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川谷之战。
溪川谷绵延数十里,两面环山地势奇特,头尾都是异常狭窄的道路,仅仅能够同时容纳三个人并肩而行,而溪川谷的中间部分却是异常的宽阔,能够同时并肩行走十多个人。
异常寂静的溪川谷中,敌军的战旗在风中摇摆着风情,带领着绵延了数里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溪川谷,从异常狭窄的入口走向了异常宽阔的中间部分。
蓝家军的数万弓箭手埋伏在溪川谷北面的山崖上,山崖上的高耸参天的树木遮掩住了他们的踪迹。
与北面山崖遥相呼应的,是南面的山崖。南面山崖上,宽阔的望月湖耸立着它美丽的英姿,它虽深不见底,却碧绿澄清、水波荡漾,湖面摇摇晃晃的似天上谪仙腰间的绿玉带。
望月湖挨着山崖的这一方,一面高耸的、厚厚的泥壁耸立着,泥壁上缠绕着五根青黑的粗铁链,它坚固的束缚着望月湖。
一个黑裳飞扬、英挺清瘦的男子握着一把耀眼的宝剑正站在泥壁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溪川谷内绵延了数里的敌军。
这个黑裳飞扬的男子,正是蓝家军的主帅蓝千宸。
等到敌军全部进入了溪川谷时,蓝千宸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嗜血的变化,他勾了勾唇,残忍的、无声的笑了出来。
一道白光伴随着铮的一声龙吟,离疆出鞘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离疆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青黑的铁链砍去。
一路火花四溅,纵然是离疆这样的天下名剑,却还是没有一剑砍断如此巨大的铁链,只是在铁链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蓝千宸用尽浑身力气,第二剑朝着铁链砍去。
哐当的一声,第一根铁链终于被砍断了。
望月湖似受到了震动,湖水忽然变得汹涌起来,它涌动着、狰狞着、叫嚣着。
蓝家军的所有的埋伏在北面山崖上的弓箭手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看见毫不犹豫的挥动着手中的离疆剑的男子,正费劲全身的力气朝着第二根青黑色的铁链砍去。
仍然是哐当的一声巨大的声响,第二根铁链硬生生的被砍断。
望月湖的湖水叫嚣的更加厉害了,它们狰狞的涌动着,似乎随时都会冲破泥壁的束缚。
已经全部进入了溪川谷的敌军终于如梦大醒,他们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刹那间,绵延了数里的敌军都惊慌失措了起来,他们恐惧的看着高高的山崖上,那个挥剑的男子。
一瞬间之后,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他们尖叫着、恐惧着、没有头绪的逃命着。
可是,来不及了。
山崖上传来了巨大的砍断铁链的声响。
第三跟铁链,断了。
第四根铁链,断了。
积蓄了数百年风霜雨水的望月湖,终于快要逃脱泥壁和铁链的束缚了,当它挣脱束缚时,它将一泻而下,淹没整个溪川谷。
蓝千宸没有继续砍断第五根铁链,他飞快的将离疆入鞘,稳稳的握住离疆腾空一跃跃到了离望月湖边缘数十米的一棵参天大树上。
望月湖浮躁不安了起来,它翻滚着、咆哮着、狰狞着,它在拼尽全力的挣脱泥壁和最后一根铁链的束缚。
终于,厚厚的泥壁坍塌了。
望月湖,终于挣脱了三百多年来被束缚的命运。
望月湖湖水,终于涌了出来。
它如银河从天上毫无征兆的落下来一般从山崖上涌了下来,它义无反顾的涌下山崖涌向溪川谷,涌向了还在亡命奔跑的敌军。
它仿佛有着一个坚定的目标似的,它如一头猛兽般勇往直前直追敌军,像是在追逐着自己的猎物般。
它咆哮着、狰狞着,仿佛猎物已经到了口中,它只是在同即便死去的猎物嬉戏一般,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间。
数十万敌军将士的满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连战马也恐惧的嘶鸣了起来,毫无目的的撒蹄飞奔。
望月湖湖水终于涌到了溪川谷,它终于追赶上了它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猎物,它终于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开始享受猎物了。
血盆大口张开,它顷刻间便吞噬了无数的猎物。
一路汹涌驰骋,它将它压抑了三百多年的本性都显露了出来。
它的过境之处,无一人能够幸免,都被它拖着冲向了沧溟江的血盆大口。
有一部分敌军冲向了北面的山崖,他们满手鲜血的抓着荆棘爬上山崖。
望月湖湖水从他们的脚底下咆哮而过,他们终于可以躲过望月湖湖水的吞噬了,他们的脸色绽放出劫后余生的欣喜。
忽然,一支羽箭击中了一个士兵,接着,是成千上万支羽箭……
惊恐、无措、呼喊……霎时笼罩了整个溪川谷。
南面山崖上,站立在参天大树树枝上的蓝千宸,目光异常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幕。
他的目光里没有自信,也没有兴奋,更加没有不屑,唯一存在的只有悲悯,一种对生命的悲悯……
溪川谷之战终于结束了,敌军全军覆没,蓝家军未损失一兵一卒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黄昏之后蓝千宸终于回到了帅帐,和他打赌的人竟然都在帅帐里。
“吆喝,”他看见这一幕便得意的笑了起来,“你们这都是等着给我掏银子呢!”
