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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夺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伯伯怎么会突然退位,还传位给东涯?

不,这绝不可能!

沧溪奔向皇宫,紧紧跟随的水色突然叫了起来:“大哥,你看。”

竟然是一身鲜血的曹副将踉跄奔来,看到沧溪,他激动地扑了过来,跪向地面:“沧王呀沧王,你终于回来了!”今日曹副将没有参加婚宴,沧溪以为他对凌王东涯心怀不满,所以故意不来,但现在看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与张云一起到凌王府赴宴,谁想中途遇到燕群拦路……”

水色惊呼:“是燕杀!”

曹副将有些茫然:“燕杀?果然是名副其实,想不到那些燕子竟然是致命之物。有五只燕子同时穿透了张云的身体,他当场毙命。我好不容易逃了,却没想到半路就看到凌王率领大军围攻皇城……我要报信,可是当时众大臣都在凌王府参加婚宴,而当值的官员竟都是凌王东涯的人。凌王府内更是戒备森严,我根本进不去……我这才知道凌王竟要趁自己大婚之时,逼宫夺位!”

“你是说……”沧溪脸色苍白极了,“东涯他?”

水色更是忍不住抓住了曹副将的衣领:“你说什么?”

曹副将忍不住颤抖:“是真的,发生的太突然了,后来我才知道,黄冈,范楚,岳濒……都在今天早晨赴宴的时候遇刺,那些刺客个个都是江湖高手,再加上出其不意,我们却是毫无防范,黄冈,范楚……”忍不住哽咽,“已经死了,岳濒下落不明,死的都是我们的人,而且个个都是武将……目的太明显了!”

沧溪连退数步,脸色一变再变,他再也想不到,只是一个婚宴而已,外面竟然已经翻天覆地,可是他们竟然全被蒙在鼓中。他本以为东涯出府是为了夺回千羽,谁想他竟然借机造反,但是这种时候,倦夜偏偏不在!

沧溪心里突然一冷,难道这就是东涯想要的,与千羽成婚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支开倦夜,他或许早已料到倦夜会带走千羽,再用婚宴牵制大臣,他却借机逼宫……

还有燕杀!

燕空城,果然是你!

东涯必是早与燕空城合谋,燕空城出使九焰,恐怕就是为让东涯借机返京,并以保护使臣为名,带军队入京。燕空城在席间的种种表现,甚至克意结交,分明就是在为东涯争取时间。

片刻之间,沧溪已经理清一切,可是此时此刻,圣旨已下,恐怕再也无法挽回!

让沧溪不明白的是,负责皇城守卫的都是他沧溪的部属,再加上他已把张小春等人安插进去,这么多的高手,又怎么会被东涯轻易攻破?

再不犹豫,他飞掠而去,目标是——皇宫内城。

鲜丽的红色宫门,深青色的浮龙壁,精致整齐的石砖,每寸地方都映现着它的豪华与尊贵,可是傍晚的夕阳却为它蒙上一种凄清的色彩,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繁华之后,必是沧桑。

门开着,周围不见一个侍卫,异常的安静竟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朝靴踏在地上的“踢踢”声,清晰地响在耳畔,凭添了几分紧张和诡异。

照日殿……

崇升殿……

恭月殿……

同样的毫无声息,宛如走进了埋藏久远的地下墓室,空旷而寂静。

走过一座座宫殿的沧溪,只觉周围安静得可怕,明明如此熟悉的地方,竟会让他感觉到异常的陌生。

最后他踏入了长生殿,这里是皇帝安寝之地,沧溪至今还记得,皇伯伯经常把他叫来这里,抱坐于膝上,教他读书下棋,那时的皇伯伯还很年轻,有力的双臂围拢住他,威严而又慈爱的声音响在耳边——溪儿!

恍惚之间,沧溪似乎真的听到了皇伯伯的呼唤:“溪儿。”

沧溪一惊,这声音——不是幻觉,他脚步踉跄地奔进大殿,果然,尊贵豪华的龙床上,重颜斜倚在床头,焦急地看着沧溪,“溪儿,你怎么来了?”

沧溪扑跪到床前:“皇伯伯,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重颜似乎想要起身,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能坐起来,沧溪慌忙扶住他,他却焦急地推着沧溪:“东涯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城,还给我服下了软筋散,他明明可以杀掉我,却留下我的命,必是为了引你入宫。如此明显的企图,你怎么还会上当?你还不快快离开这里!”

“不!”沧溪固执地握住重颜的手,“皇伯伯,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沧王殿下!”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沧溪转身回头,竟是张小春:“是你?”

张小春苦笑:“沧王殿下,你不该来的。”

沧溪已经察觉到周围气息有异,暗中隐藏了不知多少高手,他终于明白了,气极之下,厉声质问:“是你背叛了我!”

张小春神情古怪:“这不是背叛,我本来就是泽越人,我要尽忠,对象也不是你。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他退后数步,大声说,“来人呀,沧王入宫行刺皇上,给我拿下!”

风声骤起,数十条黑影扑向了沧溪,几乎在同时,另一声斥喝响起:“找死!”

白色光点如划过空际的闪电迎向黑影,一连串的哧哧声之后,黑影们跌倒在地,全是一身黑衣,只是此时此刻,每人的咽喉处都插了一枚鱼刺。

水色如旋风一般来到沧溪身边,冷冷地望着张小春:“抓刺客吗?也算我一个。”

“你放心,少不了你!”

声音一响起,沧溪和水色的脸色全变了,水色忍不住骂:“东涯你个混蛋,逆伦犯上,篡政逼宫,你该死一万次!”

