎跌倒,蟒口像个吸铁黑洞,冰郎这块硬铁生生被引得贴近。恰巧一只麻雀飞过,竟突停在半空只顾扇翅,持续不到一分钟,气绝坠地。冰郎点燃火铳,口含雄黄酒,一个健步冲向巨蟒,用力向火铳喷吐一大口黄酒,火铳轰地一下,燃窜出三四米长的火舌,直冲那巨蟒烧去,旁边的蒿草烧了一片。巨蟒一惊,赶忙缩头收尾,盘成一堆圆盘,莽头高抬,面目可怖,原地舞蹈似的转圈,它在暗暗聚力,面对瞬间险情,不敢轻举妄动。枯草败叶即刻腾起一片烟雾,巨蟒怯了三分。不过,它很快又嗖地飞箭般滑过草尖,快如闪电将眼前的冰郎一尾扫倒,身体似一盘曲形怪状出轨的火车,缠住了冰郎的双腿,猛一腾身,冰郎被卷入身下,它用力夹裹,似绳缠绕,想将冰郎压碎挤扁,令他窒息而亡。它哪里想到,越是用力,冰郎身上的利刃越割得深切。它那丑陋的花斑皮肉,慢慢流淌出腥红的血水。好可惜一张美艳可做蟒皮鼓的花斑蟒皮啊!就如此自毁了,巨蟒在剧痛中猛烈抬高又卷起头颅,从它的巨口里哗地喷射出腥臭的血水,淹没了前方的一片荒草,持续数分的抽搐后终于流干最后一滴血,“咚”地一声跌落了高昂的三角头,瘫软成塑料玩具,死成烂泥一般。冰郎用力起身,巨蟒断为数截。冰郎闻见血腥味一阵恶心呕吐,浑身血淋淋的一个人,大步流星地从刚刚立起腰身的众乡亲身边走过去。人们还惊魂未定地慢慢靠近那条死蟒,想看个究竟。

从冰郎除蟒这件事,今昔对比,人们对冰郎有了新认识。相传,那个劫富济贫的夜行侠肯定就是冰郎。可见坏人可变好,好人可变坏,这是冰郎身上善变的人性。

冰郎走哪背母亲雕像到哪,不离母亲半步。他上山耕种就将雕像放在阴凉处,根据四季冷暖为母亲置换不同的衣着。

人在干,天在看。神人们听说下界有个冰郎雕刻母亲行孝行善的事儿,就想暗中考察一番。

一日,屋顶上晾晒着糜谷,冰郎在院里砍柴。母亲头戴草帽,在房上的艳阳下看护着糜谷。冰郎正准备午饭,突见南山乌云密布,一股疾风过后,顿时暴雨倾泻,瓢泼如注。冰郎赶紧上房,先背下母亲,放于堂屋中。再拿了米袋去装粮,可哪里还有一粒粮食的踪影,全被雨水浸泡冲走。

雨过天晴,艳阳如初。冰郎再次上房,准备收拾雨布,却见糜谷干净成堆,不但一粒不少,反而增加了好多袋,这让冰郎十分惊讶。冥冥中,他感觉这是上苍在考验他,襄助他。惊愕间,他连忙跪地拜谢上苍。

这些年,冰郎除了侍母守孝种地,行侠仗义,几乎谢绝了所有外事。先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一律不理不睬,先前的那些险恶行径他一律避而远之。丐帮邀请他再次出山平息事端,他摇头不再掺和其中。冰郎如此敬奉雕像的母亲不觉已过三年。三年里,他与母亲形影不离。每天埋头做事,闲暇休息,将周围发生的事情讲给母亲听。母亲在世时,他对待母亲横眉冷对,一副冷漠心肠。如今,痛改前非,只求母亲能魂归雕像,还他个活生生的母亲,能听见冰郎悔过之言。

一晚,冰郎像往常一样,敬母吃喝,自己收拾停当,他拿起一件衣服,穿针引线,在油灯下缝补。只见屋中金光一闪,母亲的刻像如金佛放光。从那枯干的双眼中竟有一汪清泉滴出眼泪。冰郎,我儿!为娘看见你了!冰郎惊讶地扔了衣服,见那雕像灵活地迈动手脚向他走过来。母亲以袖沾泪。他扑通一下跪地说道:冰郎向我娘谢罪!母亲连忙将冰郎拉起,母子相抱,悲喜交加,哭作一团。

