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朱雀大街。
朱红色的高墙大院内是低调又奢华的祝亲王府,府内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流水小桥,颇为别致。
府内端茶送水的小厮走路颇为矫健,有的甚至脚下生风,一个眨眼便掠了老远。连着砍柴、洒扫、种花的瘸腿老伯也有些气势。
安静的后院中,发出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吼声。
“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老婆子我为你打掩护,让你在屋内藏了这么久的私房钱,你现在还好意思怪老婆子我背叛你!没良心的东西。”坐在旁厅的塌上的老祖宗猛地朝一旁的茶几拍去,震得桌上的琉璃樽朝地上落去。
祝司南眼疾手快的将其捞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哎呀,奶奶,您再生气就不美了,荆五那小子给您送来的东西可用上了?难怪最近看着越来越年轻了,这头乌亮的发丝比孙子我的还顺滑。”
“你以为你说些漂亮话哄我这老人家,我就不生你气了?大半年不回京,怎么还不到十五便要走?真是二两师爷当时瘾了?”老祖宗气呼呼地别过脸。
祝司南笑着将金色盘子里剥好的瓜子全部推到老祖宗眼前,“奶奶,您爱吃的瓜子,孙子都给你剥好了,还是孙子孝顺吧,看你那儿子,整天不是在院子里都鸟儿就是拿把刀追着鸽子撵,哪会记得来这院里陪您说话呢。”
老祖宗将盘子接过,抓着瓜子就朝嘴里送,也不说话。
“奶奶,孙子给您按按肩。”祝司南又坐近了几分,似个撒娇的小孩儿。
老祖宗脸色缓了几分,“我可告诉你,这皇家事你可不准搀和。”
“孙儿知道的。”祝司南点点头,“所以孙儿跑得老远,天高皇帝远的多好呀。”
老祖宗转身冲着一脸讨好的祝司南冷哼着,又看了几眼静悄悄的院子,小声道,“你以为我老人家老了,就不知梧桐县那地界?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帝为何三番五次派钦差去江州府?”
“奶奶你果真是巾帼英雄。”祝司南谄媚一笑,“孙子这不是赚银子补贴家用么,有钱不赚又不是傻子。”
“哼。”老祖宗又轻哼着,“真是的,都怪你爹,小时候非要穷养你,每日只给你一个铜板。现下好了这么抠门,真是家门不幸啊。”假意呜呼哀哉着。
祝司南丝毫不以为意,“奶奶,这家门不算上皇家吧?”
老祖宗恨恨地瞪着祝司南,皇家库银也没老祝家多吧?
“你要去便去吧,你叔叔现下身体不好,时局混乱,你别往自己身上沾就行。”老祖宗扶额叹气道,皇帝也算她亲手带大的侄子,两人关系颇为亲昵,要不然也不会这般纵容祝司南在京城横着走。
“奶奶,孙子知道的。”祝司南点头。
老祖宗看了眼站在外间门口处守门的祝一祝二,又想起了什么,“奶奶可听说你与那断袖县令勾搭不清?奶奶可告诉你,我们家只接受女孙媳妇儿!”
祝司南想着梧桐县那瘦小的女子,嘴角上扬着。
老祖宗一看自家孙儿这笑意,暗道:这可遭了。正预备说些棒打鸳鸯的话便听见祝司南道:“奶奶,孙儿很快便会将您的女孙媳妇儿带回来的。”将女字咬得特别重。
老祖宗一听,又结合祝一传回的话,当下便了然了,高兴的笑着:“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我还以为你这么抠,没人愿意嫁给你了呢。”
“……”祝司南哀叹,京中多少闺阁女子像倒贴上门的,他只是没要罢了。
“那啥时候带回来?”老祖宗颇为欣喜,“我得与你娘商量着准备好成亲的事宜,来年就能抱上重孙了。”
“……”
这也太急了吧,祝司南扶额。
“上次祝二带去的药材都是给她的吧?你明儿走?等下记得将库房的药材多拿些去,三年抱俩,指日可待!”老祖宗亢奋了,“咱们老祝家往上多少辈都是一脉单传,这发扬血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祝司南脑中浮现出自己躺在摇椅上,四周围绕着五六个儿子给自己端茶送水锤腿按肩的场景,已换回女装的季凉抱着个嘤嘤嘤流着鼻涕哭泣的小儿子……
嗯,画面太美好,他都有些不敢多想。
*
夜里,某处灯火阑珊的花船上,载歌载舞,美酒佳肴。
祝司南冷冷看着对面笑得如花开般灿烂的荆五,冷声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荆五敛起笑意,冲着一旁的人挥挥手,歌女们伺候的人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下两人面对面坐在灯火通明的船舱中。
在船舱门阖上的那刹那,祝一似看见了自家公子里沸腾的杀意。
“据我所知,你可一直想着将人拐进京城,我这般也算帮你,你怎还不感激呢。”荆焕秋缓缓邪魅的说道。
“这般说来,我是要感谢你了?”祝司南冷眼,“既然这般,我也不介意将五殿下手中的几批铁矿与黄金透露给二皇子?七皇子?抑或是又病了的皇上?我记得还有那信函,还有勾结……”
荆焕秋脸色一变,很快又笑道:“啧啧啧,果然是美人在怀,对表哥也这般不客气起来。”
许是见了对面的人已没了耐性才正色说道:“你应已知青松县县令被灭口之事,荆善己借由此案将季县令在梧桐县的事情修辞一番后,父皇颇为看好季大人,暗自了下旨,瞒过所有人……快马加鞭的圣旨估计已快到了。”说着无奈的摊手,“你可要信我呢,我怎么舍得将你的相好推至火坑呢。”
“哼。”祝司南拂袖起身,朝船舱外走去。
“急着去么?”荆焕秋问道:“也对,依照荆善己的心性,是不会放过让了受挫的季大人的。”
“快去吧,快去吧,莫错过了解救时机。”荆焕秋乐呵呵的起身送别。
祝司南走出船舱,睨了几眼来来往往的船,朝着身后的人笑道:“谢过表哥一般好心,小弟在此也提醒一句,今夜好好过。”说完便带着祝一与祝二回了岸上。
很快,河中画舫燃了一片,铁箭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