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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喜临云(6)

正在议论笑谈中,大殿柱子上的楹联吸引了赵济仁的眼球,一联是:青山之高,绿水之长,岂必佛方开口笑;徐行不困,稳地不跌,无妨人自纵心游。赵济仁本对对联有爱好,一看对联写景抒情,情景交融,书法既浑厚圆润,又刚劲有力,正中下怀,便继续观赏起来,又一副对联吸住了他的眼神:一水抱城西,烟霭有无,拄杖僧归苍茫外;群峰朝阁下,雨晴浓淡,倚栏人在画图中。这副楹联又触动了赵济仁,他觉得,书法虽非绝妙,但对联中,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有景有情,把华亭寺的绿水、烟霭、苍峰、楼阁、人文都写活了,情不自禁地称赞道:“高、超、妙!”

阿秀听其自言自语,便来问道:“你老满嘴的高、超、妙,说的什么?”

赵济仁回答道:“我是说,这副对联写得高、超、妙,不知出自哪位高人?”

阿秀道:“出自杨慎之手。杨慎号升庵,四川新都人,明正德年间廷试中状元,授翰林修撰。此时,嘉靖皇帝继位,他要给本未做过皇帝的父亲上尊号为恭穆献皇帝,群臣以为有悖于礼,抗疏谏阻,杨慎也参加了此事件,结果受到了下狱廷杖之刑,几乎死于诏狱,后被削籍谪戍云南。经人邀请,在西山碧峣精舍讲学。杨慎很有才华,学识渊博,是著述丰富的学者,受到四川、云南,乃至国人的尊敬。这副对联便是他在西山碧峣精舍讲学期间所作。”

“怪不得,对联写得如此高雅、超逸、巧妙,”赵济仁道,“要是换个别人,横竖是写不出来的,可谓非他莫属。”

“走,咱们看下一个景点。”阿秀道。

韩克一行跟着阿秀,穿过天王殿,却是满眼的水池、桥栏、花草树木、石桌、石凳,参观乏困了的胡艳丽率先坐下来休息,“歇歇再说,”赵济仁、周菊英等也相继坐了下来。

可阿秀却不坐,就近指着景物介绍起来:“这是‘八德池’,这是‘雕栏’、‘涌莲’‘石桥’。”当她介绍到小巧玲珑的景点时,倒引起了胡艳丽、周菊英的兴趣,跟着阿秀听介绍,观赏起来,“这是藤蔓紫罗,那是罗汉松、茶花、山玉兰、红梅等等。”胡艳丽、周菊英听得仔细,看得认真。

韩克本对花花草草兴味淡漠,勉强跟着看,转颈一顾,旁边台子上是宏大殿堂,便登上来观看,乃是大雄宝殿。待大家都上来后,阿秀介绍道:“这是西山最大的殿宇。”进入殿内,阿秀指着供奉的佛像分别介绍起来:“这是释迦牟尼、阿弥陀佛、药师。”再转到其背后说:“这是南海普陀观音,脚踩的是意欲翻江倒海的鳌头。她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佛爷。”又指着左右两壁,按水、陆、空分层塑像介绍道:“这是五百罗汉,你们仔细看,没有两个塑像是完全一样的,一个个千姿百态、意趣横生,好一幅人世间的众生相。”

窦春芳推了一把韩克道:“你对照对照,五百罗汉中有没有憨客的模样!”

韩克道:“我不够格,列不到五百罗汉中,那你对照对照,有没有你的模样!”

“我当然不在其中,人家是超凡脱俗的佛爷,而我是凡人,再说,我也不愿加入其中,过苦行僧的生活。我只操心吃喝拉撒睡,谈情说爱、唱歌跳舞、悠闲自在地生活。”

“这我知道,”韩克说,“我也理解,你是没有女人活不成的人。哎,为什么是一群罗汉,没有女人?”

胡艳丽道:“罗汉罗汉,当然是男人,自然没有女性。不过,我也不愿女性在其中,因为太清苦。”

周菊英赞同道:“我理解,人生来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灵物,这是割不断、撇不开的,别人奈何不得,也由不得自己。我是超不了凡,脱不了俗,娘胎里带来的,骨子里就是俗人、凡人。”

接着又参观了大雄宝殿旁边的禅房、客堂、兴修华亭寺的碑记等。面对碑记,韩克道:“我真佩服,别的不说,一帮穷和尚,无权无钱,仅靠化缘,一辈子守在这里,建成这么高大宏伟的寺庙,好生了得,光凭这一点,就让人佩服。”

赵济仁插话道:“别说你佩服,连我都佩服,确实不简单,不容易。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阿秀又道:“走,咱们再看下一个寺庙。”

他们出了华亭寺,向南走,沿着一条古道前行,来到一山谷。赵济仁左视右看,一边是奇峰怪石,一边是苍秀端岩,中间是溪流潺潺。

阿秀介绍道:“这里是华亭山与太华山交界处,过了这道山谷,便是太华山。”