后人有诗赞道:冰郎孝心感天地,枯木逢春母子情;改过自新成好汉,再造之恩传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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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见他,她大跌眼镜喊了一句:天啊,你老的都能当我爸啦。她是一个漂亮的模特,却因为没有足够多的钱来点缀自己所以吃尽苦头,男友被富家女抢走,在好友面前也抬不起头。失去恋人的她下决心,没有爱情,她就要拥有很多很多的钱。她这才认识了他。可奈何他是一个身边美女如云的钻石王老五,这年龄差的还真是有点太多了。她喊他“老爸”,亦是享有着任何“女儿”应有的特权,她享受着他物质的给予,变成了一夜暴富的公主。可她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她一直在寻找,他也放任她的追逐,老牛和嫩草玩起了猜心游戏,可有一天,他却退出了这个游戏,违反了规则……——————————————————————陆小熙:你说过你爱我,你说过你会一直保护我的,你骗人。乔先生:我何时说过?郑乔斌:如果给我一个选择,我宁愿这辈子永远都不要遇见你。方浩: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不悲惨,不虐心,很现实,不上架】谢谢可爱的读者们,我爱你们,我会加油~————————————————————写完了。这个文没有二部但是有客串O(∩_∩)O哈哈~下个开坑。换个爱情故事。绕来绕去还是这一堆人啊--#
  • 铁血狂医

    铁血狂医

    碎星,破月,两颗绝世丹药颠覆天梦第一医药世家滕家。残酷的现实,鲜血的洗礼,滕炎顶着废物的名头一路高歌猛进于血腥杀戮中强势崛起,背负起复兴家族的使命。他是药师,创造逆天丹药,掌握强者命运;他是战士,修炼绝世功法,畅饮仇人鲜血。武可逆天,药倒乾坤。看滕炎如何以妖孽般的头脑铸就一世不落神话.......
  • 凤凰盘涅:第一夫人

    凤凰盘涅:第一夫人

    前世她身负家族使命,只为家族而存,无欲无求,一场拯救,一场摧毁,一场邂逅,一场携手,只因那句“你的存在是我的骨血”,这便是爱,无怨无悔,上天入地,有你的地方便是家。
  • 天书之大风起兮

    天书之大风起兮

    轩辕黄帝不是人,呃,搞错没?亚历山大是女人,嘶,你信吗?释迦牟尼在玛雅,你,你等会儿,什么跟什么啊?俺说的都是《三界天书》里的事儿啊。本书将仙侠传奇融入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中,不但带你领略战国和秦汉时期的风采,还会让中国的修仙者同欧洲的圣骑士,西亚的哈里发,埃及的法老,印度的佛陀,美洲的祭司进行亲密接触,讲述一段奇幻历程。本书将会通过种族,民族,国家,门派,爱情和战争的描写,让读者能够欣赏到一部荡气回肠,惊心动魄,亦真亦幻的仙侠历史。更多精彩内容,请点击阅读《三界仙书》,你越看越上瘾的,不信你读着瞧。
  • 生死谍恋:迷谍香

    生死谍恋:迷谍香

    春秋战国,生死谍恋。当将军爱上身边潜伏的女间谍,会有怎样的终章?对她恨之入骨?将她当众处死?还是,爱恨轮回、替她坠入无间?
  • 时间的碰撞

    时间的碰撞

    一次意外的巧遇,改变了他的命运....时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 篮球之民间

    篮球之民间

    动物界的篮球主角不甘心输给他人,决心走上复仇之路
  • 胎道传说

    胎道传说

    九域,一个道法昌盛的星空。一胎,二道,三功,四法,五技,这样的排名意味着什么?鸿蒙出,风云变。混沌开,山河碎。人皇现,九州乱。这段流传千古的话语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惊天之谜?流云,携带着神秘的九龙玉坠降临这片大陆,复仇…冒险…一步步走来,解开一个个谜团,最终成就无上道果。
  • 故乡相处流传

    故乡相处流传

    《故乡相处流传》又是一部长篇寓言。作者一边信口开河、信马由缰、虚虚实实地叙说着他的故事,一边不住地借古讽今、指桑骂槐。作者的一些寓意也许读者体会不到,但读者却体会出许多作者未必预料到的寓意。无论其戏剧性,还是幽默感,都绝对是一流的。
  • 君传说

    君传说

    集上古神器,入门派修仙,学炼器炼药,收乱世妖兽,镇压各式人民币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