东涯大笑着走进来:“谁说我逆伦犯上,篡政逼宫,我有圣上亲笔书写的传位诏书,更是当着众臣之面接旨,说我逼宫,你有证据吗?倒是你与沧溪不满圣上传位于我,意图行刺逼宫,可是众目所见,我替圣上诛杀叛逆,名正言顺,满朝文武,谁敢说个不字?”

青君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水色气得跺脚大骂:“你才行刺皇上,我们是来救驾的。”

“哦!”东涯笑得悠闲,“张护卫,你负责内城安全,应该最清楚事实了,你倒说说看。”

张小春面无表情:“是,臣亲眼看到,沧王沧溪与君华公主意图行刺皇上,幸好凌王及时赶来,沧王事败后自杀,圣上却因伤重难治,崩于今日。”

“张小春!”沧溪厉声责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降将对待。我那么信任你,甚至把皇城安危交付给你,一心一意地要提拔你,栽培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反帮东涯?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小春垂下头,默默无语,另一个声音却替他回答了——

因为东涯就是墨雪!

“倦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千羽停下脚步,盯着一直沉默的倦夜,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倦夜没有松开握住千羽的手:“有人要见你。”

“见我,是谁?”千羽诧异地问。

“千羽,是我。”

薄雾在身旁聚而又散,醉人的夕光缓缓流泻,飘飘渺渺之中,幻出一个人影,如淡烟轻风一般,安详而温柔。

“月夕!”千羽大叫,扑过去用力抱住他。

月夕忍不住笑,捧起千羽的小脸,细细端详着:“我们的千羽越来越美了。”

千羽羞红了脸:“月夕,怎么连你也取笑我?”

月夕轻柔地捏了下她的脸蛋儿:“千羽知道害羞,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千羽伸了伸舌头,开始上上下下打量月夕,小手也在他的身体上乱摸一通,月夕苦笑着抓住千羽的手:“刚刚说你长大了,怎么就放肆起来?”

千羽噘着嘴:“谁放肆了,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又复活了呢?你不是变成树了吗?我要摸摸你的身体,是不是跟木头一样?”

月夕笑了:“傻瓜,我只是化身为木,沉睡过去,是倦夜用琴声唤醒了我,只不过我肉体初成,还很脆弱,不能随便行动。”

千羽看了看月夕身后的小树,翠绿的叶片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光,好似月夕的笑容,她恍然大悟:“原来倦夜弹琴是为了救你。”

“是呀,倦夜若不唤醒我,我必会永远沉睡下去,与死亡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过程,要求弹琴之人必须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分心,更不能有任何的感情波动,所以倦夜才会对身外发生的事情恍如未见。”

千羽张大了嘴:“原来那天?”忍不住回头看向倦夜,但倦夜只是望着地面,一声不吭。

千羽嘟起了小嘴,气恼地转向月夕:“那他阻止我与东涯成亲,也是因为你要见我,对吗?”

月夕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傻千羽呀,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倦夜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个理由罢了。”

“找什么理由嘛?”千羽郁闷地垂下头,“只要他一句话,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他,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肯说。”

月夕轻轻叹息:“他若肯说,就不是倦夜了。”

千羽怔了怔,偷偷瞄了眼倦夜,倦夜的目光依然垂落地面,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月夕轻笑,拉着千羽走了过去,牵起她的小手硬塞进倦夜掌中:“你们两个呀,真是让人操心呢!现在事情都过去了,谁都不要再闹了。”

千羽抿着嘴唇,偷偷的笑,猛地扑进倦夜的怀中,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倦夜,对不起啦,是我误会你了。”小脸努力地在他胸前蹭呀蹭,嘿嘿,才不信你不原谅我。

倦夜努力板起脸,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冷冷哼了一声:“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再犯,我再也不会管你了。”情不自禁地伸手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千羽的头顶,轻轻松了口气。

欣慰的笑容浮现在月夕的唇边,倦夜,千羽,你们一定要幸福哦!

突然感觉到指尖儿凉凉的,月夕心里一颤,遥望皇城方向,顿感煞气逼人,倦夜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抬起头,皱了皱眉:“有人举兵!”

指尖的凉意迅速漫延,直迫心头,月夕暗叫不妙:“倦夜,将有大变,你看。”

月夕指向青泽内的草木花树,目光所及,原本碧绿的颜色竟在瞬间变为焦黄,盛开的花朵也在逐渐枯萎,凋零,而花芯之处,竟然沁出血痕,点点滴滴,触目惊心。

千羽惊呼:“怎么回事?”

倦夜望向皇城,额心突然亮了,一个光点迅速凝成,焯焯闪耀,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冷:“果然是你,东涯!”

东涯就是墨雪!

说话的人是倦夜。

当然随他一同走进大殿的还有千羽。

沧溪又惊又喜,水色也高兴得差一点儿跳起来,主人又回来了,他没有丢下她。

东涯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青君咬了咬唇,眼神在千羽身上溜了一圈,又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燕空城似笑非笑,竟向倦夜眨了眨眼。

张小春在看到千羽的第一眼,就垂下了头。

倦夜只看着东涯:“你就是墨雪,对吗?也就是琉璃宫主,你执有琉璃令,张小春不敢违命,再加上你杀了秦九卿,替他报了父仇。他无从选择,只好背叛沧溪。”

水色吃惊:“怎么可能?他明明就是东涯,我从小就认识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我所熟悉的东涯,他绝不可能是墨雪。”

水色以为倦夜的意思是,墨雪的魂魄占据了东涯的身体。

倦夜摇了摇头:“我没说他不是东涯。”

这回连沧溪都糊涂了:“倦夜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他是墨雪吗?”

