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院里的下人们听到了沉香的话,都迎了出来,看到温幸,目光里有些隐隐的激动之意。
沉香与寻香走上前来,眼眶都有些微红,目不转睛的看着温幸,随即便跪下来,激动的行礼道: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还担心,担心……”话未说完,沉香又是激动的一磕头,含着泪笑道:“小姐您回来了就好,大家都很想念您。”
“哗啦啦”的下人跪了一地,而沉香和寻香更是热泪盈眶,这是温幸没有想到的场景。她有些愣住,随即又立马反应过来,走上前扶起沉香和寻香,又对其他人说道:
“起来吧,都赶紧起来,我没事,大家都起来吧。”
心中是深深的动容,她还认为自己是浮萍,漂泊无依,而他们却告诉她,她在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家。
离开不过两三日,宫中诡橘暗涌,步步险恶,自己在那汪深水里挣扎,而他们,也在和自己并肩作战,为自己担忧,为自己祈祷。
若非是日日忧心,沉香与寻香等人,又怎么会眼中布满血丝?又怎么会在自己远远还未靠近院门之前,便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又怎么会在见到自己的这一刻,真情流露,热泪盈眶……
所有的感动都压在心里,欲酿成醇香的酒,感情这一事,愈长久,愈芬芳。
与众人走进院子里,温幸的心变得更加充实了,从冰冷的皇宫回到自己充满了人情味的小院,其中的满足感不言而喻。
下人们做回了自己的工作,各司其职,寻香也去为温幸准备膳食。沉香为温幸按摩着肩膀,不轻不重,让温幸放松了心境,昏昏欲睡。
“沉香……”温幸半闭着眼睛开口道:“今日温觅大喜,爹爹给了一天假的特权,府内的人都去看热闹了,你们怎么没去?”
她回来时温府除了守门的护院外,空无一人。她爹爹温常安与继夫人自然是出现在了大婚上,而温府其他人得了特令,也偷的半日悠闲。
唯独回到潇湘院,她院里的人却是全部都在,对于府外那普天同庆的婚礼毫无兴趣,这倒是让温幸有些好奇。
“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在宫里应付那些虎狼之辈,我们哪里有心情去看什么热闹……”
沉香吐了吐舌头回答道,手下的动作一顿,眉间关切浮现,小心翼翼开口道:
“小姐,按理说您也应该是用了午膳才回来呀,怎的会这么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温幸沉吟一声,垂眸遮住了眼中神色,道:“当中出了点变故,不打紧的。”
见温幸如此说辞,沉香也不好开口再问,只更加用心的为温幸按摩,企图缓解她的疲劳。
午膳上来,寻香最知温幸口味,只点了几个清淡的才。温幸喜甜,开胃后再喝一碗八宝莲子燕窝汤,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疲惫,整个人都舒适了许多。
“小姐,您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先退下了。”寻香打着手语道,她了解温幸在接触过商九竹和姚霁之后必定心神波动,而温幸眉间的疲倦之色难掩。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只愿她先好好歇息一番,放松下心情。
温幸揉了揉眉心,略微点了点头。沉香与寻香对视一眼,目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铺好床榻,又收拾了食具后便退了出去,细心的为温幸掩上门。
温幸单手撑着头,坐在红木桌前打着盹,眉头微皱,显然睡的并不安宁。
身边多了不深不浅的呼吸声,温幸缓缓睁开眼眸,果然,常玄理坐在了桌前,倒上了一杯龙井,袅袅茶香如雾,升腾而起,更是将那修长的指尖衬得骨节分明。而那如玉的脸,却在那冉冉雾气背后,模糊不清。
“你来了?”温幸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刚睡醒的含糊。虽然是问话,却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经知晓常玄理会来。
“嗯。”常玄理答应了一声,放下杯盏,整张脸呈现在了温幸面前,看上去清晰了许多。
“卡鲁尔的队伍已经走出了许远,温大人和继夫人被商九竹的示意下留在了宫中用餐,顺便为你从头到尾未曾出现在大婚一事请罪。”
常玄理缓缓开口,不咸不淡的叙述着情况,最后一句话,带上了明显的嘲讽。却不是在嘲讽温幸,而是嘲讽为人君的无耻,和为人臣的无奈。
