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却没有一滴是落在夜色里。
谁知道它们是不是都长了腿,一窝蜂似的溜进了任小茴的心里呢。
腹部逐渐传来微微的疼痛感,这一股痛对于心间所承受的那一股确实有些微不足道,以至于任小茴忘了此时此刻疼的会是肚里未出世的孩子。
她有些站不稳,双腿都在颤抖,虽看着司徒格,却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这让她更加恐慌。
“我可以给你时间,也可以等。”她又赶紧这样说,璀璨的笑了笑,挪动脚,“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现在就去做。”
司徒格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淡淡的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任小茴还是在笑,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发紫,还坚持说,反正都是要吃的,家里又有现成的。
她说完又开始挪脚,却被司徒格紧紧的按住,他说,任小茴,我有爱的人,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任小茴彻底傻愣在了原地,泪水就像一层不透光的帷幔,挡住了眼前的一切。
她憋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滑了下来,止不住的抽泣,却连哭声都没有,只为将所有的悲痛都压回到肚子里,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小题大做。
这也许只是一次莫名其妙的谈话罢了。
在还没有嫁人的时候老妈就百般交代,婚后的生活不可能跟谈恋爱的时候一样甜蜜,就算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也总会出点儿岔子,就像她跟老爸一样,都年过半百了还经常吵架,有时候还动手。
这些啊,都是生活必需品,要是结婚后两人都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啊,那睡在一起也不会觉得踏实。搞不好啊,大半夜趁你睡着了拿刀把你砍了。
任小茴问为什么,她觉得相敬如宾不好吗?恩恩爱爱不是每个人都渴望的吗?
但是老妈却说,历史证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根本没有绝对的和睦。
那会儿任小茴对老妈的话始终都是持不屑态度,总觉得人活久了就会变得现实,还老是拿自己所谓的实践经验来教训别人。
对于这样的,相信不止她任小茴一个人不喜欢,简直就是讨厌透顶!
其实她也有暗暗想过婚后跟司徒格吵架闹离婚的样子,她觉得那应该是幸福的,小两口儿吵架嘛,顶多争执几句闹冷战,然后一个人率先投降。
她那个时候还在想,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把持住,非得让他司徒格低头认错才行。她不知道为这一幕偷偷乐了多少回。
但是现在他们真的闹离婚了,这里没有争吵更没有冷战,就连说的话也如往日一样温柔,搞得任小茴都有些茫茫然了,完全不知所云。
庆幸唯一的念头就是不离婚。
随他怎么说,就是咬住不离婚。
这是老妈教她的,老妈说,人最容易在愤怒的时候冲动,冲动所说的话所做出的行为都不能在意,等大家平息下来之后他还会感谢你,结果就是会更加爱你。
然而,大家都知道此时的司徒格很平静。
司徒格的极限快要接近尾声,从他踏进门的那一刻就有了松散的迹象。
昏暗的空间给他的到来画上了悲伤的格调,短短的头发首先进入眼帘,他每朝她走近一步,防备就松散一截,直到现在只勉勉强强剩下最后一道屏障。
他知道她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只是不知道连他从楼梯上跳下来都记得。
他知道她可能还不能够接受离婚的事实,只是不知道会让他以后试着慢慢爱上她。
他知道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会产生感情,只是不知道其实已经爱上了还这么深刻。
也许这些他都知道,所以才会拿一切可行的理由当幌子,欺骗任小茴,更欺骗自己。
“如果还有什么异议,直接找我的律师,他会解决。”司徒格说完便转身就走。
他受不了任小茴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隐忍。
“那你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任小茴呜咽的说,“跟我吃烤番薯,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和家人,还提前买好戒指戴上,我去了哈尔滨你也跟了过去,就算忙也让红玉陪着我,还跟我结婚,你还说我这样挺好。”
司徒格背对着她,轻轻笑了笑,淡然的说,我对其他人也很好。
他说完就提着脚步朝门口迈去,任小茴所说的那些事,即便是别人他司徒格也会这样做,他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是真的。
任小茴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股强大的悲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各个关节都逐渐松软。她紧紧咬着牙关,将那一股猛流逼入体内,一提脚直接冲到司徒格的身上,双臂紧紧的抱住他。
“我爱你。”
话一出口,那涌涌而来的悲痛一股脑儿的全流了出来,所有强硬的力气也在这一瞬间耗尽,身体就此失去了支柱。
司徒格腰间突然抽紧的那一股力道没过半秒钟就消失,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巨响,震动了他的心脏。
“任小茴!”司徒格一把扶起倒地的任小茴,惊慌失措。
只见她捂着肚子,额头冒汗,目光涣散,声音微弱的说,我痛。
司徒格顿时大惊失色,朝任小茴的肚子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起来,飞奔出去。
任小茴双手根本无力抱着他,眼睛也无力看向他,却将所有剩余的力气都给了嘴巴,不停的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我们不,不离,不离婚,好,好不,好?
