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两人驾驶着越野车沿着一条与海岸线平行的沥青公路向南行驶,前往克罗斯角,那里是海狗的家园。据伦芭介绍:克罗斯角是一个名叫卡奥的葡萄牙航海家在1486年发现的。在这个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的海滩上,竟常年聚集了八至十万头海狗。克罗斯角刚好位于本格拉寒流和安哥拉暖流的交汇处,洋流的冷暖交界处最适合海洋浮游生物的生长,给鱼儿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而鱼类又是海狗的主要食物,所以才有了这些沉醉不知归路的海狗们。
向南行驶了约一百公里,按照路标驶入了海狗湾的管理处。管理处门外,已经有几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那里,说明有些游客比桑飞还急。
刚下车,浓浓的哺乳动物所特有的腥臊味夹杂着海水淡淡的腥味便扑面而来。还没有见到海狗,仅凭这浓浓的气味儿,桑飞意识到海狗的数量与伦芭说的不会相差多少。
管理处坐落在形状像堤坝一样的海岸外侧,是一座不大的小木屋,虽然距海边不远,但由于堤坝的遮挡,这里只能听到潮声,闻到海狗的气味,却看不到大西洋。一对看上去六十多岁的白人夫妇是这里仅有的工作人员,他们热情地招呼着游人。
在伦芭买票的时候,桑飞惊奇地发现,在小木屋靠近海岸一侧约四十米处,有四只成年豺狗正围着一个人工制作的淡水池喝水。他觉得,野生动物应该生活在人迹罕至的丛林荒野中,在毫无植被的海岸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野生豺狗?而且还不认生?为了试探豺狗对人的戒备程度,他试探性地向它们走去。起初,豺狗们并不太在意径直向它们走去的桑飞,在他距它们差不多十几米的时候,豺狗才慢吞吞地向海岸方向走去。只要桑飞停下来,它们也会停下来,满不在乎地瞅着他。
“桑飞!”桑飞回过头来,见伦芭正挥舞着门票向他招手,便丢下豺狗们走回小木屋。
游客们按照路标的指示,开着车沿着一条沙石路来到了观海狗台。打开车门,桑飞便听到在一阵阵海潮声中夹杂着海狗此起彼伏的吼叫声,而海狗们散发出来的腥臊味儿更浓了。观海狗台实际上就是沿海岸边修起的约半人高的石头墙,把游客和海狗们隔起来。待伦芭下车,桑飞拉起她的手就向几十米外的那堵石头墙跑去。站定后,桑飞整个人被眼前极为壮观的景象震慑住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海狗呈现在眼前。矮墙外目所能及的宽约五十米、长约五百米的沙滩上和礁石丛中,密密麻麻躺满了大大小小的深褐色海狗,就差没有互相摞在一起了。而接近海岸宽约二百米的波涛中翻腾跳跃嬉戏着数不清的海狗,正像伦芭说的,海水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在这片不大的海滩上,海狗们摞起来都盛不下,那就只能轮流到海里打转了。
“啊!啊!真的,真的,真是这样!”见到桑飞如此激动和兴奋,伦芭幸福地微笑着。
桑飞收回视线,仔细打量起近在咫尺的海狗们。游客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海狗的明显骚动,它们对游客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仍然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刚搭眼,海滩上满目皆是海狗,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区别,但稍加留意,便会发现海滩上晒太阳的海狗们生活还是蛮有趣的。
有的扭曲着身子,用后蹼给自己的脖子挠痒痒;有的四蹼张开,趴在海滩或石头上睡懒觉;有的趴在高处伸长脖子引吭高歌,震得胡须微微颤抖。
整个海狗群中,最为活跃和引人注目的是那些体型硕大的公海狗。每头公海狗的势力范围通常是方圆五到十米,在它周围会相对集中着十几头甚至二十头大大小小的母海狗和小海狗。公海狗非常警惕其他族群年轻的雄海狗的入侵,忙着向入侵者吼叫示威。如果对方无动于衷,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赶过去驱赶。如果对方仍然采取蔑视的态度和举动,一场凶狠的搏杀就在所难免了。只见两只体形硕大的雄海狗开始打起来了。它们用前后各两片的脚蹼支撑着滚圆的身躯,灵巧地挪动着,气势汹汹地要压倒对手,或者张开那红红的不大不小的嘴想去咬到对手,直到一个战败者落荒而逃为止。
近处看,海狗是非常惹人喜爱的动物,胖嘟嘟的身躯,圆呼呼的小脑袋,光滑的皮毛,看似笨拙可笑的行动方式,还有那双清澈好奇温顺的小圆眼睛。尤其是那些小海狗,身上的毛黝黑铮亮,闪烁着金属的光亮,眼睛半合半闭,趴在妈妈身边吃奶,让人分外怜爱。
让桑飞感到惊奇的是,几只豺狗正在海狗群中游荡。它们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捕杀海狗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问伦芭:“那些豺狗在干什么?”
