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玉听着，不禁好奇地问：“用石头狮子锻炼臂力？”
程双虎点头：“那玩意儿方便；那工夫哪来的体育器材呀？不过我也是听说，他在到航校以前才把那两个小石头狮子扔了。我说那两个玩意儿还真不简单，为革命作出了挺大贡献呢！”
江文玉感到钦佩而又奇怪地低声道：“那时候，他怎么就能想得那么远呢？”
这时，外面传来喊程双虎的声音，程双虎跳起来道：“他们在叫我！等会中队长回来要开会，你去喊我一声，就在杨国海他们宿舍里！”说完，还没等江文玉回答，他就很快地冲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一次有人推门进来了。脚步声是那样有力，以致江文玉立刻就断定这准是高骏涛。他回头一看，果然是高骏涛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几本二朽和丁作记录本，总是显得那样精神抖擞，刚强有力。江文玉站起来兴奋地问：“中队长，支委会开完啦？”
“开完了。”高骏涛亲切地点点头，走到桌前把书和记录本放到桌上，看着江文玉摊开的日记本，感兴趣地问：“又在写诗了吗？”
江文玉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拿起日记本，望着高骏涛道：“中队长，你听了给提提意见。”他看见高骏涛鼓励的目光，情绪激动地朗诵起来：
祖国啊，我的亲娘！
是您给了我钢铁的翅膀
去消灭帝国主义空中豺狼！
为了给伟大的祖国争光，
我们愿把满腔热血洒到蓝天上！
江文玉朗诵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高骏涛，真诚地把日记本递到他手里。
高骏涛看着笔记本，亲切地微笑道：“当然，必要的时候，我们应当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可是，一个无产阶级战士，首先想到的是：在斗争中如何发扬勇敢和智慧，坚决压倒敌人，战胜敌人！”
江文玉真挚地望着高骏涛道：“中队长，跟你编成一对双机，我感到非常光荣。可是，我过去在地面也没参加过战斗，总担心跟你配合不好，影响中队的集体荣誉。根据你的经验，头一回战斗怎样才能心情不紧张呢？”
高骏涛思索地望了江文玉一瞬，果断而热情地说道：“来，你先看看这个。”他一面在桌旁坐下，从飞行服里面拿出一封信来。
江文玉惊喜地看着：“信？哪儿来的？”
高骏涛说道：“机务组老柯交给我的。你念一念。”
江文玉接过信，抽出信纸，展开来充满激情地念道：
亲爱的志愿军空军叔叔：我们是首都北京的少先队员。
听到美帝国主义野蛮轰炸朝鲜人民和我国东北的消息，我们都气愤极了！
为了表示保卫祖国，支援朝鲜人民的决心，我们把爸爸妈妈给的点心钱和糖果钱积攒下来，又在学校里开展了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和拣废品的活动，和全市的小朋友一起捐献了这架少先队员号战斗机。希望你们驾着它，到天上去狠狠打那些美国空中强盗，为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报仇！亲爱的叔叔们，等着你们从天上传来的胜利消息！
念完信，他们都激动地沉默了一会。
高骏涛忽然问：“小江，你小时候受过很多苦吗？”
江文玉点点头。
高骏涛用一种十分庄严和坚定的声音，像宣誓般地说道：“是啊，不能让我们受过的那些痛苦，再发生在这些孩子们身上。你懂吗，小江，只有亲身经历了那一切灾难的人，才更懂得保卫新中国，为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民战斗的意义。”
江文玉也庄严地点点头；高骏涛那钢铁般的誓言，在江文玉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响，他感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奇异的战斗力量，哪怕在最艰险的情况下也不会再心情紧张了。他激动地沉默了一瞬，又充满尊敬和好奇地问：“中队长，听说你很早就想到过要学习飞行？”
“听谁说的？”高骏涛望着他问。
“小程。还说你总背着两个小石头狮子锻炼身体。”江文玉说。
高骏涛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好像引起了十分沉重的往事，目光严峻地叙述道：