她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只顾着奔跑的司徒格早已失了神志,在没有车辆的情况下闯了好几个红绿灯,车门都不关直接冲进医院。
任小茴在他怀里嘀咕着什么,后来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他静静的站在走廊上,看着任小茴被医生推走,看着血迹从自己的指尖落到地上“啪”的一声响。
司徒格再也没有精力让自己恢复到最初的理智,茫茫然的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眼里什么也没有,脑子里只剩下任小茴最后痛苦的那张大圆脸。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只有几分钟,一白衣医生走到他的面前。
他也不知道这个医生跟他说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开了。
红玉找到司徒格的时候他依旧坐在长椅上,只是已经恢复了神志。
他回想起医生说任小茴动了胎气,本来是可以保住孩子的,但是她之前做过人流手术,子宫颈口松弛,所以孩子没了。医生在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充满了鄙夷,说下次能不能怀上就不知道了,还不忘丢下一句别以为年轻就可以胡来。
任小茴之前做过人流,司徒格觉得好笑,便起身要去找那医生对质。
“司徒,你冷静一些。”红玉柔声安慰说。
阿岚死的时候他能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一天一夜,这任小茴还只是掉了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容易冲动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司徒说他爱的人是阿岚不是任小茴那句话,是假的。
“要怎么冷静?”司徒格死死地盯着红玉焦急的面容,冷冷的说,“她任小茴怎么就做过人流了?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这他妈怎么就胡来了!”
红玉瞬间被惊住了。
司徒格甩掉红玉的手,直接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关于这件事情你最好问当事人,我们医生只负责看病。”医生扶了扶眼镜,顿了顿才说,“通过检查,她确实做过人流,这也是导致这次流产的主要原因。”
“如果让我发现你的检查是错的!别怪我将你送上法庭!”他说的并不恶毒,但口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于这样的病人家属,多年经验的医生早已见怪不怪,笑着说,我并不介意你到别的医院试试,相信结果都是一样的。
司徒格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红玉就上前问情况。
“去老高那边。”司徒格说着直接朝任小茴的病房走去。
她已经睡着了,面色苍白,紧闭的双眼依旧承受着痛苦的折磨。
司徒格轻轻的将她抱起还是被惊醒了,她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坚毅的脸,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任由着被抱出去,头微微一偏,不管舒不舒适就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海绵一样,司徒格抱着应该很软也很轻。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在待命了,任小茴不知道这又是要去哪里,要不是见司徒格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肯定拼死也不要去的。
几经周折,任小茴不知不觉又睡去了,还很沉很沉。
寂静而空荡的走廊上白炽灯光显得有些幽暗,司徒格坐在长椅上,红玉站在他跟前。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很久很久,久到司徒格有些累了,抬头便将头靠向了红玉,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腹部。
“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少了低沉。
“她会明白的。”
红玉哽咽的说。
司徒格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乱了方寸,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希望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只用问一句该怎么办就会有人告诉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