倦夜淡淡的笑:“其实,东涯就是墨雪,墨雪就是东涯,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众人瞠目结舌,实在搞不明白倦夜的意思,明明是两个人,而且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在泽越,一个在九焰,一个是墨江楼主,一个是九焰凌王,区别如此大的两个人,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东涯笑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钦服:“倦夜,你果然非同一般人,你说的不错,其实东涯与墨雪本来就是一个人。”

沧溪震惊:“东涯,难道你真的……”

东涯潇洒地背过手:“我知道你们很难理解,不如打个比喻吧,你们可听说过分身术?”

“分身术?”水色叫了起来,“我听说仙界有种法术,可以将一个人分成两个,甚至三个人,这些分身可以各自行动,甚至拥有各自的思想,互不干涉影响。”

东涯赞许地点点头:“想不到你还有些见识,怪不得能被选为守护者,墨雪其实就是东涯的分身,当然,你也可以说东涯是墨雪的分身。”

“不对呀,你与墨雪二十几年前就出生了,那时你还是个婴儿,怎么会用分身术?”

“施术的人是我。”青君平静地接过话。

“是你?”众人语气各异,却是相同的吃惊。

青君微笑:“没什么可吃惊的?我本就是一株牡丹,栽种我的人就是东涯的前世,那时他爱我如命,竟以自身精血浇灌我,我才得以修炼成人形。只不过像我这种非人的修炼者,必定要遭遇三百年一次的天劫,天劫之时,我无力抗争,是东涯将已经凋零的我送进迷夏岳家。我才借着岳家的纯阴之气复活,重新修炼成妖,并最终成为花间国主。”

千羽吃惊:“你就是花间国主?”

青君点头:“不错,我才是花间国真正的主宰,那些花王只是我的傀儡而已。因为我感激东涯,所以每次他投胎转世,我都会暗中保护。二十二年前,东涯降生在九焰皇室,我怕他会死在宫廷斗争中,便暗中施法,将他分身为二,这样他就等于有两条命了。只是这种分身术损耗巨大,施术之后,我无力控制另一分身的行为,也不知道他投向何处。后来我走遍东若大陆,也没找到他,便回到东涯身边帮他成就功业。后来东涯与昭和合作,我不放心昭和,就改名为岳小梅,以岳家之女的身份做了泽越王妃,一边暗中监视昭和,一边注意泽越动向。谁想,我竟会遇到墨雪,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找到了他。”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燕空城却皱了皱眉:“墨雪既然就是东涯,当初为什么又要帮助月夕与我们做对,难道他与东涯之间,没有丝毫默契吗?”

东涯笑了:“不是没有默契,而是作为墨雪的我对自身的情形一无所知。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似乎少了什么,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心是不完整的。不过无论是墨雪,还是东涯,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野心,我们都不甘于平庸。于是我帮助月夕,我知道他对权利之争不感兴趣,可他必定是太子,只要我扶他登基,将来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想,那一次入宫,我竟然遇到了青君……

她唤醒了我,我才知道自己的身心一分为二,另一半竟是九焰的凌王东涯,而我与他,必须合二为一,才能真正发挥自身的力量。于是,我开始暗中策划。九焰使者还君明出使泽越,献上凤王天衣,当时我与倦夜进入画中迷宫,其实我是故意输给倦夜,为了就是让凤王天衣能够披到延平王妃身上,才能让东涯与昭和的计划顺利进行……

后来泽越九焰交战,而我与东涯已经开始心心相通,九焰的作战计划我了如指掌,于是我率领墨家军埋伏土城等待沧溪,目的自然是为了除掉沧溪。沧溪一死,九焰皇位非我莫属,谁想,那一战竟又遇到了千羽……”

千羽颤声问:“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可是你为什么会不顾危险,随我进入隧道?”

东涯没有看千羽,只是平静地说:“你别忘了,那时的我已经不是我了。况且当时我得到泽越皇帝莫非离驾崩的消息,我若得胜,必须立刻返京,帮助月夕登基。于是我看到你与东涯进入隧道,便也跟了进去,丢下没有首领的墨家军不知何去何从。赵军侯没了后援,生死关头,月夕竟然逃避了,那一役,太子党一败涂地,昭和顺利登基。按照早已制定的计划,该换他助我了。所以,昭和才会派燕空城出使九焰,后来的事情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

千羽只觉全身无力,倦夜沉默了一下:“狼国圣殿之中,你的死也是你故意造成的,对吗?”

东涯大笑:“不错,我与东涯必须合二而一,这样一来,就要舍弃一个身份。而当时墨雪已经残疾,所以我们决定保留东涯,那么,墨雪就必须死。哼,狼国之主阿挪虽然厉害,但若非我故意示弱,她怎么会轻易制住我,然后将我带入湖底,作为人种?那倒是一种非常有趣的经历,倦夜你找到我之后,我故意示意,让你杀死我,就是因为,我知道千羽已经来了。”

对于阿挪,东涯也没有手软,反将她囚禁在镜花之界,吃尽苦头。

千羽再也忍不住,流着泪叫:“你……你竟然知道我来了!你是故意死在我面前的,你故意让我伤心,让我恨倦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东涯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的笑:“那你呢?我对你痴心一片,为了救你,自愿跳入恒江,以至于失去了双腿,后来又随你进入隧道,几次险死还生,可是仍然无法让你选择我……还记得吗?狼国圣殿中,作为墨雪,我最后一次向你求婚,可是你却逃开了。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让你后悔这样对我,于是,我让墨雪死去,用最最凄惨的方法,死在你的面前,你的脚下!”

