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玄理撑起眼皮抖了抖,慵懒惬意,“但若是能借温觅,来多加挑拨番邦内斗,那么在大商朝局****之际,番邦定然无暇插手。”
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番邦与大商虽然是处于同盟关系,但这是基于大商国力强盛的基础之上。
番邦民风彪悍,男女老少皆是勇猛异常,尤喜战乱。但番邦的王已垂垂暮年,底下几位王子皆是蠢蠢欲动。
卡鲁尔是其实较为出色的王子之一,深受老王宠爱,而番邦必定会有一场洗礼,老王趁着自己还能够压制住几个儿子,便将卡鲁尔派过来和亲,一为争取大商对卡鲁尔的认可与支持,二为稳住大商。
名字番邦将有大乱,而商九竹却是好逸恶战,贪生怕死,宁可借和亲来享受这短暂的和平富贵,也不愿出兵去征战番邦。
但番邦却不是大商,番邦民风彪悍,个个英勇好战,且是狼子野心。当大商王朝****之际,番邦定然撕毁和亲之盟,第一个冲上来攻打大商。
而常玄理深谋远虑,早已在番邦安排了暗棋,配合上此次居心叵测的温觅,定然能够在关键时刻拖住番邦,让其在大商****之时无所顾暇。
温幸未曾想到过常玄理的目光会如此长远,却也不得不赞同,常玄理的做法的确深谋远虑,在特殊的关头,也许会让大商的百姓少流许多鲜血。
常玄理在分析这些时,眸中的狡黠与吊儿郎当在不知不觉里退却,带上一抹自信与认真,面如冠玉,眼如点漆。女子长成这般容貌,当是倾国倾城艳压群芳,而男子长成这副模样,却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温幸看着常玄理侃侃而谈时的侧脸,神游天际。常玄理自顾自的同温幸说了许多番邦的情况,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发现温幸正看着他,不禁一愣。
而温幸却是莞尔一笑,端起手中的茶盏递给他,眸波漾漾,芙蓉出水,溢了满室茶香。
常玄理在呆滞的神志中离去,走到门口都微微一踉跄,随即又转过头来看向温幸,又在她促狭的目光中踱步离去。
温幸不禁笑出了声,她确实没有想过,常玄理会连江山****之际,会对百姓造成什么样的伤害,都已经预算清楚并且提前防备。
那个风流不羁的浪荡贵公子,却是心怀仁慈,顾念苍生的真男儿。这确实出乎了温幸的意料之外,故而她特地逗弄了常玄理一番,为他侍奉茶水,大献殷勤,却不想,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多情公子”吓得连路都走不稳了。
温幸嘴角的弧度愈加扩大,在宫中受的委屈与打击之后的不悦情绪全部一扫而光,顿时神清气爽,兴致高昂。
“小姐,老爷和继夫人回来了。”
沉香走进来轻声禀报,温幸持着杯盏的手一顿,眸子变得更加幽深。放下杯盏走出潇湘院,温常安与继夫人正端坐在大厅之中,脸色皆有些低落。继夫人更是眼眶通红,明显爱女的离开给她造成了不轻的打击。
温幸轻抿住嘴唇,走上前去行礼道:“爹爹。”
温常安这才抬起头看向温幸,眼底的苍凉悲伤呈现在温幸眼中,让温幸有些揪心的疼。终究,不管温觅是否犯了天大的错,毕竟还是温常安宠溺了十多年的宝贝女儿,她的离去,让温常安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是幸儿啊……”温常安喟叹一声,道:“你妹妹已经走了……”
而继夫人看到温幸,却是变得激动起来,站起身来大闹道:“你这个贱人,你高兴了吧,把你的亲生妹妹逼走了,你满意了吧!”
