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笑貌,雄狮亦服软。那位罗马姑娘给他们斟满酒杯,然后在他们面前迈着轻盈的步子走来走去,为他们添酒。酒中掺进了姑娘口中礼泉的芳香,席间似乎洋溢着龙涎香的芬芳。莱勒曼对姑娘说:
“姑娘,用你那动听的歌喉给我们唱一曲吧!我们的贵客安塔拉远离家乡,你唱上一段,也好为我们饮酒助兴,驱散我们心中的烦闷和痛苦啊!”
姑娘听后,立即放下手中的酒杯,取来一把印度产的四弦琴,像怀抱婴儿一样将琴抱在怀中,玉指轻弹,琴声如思如哭如诉,姑娘和着乐声唱道:雷鸣幕帘后,云眼垂泪滴。
电闪耀周天,映东复照西。
晨阳东升起,光辉洒大地。
百花竞开放,芬芳直扑鼻。
鸟儿唱高枝,诱人思亲戚。
花香溢四方,高朋多欢喜。
贵客享荣光,双子星上立。
闻其吟诗句,妙语连珠玑。
恕我口舌拙,赞词不达意。
天若识人情,美言多无比。姑娘唱罢,安塔拉欣悦不已,十分赞赏姑娘吟唱的诗句。
宾主们一直吃喝到白天过去,黑夜到来,大家方才站起来,骑马向着白城驰去,各自歇息就寝。
一夜闪过,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安塔拉、阿尔沃及同伴们跃上马背,正要外出,忽见莱勒曼已经站在门外等候他们。他们一起走去拜见白城之王米斯伦。
米斯伦见安塔拉走来,急忙站起来走上前去,向安塔拉致意问安。随后,米斯伦本想请安塔拉及其伙伴们一起去野外打猎游玩,但安塔拉未等米斯伦开口,便抢先说:
“城王大人,凭开天辟地、堆山造海、撑起七重天的主神起誓,我不能在贵方宝地再留住下去了,因为我的妻儿都在家中等待我回返,我很想念他们。”
听安塔拉想告辞离去,白城之王米斯伦及爱兽迷之子莱勒曼不禁忧愁缠心。因为他俩本以为安塔拉能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也好尽兴玩耍、交谈,没想到安塔拉这么快就要回家去了。
随后,米斯伦和莱勒曼为安塔拉备好酒驮,捆扎在驼背上,然后拿出大批当地特产作为礼物送给安塔拉及其伙伴。接着,送客人踏上归程。他们送了一程又一程,送了整整一天,安塔拉向二位表示一定再来看望,双方方才挥泪告别。
爱兽迷之子莱勒曼悔不该让骑士之王安塔拉早早回返,不禁诗兴大发,顺口吟诵道:世间怪事多,时光不饶人!
欢乐瞬间逝,久聚难觅寻。
须臾友别离,天南地北分。
谁能得安然?无不尝苦辛。
挚友聚时欢,离别泪沾巾。
久盼会英雄,逢人必探问。
幸遇安塔拉,其名遐迩闻。
果然多怪事,才识又离分。安塔拉与朋伴们满载葡萄美酒和礼物,一路疾行,直奔家乡而去。安塔拉骑在自己千里驹的雕鞍上,摇摇晃晃,心情舒畅,随口吟诵道:
赛阿德闪电,阿卜莱目光,
彼与此比美,明亮飘麝香。
秀眉弯若弓,杏核式双目。
安拉赐美貌,姣妍惹人妒。
妒情欲杀我,求天使保佑。
乌云切帮忙,行雨冲海走。
舒尔拜闪电,代我传问候。
我心上美娘,闺帐中坐守。
人若问到我,禀我剑生火。
死神临沙场,容面如妖魔。
我喊烟尘下,人闻霹雳声。
见我战对手,魔鬼亦心惊。
法老今见我,挥青锋斩敌,
定拜哈鲁特哈鲁特:古代阿拉伯人崇拜的神灵。急忙伏吻地。
阿卜莱可知,一旦危险现,
摩羯座转脸,朝南鱼座看。
双星见青锋,定坠落地面;
忙拜哈鲁特,木星回头观。
心上人莫怕,当记我善战。
若见敌倒下,叫之无生还。当他们临近阿卜斯家园时,安塔拉吩咐舍布卜先行一步,向乡亲们报喜,说他们行将满载而归。
[0772]秘宫传说
舍布卜立即策马先行,把安塔拉一行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族人们。
族王盖斯带着族人们出庄迎接。安塔拉的儿子们跟着族人出了村。奥马拉也跟着欢迎队伍出来了,他头缠大方巾,后面拖着长长的穗头,肩上搭着长汗巾,眼睑涂抹着化妆墨,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趾高气扬,大摇大摆地走在欢迎队伍的后面,暗中自语:“他们回来,有什么好欢迎的!但愿他们不能平平安安返回,更不会满载而归,而是灾难重重,难以自拔!”
