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石,璨若星辰,闪烁着幽兰的淡色光芒,细观其中还能看见内里点点的星光。千玟手指无意识的抚摩着,点点的星辉染上了她的指尖。
良久,才将石子收回怀中,眉眼间是少有的颓靡和迷惘,仰头闭眼,放任自己摔在塌上,丝丝呢喃溢出唇缝,“父君,孩儿怕是要辜负您的苦心了。”
“这劫数,孩儿终是度不过了……”
“呼~”院内突然吹起一阵风,带起阵阵凉意,花叶飘飞间,似是带上点点萋萋。
“莫要藏着了,我看见了。”一方软椅上,一男子一手执卷,一手随意的搭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抬眼扫了一眼门边淡淡的说着,虽然门边并没有什么人影。
话音刚落便觉着怀中一重,一软绵绵的团子滚了进来,还不老实的顺手抓住了他耳边从发冠上垂下的银带,“父君怎么寻着我的?”
清清淡淡的扫了眼怀中不慎安稳的人儿,腾出一只手托住了因为四处乱晃差点跌下去的小身子,这才懒洋洋的开口,“你身上若无那些乱响的铃铛,或许为父还寻不到你。”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肩膀,衬着一身银蓝外袍,显得整个人清贵无双。
“真的…”小人儿恹恹地放下手中的银带,抓着身旁软绵宽大的袖袍一脸沮丧,“真的,为父从不骗人的。”男子随口答着,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狭长的窄眸始终不离书卷,整个人漫不经心中带着些许慵懒。
软团子仰头瞅了瞅男子俊逸非凡的脸,水灵灵的眼珠转了一圈。抬手,抓着男子的袖袍站了起来,将将到男子的肩,期间男子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定定对着男子的脸看了半晌,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男子的脖子,哀哀的叹了口气,“父君,你莫不是老了?”
慢悠悠地放下书卷,垂眸瞟了瞟怀中一派唉声叹气的软团子,“何出此言?”
“北极帝君前两日来,告诉孩儿只有人老了才会寄情于书册。”
“父君您每日都待在这里,既不参加仙家聚会,也不外出游历,可不是老了吗?”
说完软团子伸手摸了摸男子额间闪着银光的神印,“可是父君,您不是长生不老的吗?”
眯眼,抿唇,伸手捏住了那粉嫩嫩的小脸,淡淡道,“北极帝君还教了你些什么?”
唔,软团子眨巴了下眼睛,抬眼瞄了一眼父君清清冷冷的眼,顿了片刻,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仙家和气,神君度量,佛家八苦,爱别离求不得……”
话未说完,双脚腾空,男子手臂一揽,半抱着软团子,垂眸凉凉道,“我儿,为父还不曾知晓你与北极如此投缘。”
说罢一挥衣袖,转瞬间便出了荒海。
云雾间,男子一双狭眸越发清冷,扫了眼不停在怀中闹腾的软团子,揽着的手用上了几分力,“莫要乱动,北极寒凉,不比荒海。”
“父君,你要去找北极帝君打架?”垂眸对上怀中兴奋闪闪发光的眼。
抽眉,“这,也是北极教与你的?”凉凉的话犹如一道冷流,软团子默了片刻,死道友不死贫道,“北极帝君说,父君您与他交情甚深。”软团子隐晦的说道,唔,有点冷。
“哈哈哈哈。”一方软榻上,一身华袍的北极帝君侧躺其上,哈哈大笑,笑的眼角渗出了泪,“千墨,你这孩儿,有趣的紧呐,哈哈哈!”
千墨掀了掀眼皮,伸手按住了想要跳下软榻的软团子,想了想又随手将她捞入怀中,软团子扑腾了几下,没辙了,只好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家父君的怀中。
“你若来荒海,直接去找我便好,她尚且年幼,你莫要乱教她。”
年幼?北极挑眉,坐正了身子,一手搭在下巴上,一双狭长窄眸似有若无的打量着男子怀中的软团子。
软团子猛的僵了,片刻后默默往父君身上拱了拱,希望用宽大的衣袍遮盖自己的身形以躲避身后的目光。
男子察觉到身上的动静,扬眉,清冷的眉目间染上了丝丝笑意和宠溺,扬了扬袖袍,挡住了北极戏谑的目光。
“啧啧啧,这就护上了。”北极摇着头收回了目光,“一段时间不见,你这护短的毛病愈加深重了。”
“到底是我的孩儿……”余下的话未说完,软团子偷偷探了探头,被自家父君逮了个正着,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带着暖意。
被抱下父君的膝头,“去,见过你师伯。”后背被轻柔的推了推。
“见过师伯。”乖乖行礼,乖巧的不行。北极笑着一把抱起软团子,“不错不错,你乖起来还是耐看的。”
“哎呀,这乖巧的,我都想要个孩儿了。”
千墨静静的坐在软榻上,看着对面笑闹着的两人,思绪飘散,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惊艳的弧度。
——分割线——
“啪嗒”棋子被扔在棋盘上,北极的指尖轻点着棋盘边缘,“不下了,你今日心绪不宁。”向后靠了靠,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
“只这一条路了……”轻声的叹息在空中回荡着。
“嗯,总要有人去。”
“……”
千墨换下白日象征着荒海龙族君上的服饰,只穿了一袭绣着龙纹的白袍,略显单薄的身形让他看上去比白日更多了几分清冷。
抬手间化去了棋子棋盘,再看时桌上多了几壶酒,“你我二人许久未喝一杯了,莫要坏了气氛。”
伸手递给北极一壶酒,晃了晃,“九黎新酿的,可要尝尝?”
