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早晨,天空笼着一层阴霾,偶尔也响着一两声鞭炮,抑或是一两个烟花闪着几个淡淡的光亮,便销声匿迹,显得特别冷清。
如柔在扫着院子,其实院子里并不脏,只是柿子树下有丈夫昨夜放鞭炮过后的一地的红皮儿。然后,她开始梳妆打扮。因为她也得像所有的新、旧媳妇儿一样,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进行我们中国古老而传统的习俗——拜年。而她又是刚结婚不久的新媳妇儿,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了。当看到壁镜中的那个她已是脸如画,眉如柳,唇红齿白,煞是妩媚时,她又换上了一条厚裙子,又穿上皮衣,然后兴冲冲地跑向南屋,“喂,小茵,嫂子俊吗?”
“真俊!”正在照镜子的小茵回头一看说。
“走,我也给你画画。”
“好啊。”
看着壁镜前的这对姑嫂那亲密的样子,真让人眼羡。其实呢,如柔也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好朋友。当她给她画完妆,小茵突然说:“哇,你还穿着大裙子,我也没有哇。”
她不禁一笑,“快给你穿,我换条裤子。”说着,就往下褪裙子。
“和你开玩笑呢,我不穿。我穿着也短。”
姐俩正说笑的时候,小硕从外面伸进了头,“快别臭美了,走,给奶拜年去!”
王一风的家就在小硕家的北对门,来去方便得很。只是他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得了脑血栓,好在他是个开朗的人,保养得也很好,红光满面的,让人乍一看,跟常人无异。见儿媳妇、孙子、孙子媳妇儿给拜年来了,他高兴得很。
秀琴看了看桂兰穿的那件豆青色的毛衣,上前摸了摸,笑着说:“这毛衣还挺好,穿着也忒合身。”
桂兰一笑,摸着毛衣说:“这是如柔给我买的,追着赶着赶过年给我织上的。”
……
王宏明的家就在小硕家的南对门,他虽说是王硕的亲叔,可实际上仅比王硕大三岁,而人,看上去也憨厚得很。但他的媳妇马云霞,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快人快语的人,现在两人开着个五金商店,小日子过得很是红火。
“哟,小硕,如柔,快进来。”云霞热情地把他俩迎了进去,又是找糖又是沏茶,还对如柔说:“我们新安了电话,今天大初一的,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个好吧。”
……
张曼丝是如柔青梅竹马的朋友,也是他俩的大媒人。她中等身材,长得也很漂亮,尤其是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甜甜的。只是很是丰满了些。
“曼丝!”
“哟,如柔,今天你更漂亮了。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
“瞧你说的,翔宇,来,干妈抱抱。哟,这么沉了。”
翔宇是曼丝的儿子,才六个月,白胖白胖的,一双大眼珠嘀溜溜地乱转,可爱极了。
……
晚上,回到家的如柔走进厨房,看了看那些剩菜剩饭,对婆婆说:“妈,我热热这些剩菜剩饭还不行?也够吃了。”
“中。”
于是,如柔就在厨房热饭菜了。
小茵坐在炕角一边嗑瓜子一边对哥哥唠叨:“我嫂子真抠门儿,过年了都不张罗着给我压岁钱。”
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嗑瓜子的小硕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说:“你这么大了,还跟我们要压岁钱?再说你嫂子对你啥样呀,我们结婚时的,我让她给你一百,她都给你二百!你还小呀!”他越说越生气,“你这么大了,还跟我们要压岁钱?再说我们有钱?”
“你们都别说了,中呗!不喽都小声点儿!”桂兰气急地说。
“哼,她有条破裤,自己不喜欢了,还惦着卖给我,跟我要钱。”而小茵还在嘀咕。
如柔听到吵闹声,走了过来。
小硕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瞪着眼骂了她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又嚷:“你有一条裤,还惦着卖给她,跟她要钱?”