安塔拉见族王盖斯朝他走来,急忙迎了上去,向族王及其兄弟们和自己的儿子问安致意。
奥马拉见安塔拉一行果然精神抖擞,满载而归,只觉心乱如麻,眼睛一时感到模糊,急忙假装热情欢迎,提高嗓门对安塔拉说:
“感谢安拉,我的堂兄弟,我们终于盼到你平平安安、满载归来了。凭安拉起誓,阿卜斯、阿德南、法札拉、祖卜扬骑士英雄,我从未看到你像今天这样精神饱满、英姿勃发。”
安塔拉感谢奥马拉的美言,知道他说的全是假话,口是心非。
阿卜莱走来迎接安塔拉,安塔拉一把将阿卜莱搂在怀里。母亲泽比白走上前来,拍着安塔拉的后背说:
“喂,伊本·舍达德,你只抱媳妇,把你的娘丢在一旁不管啦?”
安塔拉听到母亲的声音,急忙回过头去,笑了起来。
安塔拉走进阿卜莱的帐篷,与妻子共枕同眠,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天色大亮了。
安塔拉走去将带回来的礼物分送给族王盖斯、叔伯们及部族头领。一切安排停当,安塔拉心中的忧虑一扫而光,心情倍感舒畅。
旋即,安塔拉及其儿子和弟兄们屠驼宰羊,在溪水边举办盛宴,招待宾朋和众乡亲。
几番招待宴会过后,原来数量不菲的骆驼明显减少,安塔拉想再次外出,结果被儿子埃杜班拦住。埃杜班以信仰起誓,此次出征非自己莫属。安塔拉无法回绝儿子的强烈要求,埃杜班随即整理好行装,带着哥哥迈赛拉和埃苏布等十名骑士踏上了征途。
埃杜班行进在小队人马的最前面,边穿越荒野沙漠,边商议去哪个地方。他们又日夜兼程,人不离鞍,马不停蹄,终于来到了也门的一个名唤“一杆旗”的地方。这片大地上的统治者名叫“艾赫瓦吉·本·阿尔比德·穆图基”,性情强悍,勇敢过人,统领两万名精兵壮汉。那个地方又被人称为“秘宫”,因为那块土地上有一座用大理石建成的高塔,外装修精美壮观。塔高三百五十腕尺,塔顶上常飘着一面旗子,那面旗子上还有用白银链子挂着的一块赤金板。因为塔顶出奇光滑,任何人都无法攀登上去。高塔的墙上刻着这样的字迹:
此乃建造金字塔的胡德哈德·本·拜勒阿姆国王王宫。
胡德哈德国王活了一千年,娶了一千房妻子,生有一千个儿子。当他驾崩之时,面前没有一个人,不见一名嫔妃,也未见一个儿子和一个奴仆。国王临死时说:“仿佛我是在梦中,只在世上活了一夜,真是人生如梦啊!当我快要死时,才在城中建造了这么一座宫殿,精心装修,并把我所有的财宝都搬到了这座宫中。我吩咐我的臣民,我死之后,要他们把我的尸体停放在宫中宝座上,然后将宫门紧闭,并宰杀一名奴隶、一头狮子和一头大象作为祭品供在宫门前,还命令他们把守宫门,不让任何人凑近宫殿,以免发生意外。”
这个地方之所以被称为“一杆旗”,就是因为那座高塔顶上的一面旗子;之所以又被叫做“秘宫”,就是因为人们把那座高塔称为秘密的宫殿。
列位听官,我听说有许多王侯统治过这块大地,都想打开那座大理石宫殿,但他们谁也未能如愿。一朝朝、一代代君王相继驾鹤西去,直到今天,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座宫殿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据传,先知苏莱曼·本·达乌德和亚历山大大帝曾经进去过,但发现里面住着一族人,夜间他们的面容像狗,白天他们的脸面才像人。因为伟大安拉给他们创造了前后两个面孔:夜里睡觉时,就用带风帽的斗篷将人面遮盖起来,露出的就是狗脸;天亮了,斗篷就将狗脸遮盖起来,露出来的就是人面。他们那里的女人从事农耕,男孩子跟着父亲,女孩子则跟着母亲。他们露出人面时则说人话,露出狗脸时则像狗一样狂吠。