“啪!”

一个巴掌甩到墨雪脸上,千羽泪流满面,嘶声叫:“你太过分了,你可知道,我那时恨不得……恨不得杀死自己!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东涯像是毫无感觉,继续说:“你在恒江上遇到青君并非巧合,她本来就是去接我的,然后将我的魂魄带到燕峽,你遇到东涯的那一晚,就是我与东涯合二为一之时。后来我对你百般示好,甚至用墨雪的身份暗示于你,不惜一切地追求你,目的只有一个——对付倦夜!”

千羽像是第一次看到东涯,眼神中充满了悲哀与陌生:“你好狠!”

青君也看着千羽,目光有嫉有羡:“我一直反对东涯接近你,因为我不想他再重蹈覆辙。所以,要杀你的人不是秦九卿,而是我!花间国的一切都是我的部署,只是适逢秦九卿也想利用你夺到夭若的身体,我便顺水推舟,正好借他的手除掉你。只可惜功亏一篑。因为我们都不够了解你,也不够了解倦夜。

现在看来,竟是我错了,真正了解你们的反而是东涯,所以他才能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一直以为,倦夜对你只是呵护之情,但现在才知道,其实他才是最在乎你的人。看到你与东涯‘两情相悦’,他竟每日把自己困锁于青泽之中,表面是为了救月夕,可是若非他心乱如麻,以他的智慧,又怎么会看不到九焰的暗潮汹涌,而且不出东涯所料,在最后关头,他果然忍不住出现,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亲而去。

哼,别人都以为东涯必会勃然大怒,谁能想到,这正是我们所要的。倦夜不在,我们的计划就少了最大的阻碍。于是,我们趁诸位大臣集中于婚宴之时,带兵攻进皇城,逼着皇上写下了传位昭书。”

重颜忍不住呛咳起来,涨红着脸,指着东涯骂:“小畜生……咳!咳!枉我这么多年苦心栽培于你……咳,咳!”

东涯冷笑:“这个皇位本来就该属于我父王,却被你占据了这么多年。当年你是如何登上皇位,你比谁都清楚,亏你还好意思指责我?”

“你……你……我没有!”重颜气得脸发青,想要辩解,谁想胸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一阵剧咳之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骤然之间,身体像是掉入冰窟一般,冻得他一阵阵轻颤。

“皇伯伯,你怎么了?”沧溪慌忙扶起重颜,右手搭上他的脉搏,脸色立即变了。因为触手所及,尽是冰冷,若不及时施救,必有生命之危。

倦夜一看沧溪脸色,就知道重颜情形不妙,他踏前一步,面向东涯,头也不回:“沧溪,你和千羽水色护着皇上先走。”

“可是……”

“不要……”

“倦夜……”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抗议。

倦夜神色平静:“我会去找你们的。”

沧溪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了,咬了咬牙:“好,我等你!”突然握住倦夜的手,几丝凉意沁入倦夜的掌心,沧溪松开手,抱起重颜,转向千羽和水色:“我们走!”

倦夜不露痕迹地看了眼掌心,湿湿的水痕连成三个字——命天台。

东涯冷笑:“想走?”大袖一卷,漫天的风雪铺天盖地而来,截断了沧溪三人的去路。

倦夜右手斜伸,再猛地翻转,骤然之间,狂暴的风雪像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控制了,竟从中间闪出一条通路。沧溪毫不犹豫地腾空飞起,千羽水色紧跟他的身后,三人竟穿越了风雪而去。

路的尽头,千羽依依不舍地回望:“倦夜,不许受伤,知道吗?”

倦夜轻轻点头,笑容温柔。

风雪猛然回袭,宛如冲天而起的海浪,咆哮着,怒吼着,从四面八方扑向倦夜。

倦夜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没有看到身外的狂风暴雪,他神色淡然,风雪在逼近他的一刹那,却像遇到了什么阻碍一样,再也无法更进一步,只在他的身外回卷着,翻飞着,宛如风景一般,反更衬得他眉目清逸,俊美绝伦。

风更急,雪更大,天色愈加阴沉黑暗,旋舞的风雪中还夹杂着冰雹,落到地上,撞在墙上,发出啪啪的响声,逐渐在倦夜身体周围筑起了一座冰墙,坚硬厚重,宛如堡垒,眼看着就要将倦夜完全封盖。

外面的景象更是惨烈,风雪笼罩之下,房屋开始破碎,砖瓦碎石,树木家具全被卷飞到空中,激烈地碰撞着。不断响起硬物轰撞碎裂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人们的惨叫声,奔逃声,求救声,巍峨的宫殿也在簌簌而颤,摇摇欲倒。

若说东涯发动的是一场毁灭性的攻击,对于人类来讲,不如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大难过后,恐怕九焰的都城再不复往日的繁华,将是满目疮痍了。

就在这时,倦夜突然伸出了手,轻轻一握,冰雪竟在他手中凝成了一支笔,笔端是雪花飞舞。

倦夜手持晶莹剔透的冰雪之笔,在冰墙上快速描画着,雪花舞落之处,赫然出现了一幅杨柳倚岸的江南胜景。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暖风依依,美好的春日之景让人看得心神皆醉。

倦夜满意地微笑,抛落手中冰笔,几乎在同时,冰墙上的图画竟慢慢荡漾开去,徐徐扩展,它毫不畏惧狂风暴雪的逼迫,执着地扩大自己,画中的小桥春柳逐渐清晰,最后竟化为真景错落有致地分布到宫中各处。带着暖意的春风代替了冰冷彻骨的寒风,轻轻拂动着。