如柔愣了,委屈的泪水在眼框里直打转。那是准备结婚时,她买了条白牛仔裤,后来一试,发觉穿着有些长,就对小茵开了个“不然就卖给你吧”的玩笑。其实她也知道小茵穿着也短,只是姐俩平时闹惯了,她口不由心地就说出来这句话,没想到竟被抬上了“刑场”。她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人,什么钱啊物啊的,她总觉得那是身外之物。她最看重的是人性、亲情。对于小茵,她更是如此。自己的什么东西,诸如化妆品之类的,小茵爱用就用,爱拿就拿。嫂子嘛!而且,每次姐俩去洗澡、剪发等等,都是她掏钱。她觉得小茵实在不该如此,便极其委屈地解释了一番,又走进了厨房。
小硕又冲小茵嚷嚷:“你说你都二十了,还跟我们要压岁钱?”
理屈的小茵一下子哭了。
“小茵,别哭了。你哥现在娶了媳妇儿,人家还不向着媳妇儿!”
听着母亲这带刺的话,小硕眼里也含了泪,“妈,你就向着你闺女,不向着你儿子呀?”
“中了中了!别吵了,咱们分家吧!把地也分出来!”桂兰气急败坏地嚷。
如柔默默地放了桌子,摆上了饭菜,又默默地给每人盛了一碗。对那始终一言未发的公公说:“爸,吃饭吧。”
宏远“嗯”了一声。
她又对婆婆说:“妈,吃饭吧。”
桂兰竟连头也没扭。
她委屈得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哭着。
桂兰见媳妇儿走了,又见儿子也随后走了,不禁对丈夫嚷:“你说你还不愿意分家,你看他们俩,班也不上,吃的喝的也不管买,这到啥时候是个头儿呀?小茵都二十了,我总得给她攒两块钱吧。”
窗外,五颜六色的烟花不时装饰着深邃的夜空,令初一的夜晚是那么美丽那么迷人。
“如柔,对不起。”小硕抚摸着她的头发,柔柔地说。
听着这近乎无奈的一句“对不起”,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委屈都云散烟尽了,便爬起来,扑在他的怀里。
第二天,如柔做熟了饭,便招呼正坐在椅子上穿鞋的小茵吃饭。
“吃,你先吃吧。”小茵没有抬头,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事而有些难为情吧。
初四的天气阴沉而且有风。如柔小俩口去了她的姨家,由于表姐妹们轻易不碰面,很是亲热。
而自觉受了冷落的小硕一吃完饭便沉着脸对如柔说:“咱们回家吧。”
她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一年才来这么一回,再说还不到一点呢,你着什么急呀?”
不到两点,他又催她:“快走吧!总呆着干啥!”
她只好答应了。
路上,风很大很狂,刮得她简直蹬不动车子。
他瞪了她一眼,暴躁地嚷:“让你早点回来,你偏不早点回来!刚才风还小着。”
“呆会儿再来,风还行刹了呢!一年就来这么一回,也不知道你着什么急!”
“你大姨喜欢你呀?人家还不是对她闺女、姑爷近!”
“我大姨对我挺好的,你不过是心理上觉得人家和你远罢了!”
“你也没看看,有人搭理我呀?”
“我大姨没和你说话?”
“那别人呢?”
“你!你说说你!大过年的,谁都行有个招待不周的地方。你说你怎么这么事儿多?”
“是!我事儿多!我事儿多!那你回去呀!”他气急败坏地嚷,又猛蹬车把她落在了大后面。
她的心,不由得感到了莫名的凄冷。是因这阴霾的天空吗?爱,总会有涨潮的时候,而若那涨潮的声浪是那海,将会有怎样一颗悸动欣喜的心;而若那落潮的时候,她愿做那温柔的海滩,倾听那化作贝壳的他曾经声嘶力竭的誓言;令人困惑的是,感觉不到爱的时候呢?恨,恨不起来;温柔,温柔不起来。
回到家中,家中竟一个人也没有。他知道母亲轻易不爱出门,不禁有些担心,出去找了半天又没有找到,见她还在生着闷气,不禁凶狠地对她嚷:“如果我妈他们出什么事儿,我和你没完!”
