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疼得直叫,破口骂道:“你这个恶心的丑妇,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叫你姐姐不过是看公子颜面,跟你有何关系。又丑又蠢,活该嫁个傻子。你以为公子喜欢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那张脸,人看一眼都觉得要吐。你瞎了眼就当所有人都瞎了眼?公子要你只看中了你这张同那人相像的脸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彭夫人?”
凤姑脸色顿时煞白。
沈荷气焰涨起来,一连声道:“公子若喜欢你,他怎么不娶你,怎么不用轿抬你过门?他若喜欢你,怎么不带你出去,怎么不对人说你是他夫人?丑八怪,做姘头人都嫌恶心,还想当彭府夫人,白日做梦吧。”
凤姑将唇咬得几乎出血,面容扭曲起来,道道伤痕狰狞。她转开头,松了手:“你走吧。”
皓腕上五指痕迹分明,沈荷揉着,恨得眼中喷火,趁她不注意,猛地推去:“丑八怪,滚去死吧。”推了后,生怕再被制住,拔腿就跑。
凤姑失神间竟被她推得跌跤,脑袋重重磕上桌角。脑中疼得翻江倒海,她大叫一声,抱着头滚倒在地。
彭古意寻来时,见地上血流了一片,她四肢蜷起双手抱头,浑身抖个不停。他看得心惊,忙向前替她捂了伤口止血,将她自地上抱起往回赶,颤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疼得神志恍惚,无数或陌生或熟悉的画面铺天盖地而来,如潮水般冲击着神经。她抓了他的胳臂,本能地叫出他的名字:“古意——”
彭古意正将她放回榻上,闻声一滞:“方……晗?”
她已疼得注意不到其他,攥了拳头打向自己的脑袋,击得鲜血直流:“古意,救我。”
一盆盆的清水端进来,一盆盆的血水送出去。
一直到日落西山,她才安静下来,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房顶。
彭古意将手上血污洗净,丢开纱布和器械,累得瘫倒在床边的圈椅内。她出了事,他又惊又怕又内疚,但作为大夫,他又要保持冷静医治,不能出分毫差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两个时辰下来,他心力交瘁,刚一结束治疗,松了紧绷的神经,他便倒在椅子上,几乎不能动弹。
小僮将一应物什收拾了,退出房间。
一个疼得精疲力尽,一个累得精疲力尽。两人沉默着,许久,许久……
她“望”着不知名的房顶一处,眼神空洞洞的,唇角蠕动低低出声:“古意,你辛苦了。”
彭古意惊得一下自椅中弹起,抚向她的面颊:“方晗,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她又道:“二哥,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彭古意一愣。
她眼中流出泪,又怔怔地道:“爹,女儿不孝。”
彭古意这才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在对自己脑中的幻象说话,如同人梦中呓语。她看到了什么,她又记起了什么?
她顿了片晌,垂下眉眼,低了声音:“阿娘,下雪天冷,您要多注意身子,凡事有我呢,您别多操心。”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他知道或不知道的事,目光空荡一片。彭古意听着听着渐觉不对,伸手一摸,果不其然她额头滚烫,已是发了高烧。
缝合伤口之后发烧可不是好现象。
彭古意忙吩咐小僮熬上退烧药,又取了酒水,打起精神为她一遍遍擦身子降温。
入夜后,她才退了烧,真正地安静了,阖了眼,不再说胡话。
彭古意怕再出意外,又熬了防止感染和炎症的药以及安神药,先饮入自己口中,再一点点哺入她喉内,伺候着她喝完。
夜深人静,窗外的灯火一一熄灭。
彭古意和衣躺卧在她身侧,时刻照顾着,不敢稍有轻心。
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其间,有一次她醒来,摸索向他的面庞,一点点用指腹感觉着他的轮廓,轻声慢问:“公子年轻英俊,配我不觉得可惜吗?”
彭古意想了许久,正要作答,刚开口忽地发现她已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