水声潺潺,树木泛出新绿,繁花竞放,宫殿高墙愈加巍峨。

一直顽抗的寒冬冰雪终于抵挡不了春风暖阳的“攻击”,逐渐被挤到一角,化为枝头上的几处白雪。

暖风熏人,随着最后一点白雪的融化,倦夜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东涯恨恨地握拳,脸色比冰雪更冷。

一朵朵花绽放在空中,一条条鱼飞窜来去,青君与水色之战,可谓是色彩缤纷,绚丽夺目。

千羽和小小白却都有些心不在焉,燕杀一群群地飞着,却一直落不到千羽的身上,千羽的箭也一支一支地射着,却无一支射中小小白。

小白复活,小小白早已不再怨恨千羽,更知她是主人燕空城心之所系,自然不会真的出杀手。

千羽更无意伤人,她只担心倦夜,为什么他还没到呢?

真正让人目眩神迷的却是燕空城与沧溪的对决,燕空城有驾驭土石之能,沧溪却是水之君主,一土一水,相遇一起,好似惊涛拍岸,乱石崩空,海啸声声,惊雷滚滚。

燕空城悠然而立,脚下的地面却传来一阵阵隆隆闷响,一道道裂缝迅捷无比地卷向沧溪。

骤然之间,泥土翻飞,沧溪所站之处的地面猛地爆裂开来,一股大力自地下涌出,土石崩空,向着沧溪冲击而去。

沧溪右手一翻,轰!一条飞扬的水瀑犹如一条彩虹凌空而去,在泥土沙石中穿梭咆哮。

沧溪与燕空城容色平静,两人身前,水与土搅混成泥,漫空飘洒。

泥水朦胧中,沧溪拈起额心的白珠,吞入腹中,那是他与倦夜第一次见面之时,倦夜送他的礼物,吞下它可以骤增十倍功力,但功效只有三个时辰。

此时此刻,面对强敌燕空城,沧溪别无选择,他必须保护皇伯伯重颜。

沧溪缓缓抬手。

水光旋转,越转越快,闪烁不停,一条巨大的水瀑冲天而起,又在半空中扩散,刹那间,宛如江海之水泻下云天,云翻天变,怒涛席卷,迷蒙了整个皇城。

飞扬空中的土石再也无力抵抗,东一片西一片的飞坠落地。土地微微起了个漩涡,然后平息了下去。

同时间,千万缕水线如丝一般铺天盖地,柔细无声地泻下,一时之间,分不清天上地下,四面水雾混沌,笼罩住燕空城。

燕空城轻轻皱眉,退步,就在他后退的一瞬间,沧溪已经抱着重颜来到命天台前,水色也抛下了青君,紧随而去。

千羽丢下一句:“小小白,我先走了。”也跟了过去。

命天台高高矗立在皇城边缘,犹如一个卧倒的三角形,它外形奇特,雄伟挺拔,恒江由西方奔腾而来,汇流入台,又从东方蜿蜒而去。

命天台的正面有一处凹口,从上至下,百尺高底。近看才发现凹口之间嵌着一把雕工精细的石椅,淡青颜色,九龙图纹,它悬于半空,庄严而神秘。

沧溪站在石椅的下面,怀抱重颜,焦急地望着皇城之内。

千羽和水色也在望着同一个方向。

远远的,大批官兵已在逼近……

重颜的嘴唇抖个不停:“溪儿……为什么还不走,你在等什么?”

答案只有两个字——倦夜。

重颜叹息:“一个成功……的君王……必须懂得……舍弃。”

不,我不会抛下倦夜一人——这是沧溪的回答。

我们也不会——千羽与水色同声附和。

重颜垂下眼睛,不再说什么。

官兵越来越近了……

一个身影如飞翔的白鹤一般,姿态优美地划过半空,落到命天台前。

千羽和水色扑了过去:“倦夜。”

倦夜微笑:“让你们久等了。”

沧溪也在微笑:“确实是久等了。”说完,他竟然伸手向倦夜:“日月珏呢?”

倦夜没有多问,拿出日月珏递给他。

沧溪迅速地将日月珏插进石椅下面的一处细小的黑影处,缓缓的,一道石门悄无声息地滑开来。

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一阵冰冷的气息迎面扑来,深入骨髓,像是骤然到了高山之巅,陷入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

重颜吃惊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石门:“溪儿,你怎么能打开命天台?”

命天台是九焰神圣之地,每次打开都是圣使召唤,台上夜放白光,未奉命时,谁也无法从外面打开命天台。

可是今天,沧溪竟像是到自己家一样,随随便便就开了门。

沧溪面色肃穆:“皇伯伯,答案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强忍着快要被冰冷窒息的感觉,几人走进命天台,将来势汹汹的官兵阻隔在外。

望向天台内部,通天彻地的银白色,让人以为自己到了冰雪之城。房顶墙壁都是冰做的,晶莹透明,内部偏又深不可测,就连地面也是由巨大的冰砖拼成,还有无数雪花贴着地面飘舞,像是一层薄纱,遮盖着地面,偏偏又触摸不到,似真似幻。

倦夜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到千羽身上,气得水色拼命瞪着两人,恨不得上前抢过衣服穿到自己身上。