她也有些担心,不知一向不爱出去的婆婆他们都干什么去了。但看着他,她突然不寒而栗:他竟是这样的不可理喻!这样的陌生!而婚前,她又是那样地偏偏喜欢他,喜欢他那双大眼睛,喜欢听他那极富有磁性的声音,甚至喜欢他眼角的那两道皱纹,她觉得那是成熟,那是沧桑。而不顾父亲的极力反对,毅然决然地嫁了他。她也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是个孝顺的儿子,并要她善待他的父母。当时,她还曾为这句话而欣喜,觉得他是一个有爱心、有孝心的好男人。但她绝对没有想到,他所谓的孝顺竟然是建立在蹂躏她心灵的基础上。她长泪短泪地流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咣当”一声。她擦了擦泪,两人不约而同地跑了出去,也不约而同地问:“妈,你去哪儿了?”
“我去你姥家了。”桂兰把车子放下,又问,“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不禁怨恨地瞪了他一眼。
进了屋,桂兰说:“你爸的同事给小茵介绍了一个对象,在你姥家见了面。”
“小茵跟秋杰分手了?”如柔诧异地问。
“唉,秋杰的家在沧州,挺远的。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不愿意!这回,秋杰走,我就让小茵给他打电话跟他断了。这不,你爸的同事一提,就让他们见了面。小茵要是看上这个男的,她也就会把秋杰忘了的。”
“那今天见面的这个怎么样?”
“大高个,一米八还得多,长得一般。不过人家会开车,家庭也不错,父母还都是干部。”
“那还挺好。小茵的意见呢?”
“她,谁知道!”
如柔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刚才的事,闷闷不乐地坐在了沙发上。
见到母亲,小硕也安心了。于是,追了过来,讨好地问:“还生我的气哪?”
她白了他一眼,见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又赌气地站起来坐在了炕上。
“好了,好了,我道歉还不行吗?”他又挪到了她身边,抓起她的手往他的脸上搁,“要不然就打我几下。”
她“啪”地扇了他一下,正准备再扇第二下,手被他攥住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啊,你真舍得打呀。好了好了,来,我亲你一下。”说着,他的嘴凑了上去。
也许,女人是水做的,感到寒冷时便结成冰,待有温度上来时便又化成了水。这不,她躲着躲着,也不由得笑了。
桂兰正坐在缝纫机旁改衣服,那是一件她穿着肥了的衣服。虽说卖了十来年的衣服,可她从来没舍得穿过一件。她只有一身像样儿的衣服,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穿一次。生活使她懂得了俭省。她也知道别人都说她小气,让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钱把在自己的手中,用得着的时候能拿出来,这才是过家之道呢。突然,她发觉进来一个人,抬头一看,心里“格登”一下,疑是眼花,但随着那声浓浓的外地口音“大妈”,她的心又“格登”一下。
“大妈,小茵没在家吗?”
“啊,她没在家,你先坐这儿。”说完,桂兰急匆匆地走进儿子的屋里,说:“秋杰来了,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她急得又搓手又团团转,“你们说,呆会儿那个男的再开车把他们爷俩送来,这可咋好?”
“妈,你想办法把秋杰引走,我去我姥家让他们呆会儿再来。”小硕一边说一边下炕穿鞋。
路上,桂兰正在送秋杰走。她已经骗他说,“小茵去了青岛,暂时回不来,你过些日子再来吧。”但她也决定送他到公共汽车站点,毕竟人家大老远的来了。但她的心还是忐忑不安。终于到了站点,又看见了一辆公共汽车正缓缓地驶来,她的心才踏实了下来。
秋杰的一只脚已经登上了公共汽车,突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一扭头,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忙跳了下来。
“秋杰!”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了,小茵顾不得女孩子的羞涩,扑进了他的怀里。
桂兰只得气呼呼地走开。一回到家,见他俩也随后进了屋,气得她往墙上撞去。
“妈!”小茵一下子哭了,去抱母亲。
桂兰挣扎一番,倒在地上。
看见他们回来,忙跑过来的如柔见婆婆躺在地上,赶忙上去抱,说:“妈,你怎么了?”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和小茵把婆婆弄到了炕上。
刚回来的小硕也忙问:“妈怎么了?小茵,妈怎么了?”他见妹妹只是哭,又瞪大眼睛问秋杰:“是不是你打我妈着?”说着,举起巴掌就要打秋杰。
“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如柔见了,忙抱住了他。
“放开我!”小硕一边挣脱一边厉声质问秋杰:“是你碰我妈着呗?不然我妈怎么到地上了?”