他们一行奋力攀登,环顾小道两边,松苍竹翠,林荫蔽地,云腾雾霭,烟霞朦胧。前行不久,在一片古杉林中,呈现出一大群庙宇,依山势而建,层楼飞阁,鳞次栉比,气派非凡。

阿秀介绍道:“这就是太华寺。”他们跟随阿秀,参观了天王殿、大雄宝殿、缥缈楼,又沿着长廊前走。此时正值春节前,虽是冬天,却春意浓浓,不少名贵花木争奇斗艳,姹紫嫣红。阿秀边引路边介绍:“这是白玉兰、紫玉兰,那是山茶花和梅花,再是杜鹃及丹桂等,目不暇接,举不胜举。”

胡艳丽、周菊英面对姹紫嫣红的鲜花驻足不前,兴奋异常。胡艳丽道:“美,真美,北方正地冻天寒,而太华寺竟然林木葱葱,百花齐放!”

“谁说不是,”周菊英道,“数九寒天,竟有这么多姹紫嫣红的鲜花,叫人看都看不过来。”

阿秀道:“百花争艳,在这里并不稀奇,昆明本是春城、花城,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而太华寺则是玉兰的名苑,白的,紫的,朱玉等等都有,若再过些日子,鲜花盛开时,更是满园春色,万紫千红。山茶花吐火喷烟,玉兰花竞相开放,杜鹃吐血,凌霄挂满枝头等等,才真是五彩缤纷、山花浪漫。别说是春天夏天,就是秋天,这里的桂花园里,金桂、银桂、四季桂似串串珍珠,缀满枝头,阵阵清香,遍山飘溢,沁人心扉。若在桂花树下品茶,花香茶香,鼻吸口咽,一并吞下,其味无穷,韵味十足,才是个最美!”

“可惜我们要走了。”周菊英道。

胡艳丽亦惋惜说:“就是,再欣赏不到了。”

阿秀领他们又在回廊漫步,尽是清冽山泉、叠石瘦漏、绿树红花,正看得兴浓时,已到一处楼阁。阿秀指着道:“这便是‘一碧万顷阁’。”

韩克一行登上楼阁,居高临下,举目远眺,只见茫茫滇池波光粼粼,白帆点点,水色空蒙,碧野万顷,更兼水映蓝天白云,水天一色,气象万千,令韩克一行心潮起伏,神似风帆,或抑或扬,惬意至极,游兴陡增。

赵济仁禁不住感叹道:“真个‘一碧万顷阁’,名副其实,一点不假。是哪一个高人、智者,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在山上建了太华寺,又修了这楼阁,起了这个美名,供八方游客分享绝美胜景?”

阿秀说:“说来话长,这是历经元、明、清以来,多少人辛勤劳作的结果。先是高僧玄鉴。他俗姓高,云南曲靖人,六岁出家,十六岁受戒,二十岁离开云南,两脚遍踏吴山楚水,远行一万八千里,最后到浙江天目山,拜高僧中峰本祖,学习禅宗佛教源流。1303年回滇,先后在正法寺、安国寺宣讲禅宗哲理,名声大振,被称为云南禅宗第一师。到1306年,元朝梁王命建梵刹,延请玄鉴无照主持,一载而成,赐寺额‘佛严’,山曰‘太华’。到了明朝,云南镇守国公沐英的后代捐钱在寺中建碧莲室、思召堂、一碧万顷阁。清康熙年间,重修太华寺,铸铜佛十九尊,增建大悲阁。第二年,总督范永勋,拆吴山桂王府,重修一碧万顷阁、缥缈楼等建筑。从此,太华寺成西山最大寺院。”

“原来是这样。”赵济仁道,“有远见卓识,且锲而不舍,终于留下这一丰碑,我们来此一游,也是大幸。”

胡艳丽道:“这仅仅是留下姓名的,还有未留下姓名的,更有多少人的血汗在里面,我们来观看、享受的是祖先的辛劳。”

“有道理,有道理。”韩克赞同道。

阿秀又道:“咱们再去看下一个景点。”大家继续前行,沿途或险峻山崖,或怪石嶙峋,目不暇接,又觉豁然开朗,到一地势宽敞、背山面海处,只见松苍柏翠,挺拔秀伟之中,掩映着一座小巧的楼阁。

阿秀道:“这里是聂耳墓,咱们顺便看看。”

赵济仁等跟随阿秀下车,来到墓地,却是一座大屋顶的二层古建筑,四角翘上,迎面多级台阶通向一孔正门,正门两边各一孔圆形窗户,楼阁右前方又有一座一层小屋,以及花坛。他们拾级而上,进了正门,迎面是一座大石碑,正面书“人民音乐家聂耳之墓”。他们再绕到碑后,赵济仁等都围拢来看碑文:

聂耳同志,中国革命之号角,人民解放之鼙鼓也。其所谱《义勇军进行曲》,已被选为代用国歌。闻其歌者,莫不油然而兴爱国之思,庄然而宏志士之气,毅然而同趣于共同之鹄的。聂耳乎,巍然其与国族并寿而永垂不朽乎。聂耳同志,中国共产党党员也,一九一二年二月十四日生于风光明媚之昆明,一九三五年七月十七日溺死于日本鹄沼之海滨,享年仅二十有四。不幸而死于敌国,为憾至极,其仅以至溺之由,至今犹未能明焉。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四年一九五四年二月郭沫若 撰看完碑文,赵济仁等莫不长长地叹息道:“英年早逝,至为可惜!”