话又扯远了,让我们书归正传。
埃杜班一行来到一杆旗大地和秘宫,勒马停站下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海德鲁夫说:
“依我之见,我们就在这个地方过夜,天明之后,我们再去进攻牧奴,夺取骆驼。”
大家一致赞成海德鲁夫的意见,立即动手搭起帐篷。那里绿草如茵,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花开似锦,河渠纵横,鸟儿鸣唱枝头,树枝翩翩起舞,习习微风送来阵阵鲜花的幽香。树枝仿佛戴着露珠串起来的项链,树头全都戴着王冠。树叶随风摇曳,流淌着的溪水像蛇一样和风舞蹈,树枝不住地相互拥抱。野兽、羚羊在沙丘上欢蹦乱跳,像是在庆贺它们自己的节日。一串串的椰枣就像黄玉宝石串成的项链。玫瑰花红得像火一样,茉莉花清香扑鼻,香草环抱中的番红花就像少女一样娇艳多姿,整个谷地简直就像天堂里的花园,正像诗人所描绘的那样:抬眼望花园,花开飘幽香。
身披黄玉衣,树木像新娘。
夜莺斑鸠鸣,鸟乙鸟伴鸽唱。
树枝和乐舞,叶子齐鼓掌。
地铺豪华毯,有圆又有方。
红绿白相间,蓝色配橙黄。
遍栽樟脑树,满园放艳光。
溪水哗啦啦,边歌边徜徉。
水入灌木林,微风拂白杨。
群木戴王冠,争相放歌狂。
鸟鸣树枝头,拍翅吟诗章。
百花如繁星,园圃似锦帐。
惠风轻飏至,满园溢芬芳。
喜迎众宾客,皆尽兴一赏。
鲜灵玫瑰花,似少女面庞。
初见陌生客,时闪羞涩光。
[0773]将门虎子
埃杜班一行就地搭帐过夜,似乎刚刚进入梦乡天就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
埃杜班带着伙伴们向牧场冲去。当他们赶着一群骆驼正要离去时,忽听牧奴们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埃杜班听后,冲着他们一声大喝,声音之大足以碎石拔树。随即,埃杜班又对自己的伙伴们喊道:
“弟兄们,只管赶着骆驼走,不要管他们说什么!”
说罢,埃杜班拍马朝着牧奴们的头领冲了过去。那个人名叫“加毕尔”,勇敢过人,身强力壮。埃杜班挥剑削去,加毕尔的首级顿时飞落在地。
牧奴们见头领一命归阴,急忙赶着骆驼离去。埃杜班派随行的五名伙伴赶着骆驼走,而他和其余的伙伴则站下来断后,看还有什么人敢来阻拦他们。赶着骆驼走的伙伴没有走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了呐喊声,一支马队追击而来,喊声此起彼伏,马蹄奔驰如飞。冲在马队最前面的便是艾赫瓦吉·本·阿尔比德·穆图基,其喊声如静夜惊雷:
“阿拉伯人当中的贱种,你们往哪里跑?你们逃到哪里,我就追你们到哪里!”