“哥,他没打妈!”小茵哭着说。
进屋的宏远一看,对桂兰说,“你趴着哭管啥用?有事儿说事儿!”
桂兰坐了起来,哭着嚷:“我就是不愿意!”
如柔拿了一条手巾,给婆婆轻轻地擦着泪,说:“妈,快别哭了。”
“不愿意说不愿意的,哭啥?”宏远又扭头问女儿,“小茵,你妈说不愿意,你咋办?你说,你咋办?”
见妹妹只是哭,又惹急了小硕:“你不会说话呀?”说着,一个巴掌掴了过去。
小茵捂着脸哭着说:“人家大老远的来了,成不成的别说,这么晚了,还赶人家走?”
“小茵,你要是想跟他,你现在就跟他走!永远也别认我这个妈!”桂兰狠狠地说。
“小茵,你妈说了,你要是跟他,就别认你妈了,你咋办?”宏远慢条斯理的语气中夹杂着严厉。见女儿还是不吱声,他突然往外走去。
如柔意识到不好,忙追了出去。
宏远拿了一把锹进来,对女儿说:“你不是惦着跟着他嘛,我拍死你!”
如柔一把抱住了他,喊:“爸,不要打!不要打!小硕,快帮我拦住爸。”见丈夫夺过了锹,她才长吁一口气,放开了公公。
“你赶快给我走!”桂兰推了一把站在炕边的秋杰。
“大妈,我走可以,你别生气了。”秋杰一派大度的样子。
“把你拿来的东西也拿回去!”
“大妈,东西给您老留下吧。”
“全给我拿走!”
看着这个就这样失恋的小伙子,如柔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对小硕说:“去,送送秋杰。”
当一切重又恢复平静后,如柔纳闷地想,婆婆去送秋杰了,小硕去告诉小茵让她呆会儿再回来,他们怎么又碰到一块了呢?是巧合,还是缘份?
原来,在姥姥的家里,小茵一直心不在焉。但母命难违,她不得不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见面,但她几乎没正眼看他一眼。在他和她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他两句。她决定走开,但又找不到恰当的借口。突然,她发现哥进来了,就敏感地预感到“他”来了,于是也不再想什么借口了,赶紧往外走去。
“你走?”小伙子问。
小茵没理他,此刻的她更是不屑与他说话。
“要不,我开车送送你。”
小硕忙说:“不用送了,你坐那。”说着,他冲走过来的父亲递了一个眼神。
宏远会意,和小伙子聊了起来。
小硕追上小茵,问:“你干啥去?人家还没走呢,你就走,这像话吗?在姥姥家呆会儿再走吧。”
小茵不搭话,推起车子就要走。
小硕拽住了车把,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茵泪眼汪汪地使劲拨了开他的手,飞快地往公共汽车站点骑去,她知道,母亲一定会赶他走的。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以后的日子,小茵不见了笑脸。如柔很是同情她却又无能为力。而且奇怪的是,每天晚上,婆婆就老早地把窗帘挂上,把门关上。凭感觉,她觉得老俩口在“批斗”小茵,因为她有时隐约听到有哭声传出来。她总想过去,劝劝这个,或者劝劝那个,但人家把门都关上了,所以她一直没决定下来。后来,正巧需要从那屋拿东西,屋内却又鸦雀无声。拿了东西,她只好识趣地退了出来。
一次,宏远要从冰箱里拿东西来到了儿子的房间。
如柔便说:“爸,要是管不了就任她去吧。再说要是嫌远,以后可以让他们在咱们这边买房。你们总这么管也不行。”
宏远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绺韭菜,说:“从我这儿,她要是愿意,愿意到哪儿到哪儿。可你妈不行,她怎么也不愿意。完了,我跟你妈说说你的意思。”
“爸,不然我找个机会跟她谈谈。”
“那……”宏远看了她一眼,说,“好吧。”
中午,吃完饭,如柔便对闷闷不乐的小茵说:“走,上我那屋呆会儿去。”然后,她就围绕着那预谋已久的话题问:“小茵,你有啥想法?”