众人既觉得高兴又觉得倒霉,高兴的是敌军全军覆没,觉得倒霉的是自己有眼无珠,竟然敢跟这个人打赌,颇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蓝清儿倒是不悲也不喜,她自然而然的接过蓝千宸手中的离疆剑挂起,又替他整了整微微凌乱的衣裳。
蓝千宸反手便握住了蓝清儿的手,他调皮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勾唇道:“你输了。”
蓝清儿倒是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容有点儿不同于往日,此时此刻竟是带着一抹狭促。
她抽回手,笑道:“我早就说过了,愿赌服输。”
“这倒是新鲜了,打赌这些事情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输给我过。”他勾了勾唇,笑容里也是带着一抹狭促,悠哉游哉的朝着她摊开手掌,“我的赌彩呢?”
她看了看他掌纹清晰的手心,笑道:“怎么?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不是,我只是很奇怪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输给我?”他挑了挑眉毛,手心往其他四人面前一放,得意的道:“愿赌服输,我的赌彩拿来。”
隐剑倒是格外爽快,当即从怀里取出了五百两银票递给蓝千宸,笑着道:“愿赌服输。”
李飞虎也很是爽快的将五百两银票掏了出来递给蓝千宸。
罗然苦着一张俊脸可怜兮兮的道:“少爷,能不能不给啊?”
蓝千宸心情大好的瞄了瞄手中的银票,然后抬眼睨了罗然一眼,吊儿郎当的道:“你说呢?”
“我全身家当就只有五百两了,”罗然捏着手中的五百两银票,万分不愿意割爱,“少爷,手下留情啊!”
蓝千宸很不客气的将罗然手中的五百两银票全部抽走,然后不理罗然的哀嚎,将手伸到了凌安川面前。
凌安川翻了翻白眼,“小爷没钱。”
蓝千宸被这明明想赖账却还说的理直气壮的话给逗乐了,“你不是有的是银子吗?”
“我这是说大话,”凌安川微微尴尬的咳了一声,“充面子啊!”
“凌老弟,”李飞虎乐道:“可不能赖账啊,愿赌服输啊!”
凌安川笑了起来,死鸭子嘴硬道:“我真没钱。”
“你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呵!”蓝千宸笑嘻嘻的凑上去,直接将手伸进了凌安川的胸膛前。
凌安川被蓝千宸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像模像样的挣扎了几下,调笑道:“喂,男男也是授受不清的。”
蓝千宸斜睨了他一眼,故意啧啧的皱眉道:“本少爷可没你这么龌龊。”
片刻之后他便眉开眼笑了起来,他从凌安川的怀里摸出了两张价值均为一千两的银票。
他拿起银票在凌安川的面前晃了晃,“两千两,你小子家当不少啊!”
“这其中有八百两,”凌安川挑挑眉毛笑了起来,“还是我爹娘留给我娶媳妇的。”
蓝千宸收了一千两银票,将另外一千两还给了凌安川。
凌安川哀嚎了一声,终是割爱了一千两银票。
蓝千宸转脸朝着蓝清儿眨眨眼睛,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瞧,本少爷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啊!”
他那个模样,仿佛真的爱财到了极点。
蓝清儿却是笑了笑,然后朝着他伸出了洁白而又掌纹清晰的手掌,将手掌平摊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蓝千宸调笑了起来,“虽然我很乐意将家当交给你管,可我倒很少见到你如此主动啊!”
他边说着话,却是老老实实的将两千五百两赌彩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她握住了他的赌彩,也是笑了起来,“这两千五百两,是我的赌彩。”
蓝千宸勾了勾唇,“自然,我的就是你的。”
蓝清儿却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当时我下注两千五百两银子,赌的是你赢。”
“真的假的?”蓝千宸不信。
若是她赌的是他赢,那他从凌安川等人手中赢来的两千五百两白银可都得由他这个做庄的人全部交到她手中了。
蓝清儿从腰间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他,淡淡道:“这是上次你让我记录的赌彩,上面每个人下注多少、赌谁赢,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蓝千宸接过薄纸一看,上面分分明明写着蓝清儿赌他赢,赌彩为两千五百两白银。
“你这算盘打的漂亮啊,我辛辛苦苦赢来的两千五百两白银,全部被你算计到自个儿的腰包里去了。”蓝千宸倒也不恼,乐道:“他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是白费功夫,你是坐收渔翁之利呵!”
蓝清儿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是故意下注两千五百两白银,将我从他们手中赢来的赌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赢到了你自己手中,”蓝千宸不满的挑挑眉毛,“你这是故意算计我。”
“愿赌服输,”她笑了起来,“难不成你不服?”
“服,”他诚心诚意的笑了出来,“再也没有比这更服气的了。”
凌安川看着这一幕,总算是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虽然他仍然输了一千两白银,但是看到蓝千宸也被算计了,并且还是被蓝清儿算计了,他就觉得心情大好了起来。
哎呀呀,这叫什么啊?
一山还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