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蔻儿一直告诉自己堂中所有的人都是饺子啊饺子,但当两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登徒子堵在她面前时,她忍了又忍,脚还是没忍住,飞到了两人的垮下。
琼楼大厅中顿时响起两声杀猪般的嚎叫。
云蔻儿默念:阿弥陀佛,善了个哉的。
听到嚎声,老鸨甩着帕子飞奔到这里,扶着其中一个登徒子好生谄媚起来:“两位爷这是怎么了啊?要不要请大夫啊?”
云蔻儿稳住下盘捏紧拳头,狠狠地盯着他们,准备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实在不行,咱上头有人!
哪知面前那两人捂着下体,冒出一脑门子冷汗,居然并不打算找她麻烦,反而憋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小姑娘别害怕,我们二人只是想问问你哥哥的事情……”
感情不是冲她来的,此时她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了。
云蔻儿睁大眼睛,作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稚气模样:“哥哥在私语姑娘那里呢,你们有什么事情等会儿直接问他好了,我哥哥人很好的。”说完不再理会二人,径直往门口走去。
关老三人确实是挺好的,不过就是脾气不好罢了。
刚走两步,便又感觉那两道奇怪的目光向我这里投来。云蔻儿左右看看,却不知从哪窜出一女子,容貌倒也娇媚俏丽,只是比起夜私语来,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小妹妹,姐姐可从没见过你哥哥这般谪仙般的俊哥儿,”说着便往云蔻儿手腕上套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成色不错的玉镯。
这关老三还真是,男女通吃,备受欢迎。
“小妹妹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待会儿……”那女子叽里咕噜地附在云蔻儿耳边说了一大通,云蔻儿并未用心在听,只是用心在点头。
“嗯嗯,好的,这个容易……”她胡乱应着。
对于芳龄十八的云蔻儿来说,这声“小妹妹”真真叫到她心里去了。于是天真烂漫地说:“姐姐,哥哥让我出去帮他买些东西,我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不急不急……”这位姐姐笑得花枝乱颤。
云蔻儿无比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傻瓜才要回来呢。
那玉镯很快便被云蔻儿当了出去,揣着刚刚得来的二十两银子,戴上风帽裹紧斗篷,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在这凛风如刀的天气里,云蔻儿冻得缩手缩脚,一个人倍感萧索凄凉。
关傲翔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回头定让十一娘收拾他!云蔻儿恨恨地骂道。
百无聊赖之际,忽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远远瞧着有些眼熟。眯着眼看清驾车的人后,云蔻儿果断地跳到街道中央,张开手臂大叫:“停车!”
随后便是被缰绳扯着的马的嘶吼声和车轱辘紧急刹住的声音。
“大胆,你不要命了!”驾车之人扬着马鞭,冲她厉声喊道,随即两旁的侍卫“唰”得摆开阵势,亦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自己人,自己人……”云蔻儿从毛茸茸的风帽中探出脸来,冲他笑得很是没脸没皮。
“蔻儿姑娘?”他讶然。
露出一口瓷白的牙,云蔻儿没脸没皮嘿嘿笑道:“千越,好久不见。”
千越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倒是他身后的绛朱色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
“还不快上来,嫌外面不够冷是不是?”故作严厉,少年老成,这是北宫子墨的声音。
云蔻儿本想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以彰显她见到他们的喜悦之情,奈何身子太笨,蹦跶了没两下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正常走路。
然后她开始爬马车,她真的是用爬的。
太子身份尊贵,用的马车自然也不比寻常,足足比普通马车高了一尺有余。马车用上好的楠木做成,打磨的十分光滑,这给她爬上马车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若平时借着些皮毛轻功,跳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今日因穿着问题,云蔻儿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大喝一声,助跑、起跳,上半身扒住马车,两只腿用力向上攀去。太子不宜露面倒情有可原,可千越一个大活人,就那么木头疙瘩似的杵在那里,挑着浓眉不眨眼睛地看着她蹬着两条小粗腿爬马车,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那眼神分明是在挑衅她:叫你丫说我的名字是马的名字,我就不帮你啊就不帮你。
那小模样真心欠抽。
千越袖手旁观,别的侍卫更是不敢上前,清一色的在旁边装木头桩子,一副“天气真好啊我忍不住四十五度抬头仰望这明媚的忧伤”的无辜模样。终于北宫子墨等着急了,伸手一把将她捞了进去。
“胆子不小啊,光天化日的就敢拦皇家马车?”北宫子墨好笑道。
云蔻儿擦擦额头冒出的细汗,说道:“这有什么,太子你又没把我怎么样,还不是让我上来了。”复又凑到他面前,恬不知耻地问道:“太子见到我有没有很开心呢?”
北宫子墨自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递了过来,笑得淡淡的:“嗯,若是你像以前一样唤我‘五哥’,我会更开心的。”
“我又不是公主,为什么要唤你哥哥?”云蔻儿撇嘴。
“你想做公主?”他笑道:“公主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切儿,我还不稀罕呢。云蔻儿闷不做声。
外面传来千越的声音:“殿下,还要去慕容将军那里吗?”
“先不过去了。”北宫子墨说道,然后转向云蔻儿:“小豆子想去哪里?”
云蔻儿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有事您就说,其实我就是一个人瞎逛,太子若是有大事要办,我下去就是。”
“没什么事,”北宫子墨将她埋到毛绒里的脸抬起来,“慕容将军那里明日再去也无妨,相比之下,见到你这颗到处乱蹦的豆子更弥足珍贵一些。”
顿时云蔻儿的嘴巴咧到耳边,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想去哪儿?”北宫子墨问。
“我也不知道。”本来今日也没打算出来,拜关老三所赐,她既不能回寨子里,又无其他地方可去。“对了,你去慕容将军那里做什么?”她问道。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起来,车厢里的玲珑小巧的熏笼里燃着上好的香料,丝丝白烟随着马车的晃动,绞着袅袅升起,愈来愈淡,最后消失不见,留下满厢的味道。
北宫子墨隔着几缕白烟,明朗如辰星的眸子直直将她看着。
云蔻儿有一种错觉,他的眸子仿佛能晃出两汪潭水来。
是被熏香熏着了吗?
“我再给你娶个嫂子怎么样?”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什么?”云蔻儿愕然:“你要娶谁?”
虽不知北宫子墨现在有几个妃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至今未立太子妃。如今北宫子墨同她说这件事,难道是要娶正妃了吗?
北宫子墨不再看她,慢慢滑下身子,侧卧在软榻上,撑着头,似乎有些疲惫。“父皇前些日子下旨,将慕容将军的嫡女慕容霏嫁与我做太子妃。婚礼会在七天后举行,今日我去慕容府便是要商量成亲事宜。”
距离上次见他不过相隔短短的些许日子,他眉目间已见成熟,言行举止间已然不见以往的率性坦然。
云蔻儿听说南方有叛乱,皇上已派慕容大将军前去平定。而此时,北宫子墨却要娶慕容将军的女儿。终究他不是娶了妻子,而是娶了政治。
言由心生,云蔻儿不由说道:“太子,您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