小茵低着头,摆弄着手指说:“我能有啥想法,爸妈他们不愿意。”
“小茵,也别怪爸妈不愿意,是忒远!爸妈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哪舍得!再有,你要是在那儿受了委屈,上哪儿找知心的人说说知心话呀。你现在是不显,将来结了婚,你想爸妈了,哪有钱总坐火车呀?你要是搞个近处的,不管是受了委屈,还是想妈,不是想家来就家来呀。”
“可是,哪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呀。”说着,小茵流下了泪。
“唉,你说你,当初你和秋杰搞的时候,也没和家里商量商量?”
“和家商量了,妈说中,说出门在外,有个朋友帮助更好。”
“那你是以谈恋爱的名义和家商量的吗?”
“是,家说中,我才搞的。”
如柔“哦”了一声,问:“对了,小茵,你们俩在哪儿认识的?”
“从天津。我们俩从一个厂子上班认识的。”
“唉,要说把他彻彻底底地忘掉,是不可能的。可是你才二十岁,要人儿有人儿,要个儿有个儿,在附近会搞到一个比秋杰强的,再说父母也会愿意,你何乐而不为呢?等到你结婚了,和秋杰谈过恋爱的事儿就仅仅是一个回忆了。说不定到那时,你也记不起谁是秋杰了。”
见嫂子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小茵不禁白了她一眼,把头扭向另一边,泪也一串一串地滚了下来:“可那毕竟是我的初恋呀。”
女人的泪最能触动女人的心了。如柔一时无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她才二十岁呀!然而她过早地涉入了爱河。花开早是个美丽的错吗?半晌儿,她说:“小茵,你老这样又有什么用呢?不如这样吧,你先把这件事放下,不要总去想他。”说到这儿,她笑了,“不想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不要再谈恋爱。等到一年后,如果你觉得还是放不下秋杰,如果你们有缘,那么一年后你们还会在一起的。这一年,也算是对秋杰的考验。如果这一年里,秋杰和别人谈了恋爱,那么你就应该庆幸。如果秋杰没有谈恋爱,说明他还在爱着你,到那时,我想,父母也不忍心再拆散你们,好吗?”
小茵沉默着,她的那双发红的眸子闪着一缕悲恸的光……
正月十二这天,桂兰对如柔说:“现在集上又开始卖货了。如果你想卖货的话,就应该取货了。”
年前,如柔就和婆婆商量,让她不要赶集卖货了,一年老似一年,何况还得骑三轮车,也够辛苦的,不如在家喂个猪做个饭什么的,她和小茵赶集卖货。
而这时,小茵也说了:“嫂子,你要是想卖货的话,咱们今天就去取货。”
“行。”
“行什么行!”小硕瞥了她一眼。
“你?”
“和她去取货,她跑了怎么办?”
小茵瞪了哥哥一眼,甩身走了。
“她还没对秋杰死心呢!妈说她总偷偷地给秋杰打电话。要是今天你和她去取货,她跑了,赖哪儿呀?”小硕又翻起了白眼仁。
“那我就在家呆着?”
“过两天再说。”小硕的语气又明显地缓和了许多。
于是这一天和小茵取货的是桂兰。到了晚上,回来的却只有桂兰一个人。小硕一问,小茵真的走了。
如柔的心中有一股侥幸,又不免一阵伤感,对婆婆说:“妈,要不,你就别管了,成全他们吧。”
“别管她!这个死丫头要是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