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伊迷茫地环顾四周,那场火不知何时 已经熄灭,烧尽了所有的光明与黑暗后,只留下一地凄凉的残垣。她的房子摇摇欲坠地摊倒在满地焦枯的残枝之间,了无生气。
顾不得搞清楚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艾伊撑起疲软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向屋子跑去。木质的大门烧得焦黑躺在一旁,犹如羸弱的管家悲伤地注视着小主人回到这个面目全非的家。撑住墙壁的手掌一下子就被染成乌黑一片,目之可及的熟悉一切,都在大火里被摧毁殆尽,只留下残断的碎片低低地向艾伊哭诉着不幸。
“祖母!”艾伊早已泪流满面,她闭上眼睛,又强迫自己睁开,迈开千斤重的脚,在每一步的搜寻中凌迟着自己的心。她害怕,怕看见的是与所有家具一样焦黑的祖母的躯体,她没有勇气,她怯懦,那是她这辈子最亲近的人,是承载了她童年和人生的大船。
“祖母,祖母!祖母!”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凄厉,艾伊快要疯了,冲进一间间房间却都看不见祖母的踪影,难道是在火中灰飞烟灭?还是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房子里面?
艾伊怀着希望和失望一次次地推开房门,最后终于在自己的房间中央看见了完好无损的祖母。她安详地躺在房间中央,身下是已经坍塌了的小床,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她看着祖母毫无生命迹象的躯体,心就像是布满裂痕的水晶,此刻一块一块地破裂摔在了地上,碎成难以复原的粉末。泪水沿着她迈出的步履流淌成河,她慢慢跪在祖母身边,伸出手想要撩开祖母脸上的发丝,却碰到了一层透明坚硬的隔离。大概就是这层隔离层保护了祖母最后免于大火的摧残。
“盾影消散。”艾伊的手穿过逐渐消融的空气罩,触碰到了祖母冰凉僵硬的脸颊,瞬间传遍全身的寒凉冻结了血液,却催使着温热的泪水更汹涌而出。
她握着祖母的手泣不成声,祖母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平时织毛衣倦了的时候在沙发上打盹的样子,只要艾伊一凑过去,她就会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眼中盛满了全世界的温情和只属于艾伊一个人的爱意。
小声的呜咽渐渐变成绝望的嚎啕,记忆里,与祖母在厨房度过的一个个午后还带着饼干的香甜,在祖母怀里读书识字的时光还回荡两人的欢声笑语,第一次离开祖母走进奥兰斯,她紧紧拉着祖母的手不肯放开,祖母放开手让她去寻找她的命运,在她感到迷惘无助的时候祖母却推她走向另一个高峰。
这是你给我的一切啊,为什么它们现在却泛着悠悠远远的黄呢?是因为你不在了吗,是因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吗?就算我怎么哀求你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吗?最后在你最最心疼的小艾的小床上,你做着怎样甜蜜的梦呢?梦里我们还一起做饼干吗?梦里我还是那个你最最心爱的孩子吗?祖母,小艾舍不得。但是小艾不得不让你走了,见到我的父母,对他们说一声,小艾很想他们。
永别了,祖母。
瞳仁在泪水的灌溉下剥离了原来的墨色,红与蓝的交锋相撞在同一双眼眸中。黑色的长发无风飘动,每一缕发丝却像是流淌下鲜血和寒泉浸染成了相互交结的火红与冰蓝。身体里两股力量冲破了最后的结界,在血液里急速地奔腾流窜,源源不断的悲伤和愤怒是力量的源泉,灌溉着破碎的肌理和许久未曾舒展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