真正的奇景却是在对面的冰墙上,那里镶嵌着一幅画,宽有六尺左右,高约十尺,紫黑色的画框,淡灰色的条纹,普普通通的,奇异的是它的画面,竟是满幅的水波,深蓝颜色,轻轻荡漾着,几株水草在水底飘荡,很突然的,一群鱼游进画面,转了一个弯,又远远游去,直至消失。

千羽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好奇地走上前,摸了摸画面,竟有湿湿的感觉,沧溪微笑:“这画是真也是假,水草游鱼都是真的,画却是假的。”

水色得意起来:“不错,守护者就是这幅画选出来的。”

“什么?守护者是画选出来的,怎么回事?”千羽更是好奇了。

沧溪解释:“很简单,备选守护者的人依次站在这幅画前,谁让游鱼越聚越多,那他就是命定的守护者。”

“真的,会有这种事?”千羽觉得有趣,努力在画前晃来晃去,可是一只鱼都没有,气死人了。

水色得意洋洋地推开她,自己站在画前,奇迹发生了,几乎立即就有游鱼出现,然后大群大群的鱼扑了过来,他们争相恐后地贴近画面,靠向水色,虔诚地摇着鱼尾,就像是膜拜神一样。

千羽看得目瞪口呆,沧溪轻轻一笑:“你们也看到了吧?水色是天生的守护者,所以当时我输得心服口服。”

水色昂着头,跑到倦夜身边,抱紧他的胳膊:“当然,我注定要成为主人的守护者,与主人永远都不分开。”

倦夜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千羽偷偷做鬼脸,哼,倦夜已经醒过来了,再也不需要守护者了。

这时重颜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毫无血色的脸上现在更覆盖了一层冰霜,沧溪焦急地看着那幅画,喃喃地轻唤:“快点呀,快点呀!”

一个亮点出现在画面的左上角,在轻轻摇荡的水波中,宛如烛火一般,越来越近。

沧溪惊喜地叫:“来了!”

千羽奇怪:“谁来了?”

水色轻蔑地看她一眼:“当然是我们要见的人,你以为我们到这里是来玩过家家的吗?”

倦夜凝注画面上的亮点,若有所悟,从这里到元海,近万里路程,元海本身也是漫无边际,选出来的守护者若无人引路,又怎么能够到达某个固定地点?沧溪要等的或许就是引路者。

随着亮点的接近,一条鳞光闪闪的长尾进入众人的视野,尾身呈金黄色,鳍却是银白色,在水中轻盈地摇摆,美丽而耀眼。然后便是那长长飘舞的金发,飞在澄蓝的水中,赤裸的上身,如象牙般洁白的肌肤,丰满玲珑的双乳,微凹的眼眶,幽蓝清澈的眼睛,那是一种不同于人类的美丽,宛如梦幻。

人鱼!

千羽惊叹地望着逐渐接近的人鱼,她好美!

水色兴奋地向她招手:“鱼女,终于又见到你了。”

鱼女碧绿的眼中露出笑意,鱼尾用力一甩,已经冲出画框,溅起几朵美丽的水花。

鱼尾轻盈支地,鱼女悠然地站在那里,金色的头发散于胸前肩膀,遮掩了美丽的身体。她目光一转,目光便已凝注在倦夜身上。

沧溪慌忙走上前:“鱼女,快救救皇伯伯。”

鱼女转开眼光,望向重颜,仅仅一眼:“你大限已至,我也无能为力。”伸手在鱼尾中抽出一片鱼鳞,没入重颜后脑,“我只能给你十天寿命,你好自为之吧!”

沧溪情急之下要说什么,却被重颜阻止,他倒是很平静:“多谢鱼女慈悲。”

鱼女也不理他,目光又一次转向倦夜:“真的是你?”

水色替倦夜回答:“真的是他。”

鱼女似乎没听到,依然凝视着倦夜,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结束了吗?一千三百年的守护终于结束了。”

倦夜眉宇间掠过一丝歉意,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

鱼女一步步走近倦夜,眼神迷离,竟带着几分痴痴之意:“你知道吗?我从未走近你,因为只有守护者才有那个权利。可是每次带领守护者到达元海,却总忍不住远远望着你,那时我就在想,如果可以近一些看你,那有多好?”

鱼女叹息,用眼神描画着倦夜的面庞、头发、肩膀、胸膛……

周围静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鱼女才轻轻吐气:“这个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倦夜,我可以抱抱你吗?”

倦夜轻笑,他虽然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

鱼女眼前一亮,神情兴奋地伸出了双臂,偏偏眼神又带着几分悲哀:“一下就好!”

鱼女收拢了双臂,脸颊也贴向倦夜,两人的身体之间已无丝毫空隙。

就在这时,鱼女光滑的肌肤上突然冒出无数长刺,白如鱼骨,利如尖针,就连面孔上也不例外,一直延续到她与倦夜身体相贴的地方。

众人惊呼,千羽脸上变色,人已扑了过去。

几乎在同时,鱼女开始惨叫……

一根根尖刺骤然断折,咔咔声不绝于耳,伴随着鱼女的惨叫声,让人更觉惊心。

水色松了一口气,勃然大怒:“鱼女,你好大胆!”

倦夜退后一步,看着鱼女,神色平静:“你等了一千三百年,莫非就是等着杀我吗?”