“千角王之子,你给我住口!安拉让你哑口无言!”
说罢,埃杜班策马挥矛朝着艾赫瓦吉扑将过去,他心坚如石,毫无惧色。埃杜班伸出十八腕尺的蛇矛,直逼艾赫瓦吉,同时说道:
“喂,壮士,进招儿吧!我就是抢你们骆驼的人!”
原来艾赫瓦吉已经从逃回去的牧奴那里得知这一消息,仇人见面,怒不可遏,朝着埃杜班猛扑了过去。埃杜班伸出蛇矛,从容应对。艾赫瓦吉吟诵道:我抢人家驼,从未遇阻挡。
我上阵交战,手不握刀枪。
我艾赫瓦吉,英明扬四方。
灭敌伏对手,谁人堪抵抗!
夜袭志气豪,鲜有比我强。
闻听妖魔叫,直杀无商量。
夜下火炽燃,敌似椰树壮;
挥剑一声喊,众敌慌逃亡。
手持印度剑,数军皆惊惶。
激战何所畏,剑起鬼神降。
今日沙场见,剑矛威风扬。
定叫你倒地,土令面变黄。埃杜班听后,立即步同韵回敬诗一首:我与骑士战,惯用罕图枪。
吾名埃杜班,沙场无人挡。
看我手中剑,闪烁似阳光。
你必赞美之,黑夜明灯亮。
激战时挥矛,神魔皆投降。
我更喜鏖战,劝你莫猖狂!
欲知我善战,且问众兵将。
策马掠王驼,若鹰叼山羊。
吾乃山一座,英雄遇我惶;
我就是死神,敌见命即亡。
家父安塔拉,大名闻八方。
豪迈阿卜斯,功德天下扬。随即,二人策马挥剑相互搏杀起来。顿时,战马飞奔,黄尘腾起,剑飞矛舞,尘烟遮日,天色变黑,彼攻此守,此攻彼退,双双无酒自醉,直到双方胯下坐骑疲惫,彼此力量严重变弱。就在这时,忽听埃杜班朝着艾赫瓦吉一声大喝,挥剑冲着对手削去,顿见艾赫瓦吉的首级飞落在地上。
族人们见头领被杀,立即向埃杜班及其手下五名骑士冲杀过去,他们拍马挥剑舞矛,狂劈猛刺,马蹄荡起层层尘烟,足令帝星、太子星失去光辉,而胆小鬼则像饥饿的老黄牛一样喘着粗气,生命在剑矛之下泯灭,昴宿繁星因之相互分离;天秤盘发生倒斜,幸运者的命运化为不幸;沙场上的羽箭似流星一划而过,足以结束所有魔鬼的性命;摩羯座在激战中呼救,日光隐翳,天上布满繁星。本书作者艾绥迈伊赋诗描绘这场厮杀曰:马踏尘烟腾,遮天蔽艳阳。
白昼像黑夜,骑士挥刀枪。
剑击光闪闪,如星从天降。
北斗七星摇,女首饰闪亮。
摩羯座像人,不睡无依傍。
昴宿星座后,毕宿五放光。
南鱼座游天,犹如游海洋。
双子星如客,先后来造访。
太阳是少妇,身着青衣裳。
圆月一身白,洁朴豪雅装。厮杀一直继续到夕阳西下,艾赫瓦吉的手下人见埃杜班所向披靡,又听其喊声震天,纷纷夺路逃往旷野。埃杜班没有再追击他们,而是带着伙伴去追赶赶着骆驼先行的伙伴们去了。
伙伴们见埃杜班及同伴们平安转回,相互致贺问安。
埃杜班骑在马背上,走在伙伴们的前面,想到当日与艾赫瓦吉及其手下人的交手情景,脸上绽出胜利的微笑。
埃杜班一行人马穿旷野,越荒地,日夜兼程,向着故乡驰去。当他们临近阿卜斯家园时,在一条山谷中停下了脚步,以便休息一下,那里绿草如茵,树木丛生,果树成行,果实累累。他们自感远离了危险,来到了一个安全之地,在那里搭起帐篷,安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