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
床前有一竹制大案。案上摆满笔墨书籍、戥子算盘,脂粉钗环、针线刀尺还有煞是显眼的金银元宝等,好不缤纷多样。
一个身着锦绣红衣的扎冲天发髻的孩童沿着床,爬向竹案,肉嘟嘟的小手伸向案上的一应物什。他将那笔墨书籍算盘钗环等尽皆略过,待碰到金银元宝时,他顿了顿,转着黑如葡萄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儿,却终究没拿,而是一把抓向最外案沿,将那九环虎头刀攥在了手中。人小刀大,他拖拽不动,索性爬过去坐在刀鞘之上,转过头,露出刚长的两颗门牙,流着口水冲周围的大人们笑,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见此,旁边锦衣男子立时抓狂,提了后衣领将他拎起,丢到了旁边的床上,愤然道:“这次不算,重来重来。我儿子怎么可能不喜欢金子?这不合情理。”
围在对面是一名老者,头发斑白,拄碧玉手杖,不耐道:“古意,你都重来几次了?他拿印章你不满意,拿剑你不满意,拿刀你还不满意,依我说,我们老方家的……”
与他并肩而站的高挑女子忙向前一步,打断老者的话,劝道:“爹,小孩子玩什么刀剑,那么危险。”她扫一眼拉长了脸的他,赔着笑道,“夫君说得对,一定是东西物样太多,沛儿挑花了眼。”她将案上的笔墨书籍、戥子算盘,脂粉钗环等全都收起,将那九环虎头刀抄起倏地扔到了屋外,只剩下两个金银元宝。这才将那孩童拎过来,道,“儿子,来抓周。”
满满一堆物什如今只有一对孤零零的金银。孩童看了看左边的金元宝,又看了看右边的银元宝,攒起了眉头,哪个也不碰,求助地看向周围大人。
彭古意气得七窍生烟,但也只得耐了性子,将金元宝塞到儿子怀中,谆谆教导:“儿子,有钱能使鬼神推磨,千真万真黄金最真。你信爹,这个收好。”
孩童抬头望向自家娘亲,似询问模样。
方晗自然不会驳夫君的面子,忙点头道:“儿子,拿好它。爹爹不会坑你。”
孩童犹在不情不愿。
这样还不行?彭古意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方晗扶额,向后半步,退到彭古意身后,接着柳眉竖起,五指并起横向脖颈,向儿子做了个恶狠狠的杀头手势。
孩童似有所感,吓得一哆嗦,忙将金元宝抱入怀中。
“好啦好啦,你看儿子多喜欢。”方晗忙堆了笑宽慰身旁夫君,“将来一定能继承你的手艺,像夫君一样赚数不清的金子。”
彭古意淡淡忧伤,看向坐在竹案中央的孩童。细长眉大眼睛,面庞清秀,虽然脸蛋胖成一团,但依然能见瓜子脸模样,形容爱笑……
方晗跟着他打量,指了指他,又指向孩子,笑道:“古意,你看儿子多像……”
彭古意抬眼看她。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孩子像谁,指鹿为马简直是鄙视对方智商。方晗顿时撒不出这慌,僵着笑挤完那句话:“多像……我。”
人生无处不伤悲,秋风吹过北风吹。
孩子长得不仅不像自己,就连性情也不像自己,你对得起你爹无数日夜的努力吗?彭古意转过眼,摆手长叹:“罢了,罢了。”
抓周完毕,孩子肖似方家人,方轲心情大好,将孩童拎起,顶在头上出门:“走,祖父带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