继夫人越想越是觉得愤怒,说到最后,怒从中来,直接朝着温幸身上扑上去。
见到继夫人情绪激动,温常安连忙站起,一把抓住了继夫人的手臂,道:“你冷静点,觅儿是肩负了两国的和平而远嫁,她是我们温家的骄傲,你身为她的母亲,不能这般惹人笑柄……”
“可是为什么啊……”继夫人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痛,她就势扑进了温常安的怀里,抱住他的腰垂着清泪,“为什么会是我的觅儿……为什么……”
温常安感同身受,而继夫人亦是他扶持多年的发妻,他眉眼里尽是伤悲,却依旧强撑着,搂住继夫人柔声安慰着,两人相拥在了一起,完全忘却了身边的温幸。
悄然无声的退下,并不去打扰温常安和继夫人。温幸走在院子里,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已是叶落归根,满目荒芜。
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手心,温幸面无表情,没有伤春悲秋的心态,她只知道,自己的命运如果不自己来争取,来掌握,她便将成为这千千万万的落叶之一,随风飘荡,无处依托。
“小姐,温湛回来了。”寻香走过来打着手势道,温幸点了点头,随手一扬,手中的落叶在秋风中盘旋起舞,缓缓落入尘埃。
“小姐。”回到潇湘院,温湛便迎了上来。温幸点了点头,几人走进书房。
“怎么样,清姨那便有什么消息?”
温湛递上手中的账簿,道:“一切无碍,账簿查询。”
温幸轻叹一声:“清姨还是这么固执。”那些店面虽然一开始是温幸的母亲给她的嫁妆,但发展至如今的规模,清姨功不可没。
清姨无后,为免她牵挂,温幸接受了赠与,而江南所有的产业依旧由清姨打理,但清姨却始终坚持将所有店铺的收入支出账簿整理在一起,每个月给自己汇报一次。
清姨待自己如亲生,而温幸对于清姨,也自有一股孺慕之情。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两人在温湛的往来传信与商业接触里,却是一见如故,感情深厚。
不愿辜负清姨的信任与疼爱,温幸接过温湛递过来的账簿,开始浏览起来。从最初的不懂账目,到如今的一目十行,不可谓没下狠功夫。
温幸看的认真,温湛和沉香寻香静静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温幸出声问道:
“江南的铺子里这段时间竟然这么大的开支前往淮南?淮南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温幸知道,有清姨在,这账簿上这么大的空缺,定然是有原因的,而这账簿上虽然指明财产去往淮南,却并没有原因。
温湛摇摇头,表示不知,而一旁的沉香却凝着眉开口道:
“淮南发生水患已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近段日子倒是没有听说淮南又有什么事。”
“水患?”温幸放下手中的账簿转头看向沉香,疑惑道。她怎么没有听说过什么淮南水患之事呢。
“是啊小姐,”沉香回答道,眸光拉长,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而温幸并不打断她,等着沉香继续开口。
“我也是淮南人,跟着母亲辗转入京后,母亲去世,我便入了温府伺候小姐,与淮南老家里的姨母一直有书信往来。一个多月前,我接到了姨母的信,说是淮南发生了水患,我便将我的私己寄了过去,之后便没有了来信,想着当是无碍了,并未曾放在心上了。”
“一个多月前的水患,为何在京城里从未听人说起?”
温幸有些疑惑,若不是听到沉香之话,定然还不知淮南发生过水患。本来并无大事,当地官员自会解决,但清姨还从江南调了这么多物资前往淮南,温幸有种直觉,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隐约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却是毫无头绪,温幸有些头疼,对着温湛吩咐道:
“温湛,你去查查淮南水患一事。但对了,既然此事京城毫无消息,若非真的是小事,不足以传到京城,那便必然是惊天大案,你且注意安全,小心着不要暴露身份。”
温湛闻声而去,迅速消失在了几人面前。温幸重新抓起账簿,修长如玉的指尖有些发白,眉间郁色浮现,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小姐,您是觉得淮南出了大事?”
沉香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淮南那是她的家,她诸多亲人都在那里,依着温幸的态度来看,沉香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我只是参测,也许是清姨在淮南做了其他投资呢?”温幸微笑着安抚沉香,但那微皱的眉头却是出卖了她此时的内心。
依清姨的性子,决计不会有什麼事情而不告知自己的。而且清姨的账出入分明,账簿上记载的淮南这一笔却是并无说明,这也是显露出这笔帐幕后的不同寻常。
也许,清姨也是在用这笔帐来提醒自己,淮南,一个月前的水患,京都的闭目塞听,近日的出账去向,这一个个疑点在脑子里浮现,似乎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以连成一条线。
温幸安抚完沉香,却是将目光移向虚空,悠长寂寥。一切,都只有等温湛回来之后,才知分晓。
温湛这趟去的有点久,在温幸焦急却不动声色的等待中,过了两日,温湛才出现在了温幸的视线当中。却是蓝衣沾染了血痕,淡漠而清澈的眸子血丝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