“那还是一九四六年，抗日战争刚刚胜利不久，国民党对解放区发动了进攻。在一次自卫反击的战斗中，我们冲上了敌人的阵地，把红旗插到山头上。就在这时候，来了几架美国造的飞机，向我们的阵地疯狂轰炸扫射。我们立即在地面组织对空射击，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在离正射击的重机枪不远处爆炸，我们的老班长猛地把我们推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伏到了正在射击的重机枪手身上！”
江文玉急切地问：“啊，那老班长呢？”
高骏涛悲愤地说道：“老班长为了掩护别人，他自己中了美国飞机的炸弹，牺牲了。当时咱们没有空军，受了国民党那几架破飞机的多少气啊！我想，将来革命事业发展了，咱们一定会有自己的空军。听说当飞行员要有特别好的身体，我就想一切办法坚持锻炼；有一次在被炸毁的砖瓦堆里看到那对小石头狮子，练举重最好锻炼臂力，我就把它们带在身边了。我相信，如果有一天党需要我去学飞行，我就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到天空去坚决压倒敌人！战胜敌人！”
江文玉听着，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他为高骏涛所叙述的事件所激动：老班长舍己救同志的品质，高骏涛开阔远大的胸怀，都使他深深崇敬和受到鼓舞。过了一会，他怀念地说道：“那位老班长真好。他家里还有人吗？”
高骏涛充满感情地说道：“他的家是朝鲜。”
“朝鲜？”江文玉激动地问，“他是朝鲜同志？”
高骏涛点点头：“共同的战斗目标，把我们紧紧地连到一起。他抗日战争时期到中国，参加了八路军；抗战胜利以后，本来他准备回国了，可是蒋介石又发动了内战，他坚决要求留下来，和我们共同战斗！最后，终于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江文玉含着热泪说道：“中队长，我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朝鲜同志！那位永吉大叔，和我爸爸一起牺牲在日本帝国主义的刑场上！”说着，他把那张照片和永吉大叔的遗书拿出来，递给高骏涛。
高骏涛看着照片和遗书，心情激动地说道：“是的，我们和朝鲜战友，在共同的苦难和斗争中结下了血肉相连的情谊。成千上万的朝鲜同志，在中国的土地上献出了鲜血和生命；他们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江文玉又关切地问道：“在这里，能找到老班长家里的人吗？”
高骏涛满怀希望地说道：“我真想能找到他们。他有母亲，有妻子，有弟弟，还有一个小女孩。”他说着，从飞行服里面的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石刻冰凌花来，说道：“这是老班长牺牲前，留给我的。”
江文玉接过来，激动地看着：“冰凌花？”
高骏涛点点头：“它开在冰上，生长在高山峻岭；越是冰雪严寒，越是坚挺茁壮。我还记得，老班长最爱唱那个冰凌花的歌：
冰凌花，冰上开，
迎风斗雪放异彩，
英雄鲜血滴冰上，
朵朵冰凌遍地开。
“真好！”江文玉拿着那个石刻的冰凌花，崇敬地说道，“这也是老班长刻的？”
高骏涛道：“听说是老班长的父亲被抓到长白山当劳工的时候，一个中国工人送给他的。后来组织劳工暴动，那位中国工人牺牲了。老班长的父亲回国后，领着穷哥儿们起来斗争，牺牲在地主的屠刀下。他又把冰凌花留给了老班长。”
江文玉把石刻冰凌花还给高骏涛，激动地说道：“中队长，它真是英雄的象征！”
高骏涛深情地说道：“来到这里以后，我虽然没有找着他们，可是总觉得时时刻刻生活和战斗在他们中间。我相信他们今天一定会像老班长一样，在这英雄的土地上为消灭美帝国主义奋勇战斗的！”
江文玉两眼闪着激动的光芒，充满希望和信心地说道：“中队长，说不定我们在前线会遇着他们的。不知为什么，踏上这英雄的国土之后，我总觉得朝鲜战友的面孔都和永吉大叔很相像。”
高骏涛欣喜地问：“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江文玉把看见朴信子的印象和想法说了一遍；高骏涛又拿起那张照片来仔细看着，思索地点点头，说道：“你可以问问司机老赵同志。他经常在那里来往，了解情况。如果真有可能的话，再请他进一步去打听一下。”
“对！”江文玉原先还没有想到，这时高兴地回答。
高骏涛看了看表，说道：“我去叫一下尉迟恒和小程，咱们开个党小组会。你是团员，也一块参加。”
江文玉道：“小程在杨国海他们那里，我去叫。”说着，他迅速放好桌上的东西，站起来，同高骏涛一起向门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