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澜殿里的气压前所未有的沉重,自从纪楠将六殿下背了进来,南宫太傅诊治的时候开始。一直以来,南宫太傅都是温和有礼的,他有着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庞,若不是实在是学识过人,风神秀彻,加上陛下赏识,只怕大家都要认为这是个姑娘家。现在的南宫太傅脸黑沉沉的,琉璃似的双眼微垂着,像是一尊雕像坐在榻前的凳子上。
萧遇央那条已经被放了毒血的右腿肿得厉害,整条腿上面插满了金针,被纪柳匆匆忙忙叫过来的太医说,若不是南宫太傅及时用内力将毒素逼到一条腿上,并用金针阻挡,然后吸出毒液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北周不像南楚,春夏之际天气潮湿温暖,蛇虫出没。这里唯一有的便是乌蛇,毒性很强。但是皇宫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那么巧就钻出两条乌蛇呢?南宫念的手紧紧握住,掐着掌心,抿住嘴唇,怎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纪楠,这事儿不怪你,当时的情况确实难以脱身,是我思虑不周,你退下吧。”空旷的殿中间,青灰色的人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为自己的失职自责。
南宫念的话让他心里的愧疚自责稍稍降低了一些,纪楠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主子,满眼担忧地退了下去,若是小主子有什么闪失,他万死难辞其究啊!
挥了挥手,比平日里低沉的声音响起,“都退下吧,六殿下这边我守着。”
纪柳等人安静地消失在殿中,夕澜殿里,六殿下不止一次地说过,南宫太傅说的话如同他本人,所以谁也不会怀疑这位年轻的太傅在殿下心里的分量。
“隐月,告诉父亲,我今晚留在宫里,让他不要担心。另外,挑选两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安排到六殿下的身边,好好保护他。”南宫念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轻声说道,然后再次在六殿下的腿上施起了金针。
两年的皇宫相处,从无意邂逅到日日相处,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殿下简直乖巧的不像话,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勤奋努力踏实,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落后,多年被欺压的经历让他急于锋芒毕露以达到扬眉吐气的目的,所以尽管只是进御书房两年,就已经展现出自己不俗的才华和韧劲。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没有势力不受皇帝待见的优秀皇子,在这个危机重重,风云诡谲的皇宫,简直是在刀尖上行走,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危及性命。
她是一个局外人,即使因为父亲的安排,不得不游走在皇宫之中,成为众位皇子的太傅,但是正如她所说的,教不教是她的事情,学不学就是皇子们自己的事情。皇宫里聪明的人太多,那些长着七窍玲珑心的皇子们在后宫母亲的授意下,常常是客气而拉拢的,唯有这个孩子是把她当做救赎一般的阳光一般对待。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样从不掩饰的坦诚对于一个感情要求极高的南宫念而言,无疑是愉悦的。所以,渐渐的,她愿意交付同样的信任,即使父亲一再的规劝,不要对皇宫里的任何人降低戒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她依旧把这个小皇子当做自己疼爱关心的弟弟一样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