鱼女惨笑:“你既然醒了,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你杀了我吧。”

沧溪又惊又悲,突然挡在了鱼女身前:“不能伤害她,倦夜,求求你。”

水色要被气死了:“哥,你怎么了?是她要伤害主人,她先暗算我们。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因为……”沧溪咬了咬牙,“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你说什么?”众人震惊。

“是的,她是我的母亲,否则,你们以为我为什么知道进出命天台的方法,就是因为守护命天台的人就是我的母亲。她生下我却无力抚养,便趁着上次父王进入命天台,备选守护者的时候,将我托付给他。后来,她偷偷出来看我,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因为形貌古怪,轻易不敢出宫,为了能够常常见到我,便告诉我开启命天台的钥匙就是我自小随身的日月珏。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次见到倦夜,我竟然毫不犹豫地将日月珏送给了他,好像他才是日月珏的真正主人。”

重颜喃喃自语:“怪不得那时你父亲会被她单独叫走,我还以为你父亲被选为守护者了。谁想,那次我们竟然没有一个被选中,直到我离开命天台,才知道你父王已经回府。六个月后,你就出生了,当时我还奇怪,刚出生的你怎么就壮得像一头小牛,原来你竟是命天台鱼女的儿子。”

沧溪苦笑,上前扶起了鱼女:“娘,你为什么想要伤害倦夜呢?你知道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若伤了他,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鱼女颤颤地伸出手去,抚摸沧溪的脸:“溪儿,我……我没办法……我……啊!”她突然惨叫一声,脸色竟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明亮的双眸昏暗下来,扑倒在地,身体颤抖如风中的落叶。

“娘,娘,你怎么了?”沧溪惊惶地抱住她,心疼得脸都白了。

“娘对不起……你!”鱼女面孔痛苦地扭曲着,想去握住沧溪的手,却再也无力抬起。

“娘,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沧溪又惊又急。

倦夜走上前,拉过鱼女的手腕,轻轻搭上脉膊,脸色立即变了,在她的肌肤上按了按,突然双指一并,用力一挤,一条须翅宛然的虫子被迫从皮肉里钻了出来:“噬心噬身,万虫惟尊!秦九卿,你可以出来了。”

大笑声从房间拐角处传来,地面的阴影竟然摇晃起来,逐渐凝聚成人形,肥大的衣服,苍白的面孔,笑声却是放肆潇洒:“哈!倦夜就是倦夜,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水色吓了一跳:“秦九卿,你不是死了吗?”

秦九卿笑得猖狂:“什么死了,死的只是一具身体而已,我凭什么要死?就算这个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我秦九卿。”

“那你怎么会进来这里?”

“哼,你们真以为命天台的秘密无人不知吗?命天台下有一条直通元海的水道,守护者既然走得,我为什么走不得?”

一直扶抱着鱼女的沧溪似乎明白了:“是你威胁我的母亲?”

“是又怎样,她的身体已经被我植入三千六百条噬心啮肉虫,只要我一动念,顷刻之间,她就会变为一堆枯骨。所以,沧溪你最好对我恭恭敬敬的为妙,否则难保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你的娘亲就要遭殃了。”

“你……”沧溪气极,又不敢发作。

最平静的还是倦夜:“秦九卿,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妨明说。”

“哈,还是倦夜最明白我,不错,我确实想要一样东西,而且想得发疯。”

水色忙问:“什么东西?”

秦九卿望住倦夜,眼神中竟然充斥着一种异样的狂热和痴迷,一看到那种目光千羽就知道不妙,秦九卿却一字一字地说:“我、要、倦、夜。”

沧溪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简直是胡说八道!”

水色气得跳了起来:“你个无耻的混蛋,竟然觊觎我的主人!”

倦夜皱眉:“你们想错了,秦九卿真正想要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体,对吗?”

秦九卿豁然大笑:“倦夜,和你说话真的是一种享受,因为你总能在第一时间明白我的意思,对于你的身体,我垂涎已久了。”

倦夜淡淡一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秦九卿的眼神忍不住在倦夜身上打转,轻声赞叹:“面对这么完美的身体,我怎么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呢?恨只恨,竟被你捷足先登,你知道吗?我本是修炼了五百年的虫妖,第一次见到这具身体还是在元海,那时我就被他迷住了,深深地渴望着他,我发誓要得到他。可是却碰到却神——所谓的守护者,我与他大战三天,结果却是两败俱伤。我整整修养了两年,才又回到元海,并用计支开了却神。谁想,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打开盛放着这具身体的水晶棺,我这才知道,只有守护者才能开启水晶棺。可是无论我对却神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能使他动心。于是,我假装放弃,却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原来他竟是九焰的皇室中人,不但有妻子,还有一对儿女,也就是九焰的紫阳王与延平公主。我决定利用他的家人胁迫他就范,到了九焰后,我借了当时九焰名士秦九卿的身体行事,因为只有他的身体气息与我相近,符合我的借身要求。我想方设法地接近紫阳王,但当时紫阳王身边也是高手如云,我不敢轻易行动,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在九焰与泽越之战中献计,并与狼国之主阿挪合作,在恒江之下开凿了一条通往泽越的隧道,在土城之战中大败燕然。哈哈,那一战使紫阳王对我信任有加,逐渐失于防范,终于让我有机会在大军开拔途中,将他劫走,带到元海。”

重颜吃惊地叫:“原来皇兄是被你劫走的,那时他突然失踪,我以为是刺客所为,以为他已经死了。”

“哼,少来这一套!”秦九卿不屑一顾,“你没见到他的尸体,怎么就肯定他死了?你分明是顺水推舟,借机夺权。紫阳王一死,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九焰君主,谁还能与你一争高下?所以,你就制造了一具紫阳王的尸体,瞒天过海,通告天下。”

倦夜淡淡地说:“皇上你自以为聪明,殊不知反置自己于不孝不义之地。虽然没有证据,但天下人都猜测是你派人暗杀了紫阳王。”

重颜苦笑:“我知道,可是又无从辩白。”

秦九卿轻描淡写地说:“无聊,以为你杀的又怎么样,反正最后紫阳王还是死了,至于死在谁的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重颜身体一震:“皇兄他果真死了,是不是你?”

