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沉在宫里待耳报神也不少,夜里听见了梨香院的事情,心下起疑。晨起便早早的过来希音这里请安,探听消息。
“娘娘脸色瞧着不是很好,不如传太医进宫来请脉。”碧沉放下茶杯,面露关切的建议道。
希音一夜未眠,脸色自然不好,强笑道:“不妨事,不过是昨晚阿元闹腾的厉害,睡得晚了些罢了。”
碧沉点点头道:“男孩子总是精力旺盛些。二皇子别看他年纪小,小胳膊小腿也是怪有劲的。”说这话时,她也是一脸慈母笑意。
“这样很好的,说明误儿身子骨还是很结实的。”
听希音唤二皇子“误儿”,碧沉的笑意一僵,转话题道:“嫔妾还忘了问娘娘,太子殿下的抓周礼预备什么时候?”
她问这话,其实是引希音提起二皇子的百日礼,谁知希音此时全无意趣,连阿元的抓周也提不起兴趣,更别说其他的了。
“这几日身上怪懒的,过些日子再说罢。”
她这样淡淡的回答,碧沉也不好说什么,又说了两句便匆匆告退了。
“娘娘,梨香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奴婢亲自查了,挽太妃尸骨全无。”杨公公进殿来禀报道。
希音点头叹了一句,“那么大的火烧了一夜,想留下什么也难得很。也罢,且看皇上怎么处置吧。”
“奴婢方才已经去禀明皇上,皇上说请娘娘全权处置。”
希音一听得李诚之名,脸色便变回之前不悲不喜的木然,“皇上最近忙什么事情么?”
“听南枕公公讲,最近朝堂上下都忙着官员考核的事情。”
希音奇道:“官员考核?以前也没听说过。”
“是皇上登基后才下诏实行的。”
“倒是很好。”
“那挽太妃的事情?娘娘看如何定夺?”杨公公小心的问道。
“既无尸骨,便立个衣冠冢吧,一切仪礼皆按贵妃的规格来,对外就说不小心打翻了灯烛,引起了大火。”
杨公公领命而去之后,画扇又急匆匆的跑进殿来,希音捏捏眉心道:“还有什么事情?本宫要休息了。”
画扇却对希音的不耐烦没丝毫惧意,喜气洋洋道:“娘娘,登少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
此言一出,不光希音,暗香盈袖陈氏等一众登府老仆都喜上眉头,“真是老天有眼。”陈氏双手合十先念了一句。
盈袖却笑道:“嬷嬷可谢错人了,依我看来,是老太爷和大少爷在天有灵,才使登家血脉延续的。”
陈氏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是老太爷和大少爷在天有灵。”
暗香也要向希音道喜,却见希音泪凝于睫,心知她是喜极而泣,忙笑道:“少夫人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娘娘要赏些什么?”
暗香这样一说,希音才记起自己身份,方才她险些要动身回娘家了,点头道:“是要赏的,还有好好的赏。从库里取出些好东西来,珠宝玉器,灵芝人参,都要送过去。”
画扇又笑眯眯的插了一句嘴,“传信的人还说,夫人请您为小少爷赐名呢。”
“这个可不着急,要本宫仔细的想想,不能马虎。”希音也笑道。
陈氏也连声称是,一时间坤宁宫倒是欢声笑语。
“有什么喜事么?怎么这样高兴?”李诚进殿后见众人皆是笑意盈盈便笑问道。
谁知希音一见他来,便沉下脸起身屈膝行礼道:“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未曾远迎,还请皇上赎罪。”
李诚忙扶她起来,正要说话,她却向暗香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看茶。”
暗香福身要出去,李诚开口道:“慢着,朕不要茶,你们都退下,朕要与皇后说几句话。”
声音既冷又寒,吓得众人皆是一哆嗦,忙退出门外。
“皇上这是怎么了,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挽香说的都不是真的。”
“皇上难道就知道挽太妃对臣妾说了什么吗?怎么就一口咬定她说的是假话?”
“朕当然知道她说了什么,她说的无非是,”在希音清冽目光的逼视下,李诚也语塞了。
“她说的无非是我哥哥和祖父的死,其中也是皇上的一份手笔,是不是?”希音假笑着轻声问道。
“不,朕没有。”李诚后退了两步摇头否认道。
“可皇上却亲口承认了,那天晚上,你承认了一切。”
“希音,你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李诚恳求道。
“重阳节那天,哥哥是替我们母子死的,你知道是谁是不是?可你为了你的权势,你装聋作哑。我哥哥对你来说不重要,我对你来说不重要,难道阿元也不重要吗?他可是你的骨肉。”希音终于卸去掩饰泪流满面。
“不,你怎么可能不重要呢,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李诚轻声道。
“你事到如今还要欺瞒我吗?我重要?哼。”希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皇上这话还是别说了,违心的很。”
“你只愿意听信挽香的一面之词,却不愿意相信你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的丈夫?”
“我以前也是相信你的,可我现在却不能了。在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不能再相信你了。”希音背过身不再看他。
李诚不可置信的盯着希音的背影,“你怎么能?怎么能?我们是夫妻,你怎么能不信我?”
“皇家哪有夫妻一说,只君臣上下。”
“好,好。那朕就不打扰皇后了。”李诚连声说了好几个“好”之后便拂袖而去。
希音原本硬着的心肠,在听到李诚悲凉的告别和推门的声音之后便忍不住热泪滴滴沾上衣襟。
“从今以后,希音就再也不是你的妻子了,只是皇上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