“他怎地又想到酿酒了?”北极没伸手接,任由千墨拿着酒壶的手在半空中,面上似是带着笑意,若是看仔细了,实则他眼中幽深一片。
“兴许是无聊的紧,酿些酒找点事做。”依旧伸着手。
似是看透了北极现在所想,千墨难得地笑了笑,“我也只得了这两坛,你不喝可就没了。”
不咸不淡的语气,闲适的姿态,顿了顿,北极终是伸手接了酒,“这么少,那可不够喝呐。”说着拿起杯子满上一杯。
千墨斜睨他一眼,也跟着满上一杯,“有就不错了,难怪九黎不喜赠酒与你。”
“不行,这次不算,量太少,不够正式,好歹我也位及帝君,不去你荒海大殿上摆下盛宴正大光明地请我一次,我可不答应。”
手中把玩着酒杯,北极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千墨骨节分明的手摆弄着酒器,闻言抬了抬眸,“北极帝君,你还真说得出口。”
“龙族君上,这是常人之道,你应该多适应。”北极笑笑眯眯地说着。
“如何?敢不敢应下?”
“如何不敢,不过一顿酒宴,我荒海也不差这点东西。”
“哈哈哈,好!本君记下了。”北极哈哈一笑。
“呵”千墨也轻笑一声,双手扶着杯子,对着北极抬抬手,“请”
“请!”北极含笑也对着千墨抬手,待两人饮下这杯,都不约而同的放下杯子,抓起酒壶开怀畅饮。
“第一杯敬天地鬼神精怪万事万物,尔等莫要忘记。”
北极伸手拂去嘴角的酒迹,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万里星河,哈哈笑着,抬手对着泠泠皎月晃了晃酒壶,仰头抬手间,一口酒滑落喉头,辛辣、醇厚、带着点点涩。
“九黎这家伙,每次酿的酒味道都这么怪……”
眼前渐渐模糊,眼前的景物都变的影影绰绰,唯有月光依旧明亮如初。
再次举起酒壶,发现已经空了,北极随手丢开,换个酒壶摇了摇,空的,再换,还是空的。
“喝完了?”北极有些失望,朝着千墨的方向看了过去,他还在喝,小口小口,浅酌雅饮。
“也就这半瓶了,你且看着罢。”千墨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北极偏偏从其中听出了不怀好意的意味。
化出一方软榻,北极仰躺在其上,闭上眼,“这酒难喝,又辣又涩,还呛人,剩下的留与你罢。”
慢慢将手中的酒饮尽,千墨抬眸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闭着眼的北极,随手丢开空壶,“难喝还不是喝的一干二净。”
“紫薇,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千年如一日。”
北极翻了个身,听了这话,轻哼一声,嘴角缓缓勾起,沉沉睡去。
浮生若梦,浮华万千,凡人所求,不过超脱,不过长生,仙神亦是如此。大千世界变幻无常,天道不可猜,天命不可测。
“千墨,待此事过去,你我再喝一次如何?”
“有何不可。”
“不过下次你若是还去九黎那里,记得带几坛青黎酒回来。”
“好。”
次日一早,软团子从被子中钻了出来,刚睁开眼睛就对上自家父君如画的眉眼,一时间有些傻,好奇的盯着父君额间的神印,突然想伸手戳几下。
刚伸出一根指头,还未碰上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转头一看,“师伯……”北极朝着软团子摆出噤声的样子。
“你父君昨夜多饮了几杯,现下还在睡,师伯带你去星河捉螃蟹如何?”北极压低声音在软团子耳边轻轻说道。
“捉到螃蟹,可以烤来吃吗?”软团子一本正经的谈条件。
“可以可以,你想怎么吃都行。”
“好,师伯带我去。”
“真乖,唉,要是我孩儿就好了,又乖又听话,面皮长的也不错……小娃娃,不如让你当我徒弟……”
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走远,原本躺在床上静静沉睡的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清冷沉静双眸映着小小的身影。
千玟,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