“又能怎样?”温幸淡淡开口。“他们并不会真的在意我是否出现在大婚之上,却是在意温觅和亲北去,我爹爹功劳过甚,需要安抚。”
“这样也好,看清楚商九竹是什么货色,才会让我爹爹彻底死心。”
“我爹爹这一方面的助力,我会为你争取过来的。”
温幸对着常玄理郑重道。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彼此的同盟身份,常玄理可以不顾一切的帮助于她,而她答应,争取力量,还有,对付姚霁。
温幸看向常玄理,也是告诉他,自己在做着努力,常玄理帮助自己是不会吃亏的。如此将关系交易化,官方化,各有所求,各取所需。这样便不会在接触之时心起涟漪,更是生生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商九竹一事,让她身心俱疲,在这一世她要的是简单而纯粹的爱,眼中揉不得半颗沙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商九竹欠她的,她会自己去找回来。而风流多情的常玄理,注定不是良人。
常玄理深深的看着温幸,仿佛完全不懂得她的意思,也刻意的无事了她的意思。接触许久,常玄理知道温幸对于感情一事,仿佛忌讳莫深,他不逼她。
温幸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想象中常玄理翻脸或者不甘的情况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直盯着自己,眸子幽深,看不出情绪。
温幸被他盯着,终于有些慌了神,她避开常玄理的目光,开口道:“你……”
“你今天在御花园里走了五遍?”常玄理打断了温幸的开口,那双桃花眸子里闪烁着光芒,让温幸不解其意。温幸沉吟不语,而常玄理继续开口道: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若当真牵扯出了继夫人与温觅,和亲之事当如何?温大人又当如何?”
温幸的反击是被迫自保,以继夫人和温觅对温幸所犯下的罪行,死上千百次也是不足为惜的。但身处高位,要考虑的便不单单是简单的恩怨情仇了,牵扯的势力太广,牵一发而动全身,步步需要谨慎。
这也是温幸之前一直对继夫人和温幸容忍的原因之一,而温幸能容忍的程度毕竟是有限的,这一次企图反击,常玄理便帮她,哪怕牵扯到背后的势力会有诸多麻烦,常玄理到时候也会收拾烂摊子。
但姚霁会为温觅说话,这却是两人意料之外的。而姚霁的开口,确实打乱了计划,让温觅逃过一劫。
按理说温幸不该如此失神,甚至于在御花园里走了五次,更是不管不顾,不去为温觅送亲了。常玄理知道温幸不好受,心疼于她,却又不知道缘由,故而开口问及。而温幸却不想回答,故而常玄理又转移话题,轻声劝慰着。
“我知道,只是败在了姚霁手里,我不甘心。”温幸开口,语调清淡却带着压抑不住的不甘与怨愤。她两世的心结,没有那么容易放下,输给姚霁,她怎么甘心!
“不,你不是败在了姚霁手中。”常玄理开口,对于温幸执着于姚霁,他并未多问,而是为温幸分析着,轻轻一叹,眸子迷上一层灰雾,
“你只是是败在了权势手里。一个暴虐的王朝,君主崇信妖妃,诛杀忠良,鱼肉百姓。但是,哪怕人人都想起义推翻,却都难以成功。因为你面前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腐朽势力的根基。”
“所以,不要着急,要挖掉这些腐烂的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温觅和亲北去,你继母也将失去最大的倚柱,她们得到了最好的报应。哦,对了,”常玄理勾唇浅笑,看向温幸,眸子里流光溢彩,带着狐狸般的算计与狡黠,
“温觅昨晚做的那些事,我都将证据捅给卡鲁尔了。不过卡鲁尔收到的秘密消息会是温觅故意下药与他同房,企图毁了他。”
“什么……”温幸有些错愕,不曾想常玄理居然来了这么一手,必定让卡鲁尔更加恨她。再加上卡鲁尔生性多疑,若是将温觅的动机牵扯上自己那几位夺位的兄弟,恐怕日后温觅的生活,会过得很悲惨。
“谁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的。我瞧着谁也比不上你,真狠阿……”暗中出手,不置人于死地,却是让人痛不欲生。
温幸眯着眸子,发出了长长的幽叹。她与温觅是敌非友,而温觅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心心念念想要坑害于她,最后终是作茧自缚。
常玄理却是惬意的眯了眸子,摇了摇不离手的象牙折扇,笑得一脸奸猾。
“身为大商名义上的公主,又是和平的象征,卡鲁尔定然不会要了温觅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