秦九卿冷笑:“你错了,我抓紫阳王只是想威胁却神,打开水晶棺。谁想,这个却神竟真是铁石心肠,我当着他的面百般折磨他的儿子,他却狠心不理。到最后,我把紫阳王的耳朵鼻子都削掉了,他看不下去,竟亲手杀了紫阳王,连我都忍不住佩服他了。”

沧溪拳头握紧了,恨恨地望着秦九卿,虽然紫阳王一直是父亲与皇伯伯的政敌,但毕竟也是他的亲人,听到他死得如此凄惨,心里难免又悲又怒。

重颜也是听得脸色连变,不住摇头叹息。

秦九卿却是自在得很:“人死了,我自然没有办法再威胁却神了,本来要另想办法的。谁知,却神为了报复我,竟然找到了我的真身所在地,并将他藏于元海之底,这一回竟换他来威胁我了。真身是我的本元所聚,在没有修炼成魔之前,我绝不能失去真身,所以我只能听命于却神,答应他的要求——保护他的孙儿东涯,并助他鼎立朝堂。于是,我又回到了九焰,也了解了更多的皇族秘辛。五年前,也就是九焰皇室更换守护者的时候,却神竟在离开元海之前,毁了我的肉体,以至于精元迅速流失,现在的肉体内部也开始逐渐腐败,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怒极之下,我本想占据东涯的身体以报复却神,谁想,东涯比他爹和爷爷都精明百倍,尤其是他的身魂竟然不同于一般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意志,偏偏又并未圆满,竟让我无从下手。我本来想把目标对准水色,骗她打开水晶棺,谁想,偏偏又被倦夜捷足先登,占据了这具身体,他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却功亏一篑。”

水色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什么占据了身体,倦夜只是苏醒过来了。”

“苏醒?哈哈!”秦九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极的笑话,“你还真是愚蠢,倦夜只不过是一缕亡魂罢了。只是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运,竟冲破了水晶棺的防护,进入我垂涎已久的身体中。”

秦九卿一副气恨交加的模样:“不得已,我又把目标对准了夭若,他的身体也是天地灵气之所钟,又在昏睡之中,极易被我借身。想不到,即将成功之际,又被倦夜破坏,我一眼就看出,夭若不是夭若,而是倦夜。”

重颜惊疑地看着倦夜:“难道你并非我们守护的人?”

秦九卿冷哼一声:“他到底是谁,当年的安和夫人最清楚了。”

“安和王妃?”重颜更是吃惊,“却神的妻子——安和夫人。”

当年却神被选为守护者,自然也就等于放弃了皇位的继承,于是先皇就把却神的一对儿女,也就是紫阳王和延平公主过继膝下,与现在的皇帝重颜及沧溪水色的父亲一起长大,其妻加封为安和夫人。但是当紫阳王失踪,延平公主嫁到九焰之后,安和夫人也跟着失踪了。

“安和夫人怎么会认识倦夜?”水色当然也知道安和夫人,却不明白又和倦夜有什么关系?

秦九卿笑了:“想知道答案吗?只要倦夜肯把身体给我,我不但会把这个大秘密告诉你们,还会放了鱼女,我们皆大欢喜,好不好?”

“不可能!”这次说话的是千羽,“倦夜若是失去身体,和死亡有什么区别,我绝不会答应的。”

秦九卿斜眼看千羽,神情说不出的轻佻:“你,还是一边待着去吧!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那我可有说话的权利?”沧溪冷冷看着秦九卿,“我就告诉你,绝不可能。”

秦九卿大笑:“好个护友心切的沧溪公子!那你就慢慢欣赏你母亲的辗转呻吟的姿态吧!”

“啊!”鱼女惨叫,双手用力抓挠地面,叫声凄厉,想必是痛极了。

沧溪抱住鱼女,冷汗涔涔而下:“娘,娘!”

千羽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倦夜轻轻叹息:“秦九卿,希望你不要食言。”

秦九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狂喜:“怎么会呢?只要你把身体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可以!”千羽、水色、沧溪同时叫。

倦夜苦笑:“秦九卿说得不错,我本来就是一缕幽魂,占据了这具身体,窃得天命,也该到了归还的时候了。”

“不!”千羽紧紧抱住他,“我不许,倦夜!”

“傻瓜!”倦夜爱怜地摸着她的发顶,“我即便没了身体,还是一样会守护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我保证!”

“可是……可是……”那怎么能一样呢?但当千羽看到鱼女痛苦的模样,阻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她只能把倦夜抱得更紧。

水色怔怔地看着紧紧相拥的倦夜和千羽,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别人介入的丝毫余地,原来她始终是被排斥在外的,却直到现在才明白。

那一瞬间,水色终于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秦九卿邪邪地笑:“不要那么难分难舍了。放心吧,倦夜不会消失的,我会代替他慢慢消受美人恩,保证让诸位姑娘衣带渐宽终不悔,哈!”

倦夜轻轻扶起千羽,走向秦九卿,淡淡的笑容中略带嘲讽:“你以为夺了这具身体,你就是我了吗?我是该笑你无知呢,还是愚蠢,虫的脑袋果然与人不同,简单得可笑。”

秦九卿笑容更大,但闪烁在眼中的冷冽却宛如刀锋般犀利:“我们不妨试试看!”

两人缓缓接近,向着彼此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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