“找能叼走的小海狗,然后吃掉。”
桑飞这才恍然大悟。刚才在管理处小木屋那里看到的四只豺狗,与这里像幽灵一样游荡在海狗群中的豺狗都是偷吃小海狗的贼。桑飞久久盯住一只豺狗,看它如何下手。但是,那只豺狗在海狗躺卧的空隙中跳来跳去,不断躲避着公海狗的攻击,根本就无从下手,原来这个盗贼也不是很好当的。难怪海狗个个长得圆滚滚的,数量多得骇人,生龙活虎地在惊涛骇浪中戏耍,而豺狗看上去都是那么骨瘦如柴,形单影只,垂头丧气的。
“你看那个海狗在生小海狗。”桑飞用手指给伦芭看。
果然,约十几米处的海滩上,一只母海狗正在生产。小海狗已经露出了半截身子,渐渐地整个身子滑到了沙滩上。它的妈妈转过身来,不停地舔着小宝宝,把它从胎盘中剥离了出来。小家伙只有一只猫那么大,浑身湿漉漉的,因为还不会移动,只是在原地闭着眼睛张着嘴不停地叫着。它那微弱的声音,完全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海狗们的吼叫声和海涛声中。附近的游客们也都驻足惊喜地欢呼起来,不停地拍着照,伦芭也赶紧拿起相机,拍下这段生命的开始。
一只雪白的大海鸥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落在小海狗旁,深出长嘴叨食起胎盘来。母海狗以为它要伤害自己的小宝宝,吼叫着,挪动着身躯向海鸥扑去,轻盈的海鸥满不在乎地呼扇着翅膀蹦跳着躲避着母海狗,抽冷子便叨几口那摊在小海狗旁的胎盘。笨拙的母海狗哪是敏捷的海鸥的对手,一会儿便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只好警惕地守护着小宝宝,不再试图驱赶海鸥。那只海鸥胜利了,肆无忌惮地叨食起胎盘来。刚才小小的骚动,引来了另外几只空中盘旋的海鸥,它们也纷纷落下来,共同享受起这顿美餐。
海鸥们不同寻常的举动引起了游荡在附近的一只豺狗的注意,它似乎知道有什么好事在等着它,毫不犹豫地在海狗群中闪躲腾挪,向这边跑了过来。桑飞知道大事不好,可怜的小海狗刚刚来到世间,便面临着生死考验。桑飞紧张地盯着豺狗的举动,不知道如何帮助这对母子。只见那豺狗冲到小海狗旁边,没容得母海狗反应过来,一口叼起它的孩子便向矮墙的一个豁口窜了过去。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态,没有思想准备的伦芭和几名游客几乎同时绝望地惊呼:“完了!完了!”
失去爱子的母海狗绝望凄惨地哀嚎起来。桑飞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然一个箭步跃过矮墙,飞进海狗群,用类似三级跳运动员的动作,蹬踏着海狗与海狗间的空隙,向豺狗逃遁的方向扑去。豺狗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如此凶猛地向它迅速扑来,惊慌之下,丢下小海狗仓皇逃走了。
桑飞在万狗丛中站住了。矮墙外传来一阵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他回过头来向人们报以胜利者的微笑,就在这一刻,见到人们突然停止了欢呼和鼓掌,表情都变得很惊恐,有的还用手指着桑飞的身后。同时,他听到伦芭变了腔调的喊声:“后面!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