阿秀又介绍道:“聂耳是我国著名的人民音乐家,是国歌的谱曲者。他原名聂守信,云南玉溪市人,生于昆明,曾在昆明求实小学、联合中学、省立第一师范求学。他从小酷爱音乐,热爱祖国,追求进步与光明,读书时就参加了共青团,后赴上海联华影片公司参加创作插曲和担任演员,先后创作了《大路歌》《毕业歌》《卖报歌》《铁蹄下的歌女》等进步歌曲,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5年赴日本,同年7月17日在日本藤泽海滨游泳时,不幸溺水去世,年仅二十四岁,他的骨灰由其挚友张天虚从日本护送回上海,同年由其兄聂叙伦带回昆明,1938年葬于昆明西山风景区高峣与华亭寺之间的山麓。”

阿秀自问自答:“为什么改葬到现在的这里?因为原葬地比较狭窄,1980年4月,国家专门拨款重新修建了这座聂耳墓。”

阿秀又反问道:“你们注意到这座新墓的用意吗?”

韩克等回答道:“没有。”

阿秀又介绍道:“你们看,新墓园是月琴状,墓穴在琴盘发音孔上,墓前七个花坛代表音乐的七个音阶,二十四级台阶象征二十四岁年轻生命,碑正面的‘人民音乐家聂耳之墓’及背面的墓志铭,都由郭沫若所撰。”

赵济仁感叹道:“这是应有之义,理所当然。聂耳若墓中有灵,也会含笑九泉的。”

窦春芳疑问道:“为什么要用月琴形状?”

阿秀解释道:“这是象征意义,如同发音孔、花坛、台阶数一样,都具形象而具体的象征。聂耳是云南人,又是人民音乐家,月琴是云南特有的民族乐器,最能反映这些意义。”

“月琴是怎样一种乐器?”窦春芳问。

韩克调侃道:“你笑我是每事问,而你为什么也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怪砂锅不结实?”

窦春芳道:“我同你不一样,什么都问。因为我是音乐爱好者,所以要问问月琴的事。”

阿秀介绍道:“月琴是云南彝族别具一格的弹奏乐器,彝族青年都爱弹月琴,民间说,口弦是姑娘的心声,月琴是小伙子的伴侣,有的小伙子甚至说,如果没有月琴,青年的爱情与生活就像无盐的汤、缺蜜的水那样无味了,可见月琴的重要性。月琴有圆形和椭圆形两种,一般为四弦,也有两弦的,大样子有点像琵琶,用楸木或松木、楠木制作。琴头雕成龙头形。月琴的音乐清脆圆润,节奏鲜明。轻轻弹动时,犹如喃喃情语;急促弹奏时,浑厚雄壮,如大海波涛,风声鹤唳,能弹奏出各种悦耳的曲子。 ”

“原来是这么一种乐器。”窦春芳省悟道。

阿秀继续介绍道:“关于月琴,也有许多美丽的传说,其中之一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云南圭山,住着一位勤劳而智慧的老人,他会学森林中百鸟的鸣叫。为了弹奏百鸟的鸣唱,他用了九十九天时间,用楸木做出了一把琴,能弹奏出人间最优美动听的曲子,当他弹奏鸟儿鸣唱时,林中百鸟都飞来和鸣,这把琴就是月琴。

“后来老人病了,在病中他仍在拨弄这把月琴。他有四个女儿,尽管四个女儿细心照料他,但是他的病情仍一天天沉重,他知道四个女儿都十分喜欢这把月琴,究竟给谁呢?他拿不定主意。临终前他把月琴扔到了圭山的箐沟里。奇怪的事出现了,这里生长出很多楸树来。老人的后代就从中挑选出最好的楸木,依个人的爱好,制作出多种多样的月琴,使月琴渐渐地流传于彝族之中。”

“有趣,有趣,”韩克道,“不愧为老人的后代。”

阿秀又道:“彝族人民又根据做农活的各种动作、在劳动的间隙模仿起来,形成了舞蹈,跳起舞来,又用琴声协调舞步、伴奏跳舞。跳舞插上月琴的翅膀,就形成了大三弦舞。”

“知道了,知道了,”窦春芳道,“咱们在石林中见过大三弦舞,用的就是这种琴。”

韩克附和道:“聂耳墓园采用彝族别具一格的乐器——月琴形状,是再恰当不过了。”

“你终于明白了。”赵济仁道,“聂耳是伟大的人民音乐家,谱出了《义勇军进行曲》在内的许多进步歌曲,鼓舞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唱遍全中国,响彻全世界。他虽然英年早逝,但他的曲子仍回响在人间。聂耳与国歌同在,与国家同寿,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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