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骄阳似火,他们没法安睡静坐在大殿中思考着主意。
“义人的口道出智慧,义人的舌诉出正道,经历试炼的人得到福气,因为试炼过后,他必得生命的冠冕。”大殿外忽然出来这串声音。
盖比猛然站起来向长廊外那头望着:“是谁在那烈日下颂唱?”
“管他是谁,反正不会是吸血鬼。”利奥还是厌恶,这很是影响他的思考。
“是牧师,在为你们做临死前的祷告。”贝利尔不知在哪里忽然窜了出来。
一见到贝利尔,利奥就一下子冲了上去,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利奥双眼狠狠瞪着她,对她说:“这一次我会把你扔到太阳底下,看看你的天赋还能不能再救你一次。”
贝利尔却冷笑了一声,说:“别忘了,这里可是圣殿。”
“利奥。”塞西尔对他喊道,他若不理智一下,很快就会惊动那些长老,那件事要是穿帮了他们可会受到棺刑。
“我比你年长,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你只蚂蚁一样简单,你最好聪明些,否则你的父母和哥哥就是你的下场。”利奥恶狠狠地说道,随后这才松开了手。
“我才不在乎雷诺他们,但是我的哥哥们可是我亲生哥哥,你们得付出代价。”贝利尔压低了声音怒视着他们每一个人,说完她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看来这里并不是他们的福地,麻烦事总是接踵而至。盖比已经完全被那念词吸引,他朝着幽暗长廊尽头的光源走去。
“盖比,外面可是大太阳,你要干嘛去?”利奥对他大叫,眼前一个个麻烦让他心烦意乱。
“我过去看看。”盖比完全不理会他,仿佛前面有莫大的诱惑。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是什么人,于是塞西尔和利奥一起也跟了过去。此时的外面正是太阳高挂的正午,太阳应该异常毒辣,即使离出口还是很远,但他们仍然已经感觉到灼烫难耐。
“别再往前走了。”塞西尔一把拉住盖比,他努力睁开眼目视着前方,只觉得眼前一片金色的光芒快要照瞎了他的双眼,他努力瞧着,在门口站立着一个神父,此刻像是踏着天国荣光而来的上帝。
“主会赦免吸血鬼吗?”盖比虔诚的握住双手,好像丝毫感觉不到这灼痛。
“主会赦免任何悔过之人。”
“我从来都不想伤害别人,我只是…迫不得已。”利奥跪在了地上流着血泪深深忏悔着,“主一定不会原谅我,一定不会。”
那神父看着跪在地上的盖比,竟一步步走了进来,他衣服上每一根线丝都闪闪发亮,似乎要照亮这幽暗地狱的殿堂。他走到盖比面前,伸出手按着盖比的头,说:“吸血鬼只是犯了错的孩子,而上帝是在等待孩子认错的父亲,父亲对孩子永远只是包容和原谅。”
塞西尔和用手臂遮挡着光辉,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被灼伤的痕迹,盖比跪在地上接受着神父的祝福,他如此静谧和安详。
“我不想再听这些胡扯了,我们快被红烧了,该走了。”利奥拉起盖比拖着他向后走,塞西尔也拉着恋恋不舍的盖比,他们一起回到了大殿。
这时他们才看到那神父也转身回到了门口,在太阳之下——那上帝的领域——继续颂唱。塞西尔曾经作为神的圣骑士,但他却越加质疑神,若神真有那么仁慈,为什么还要他去惩罚人间的罪恶,若是不惩罚犯了过错的人,那世界只怕会变成地狱了。
“真不明白你怎么愿意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是上帝,快来膜拜我吧。”利奥伸展着手臂高呼着。
盖比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握着双手默默祈祷。
塞西尔看看外面,觉得很是诧异,“为什么会有神父在这里,这里不是只有一些人类部落吗?”
“是传教士,半年前他忽然来到了这里,隔几天就会来这里传播传教。”这时不知墨丘利在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
“你出现的真是时候,那就没人管管他吗?”利奥说。
墨丘利笑了笑,然后说:“他总是白天来,还经常去那些部落中传教,因此长老们就大发仁慈,只是再也不允许他离开这片土地,以免他对外说出圣殿的秘密。”
“原来是这样。”盖比目光中露出崇敬之情。
塞西尔看看外面,他看着那立于烈日之下的神父心中想:一个为吸血鬼传道的人。
他们仍然想不到好主意,而盖比显然有些偏题,偏到了神的膝下,他更加关注外面那传教士在烈日下是否口渴。
在苦想无果后他们只得回到房间,阿尔塞纳仍然热衷于他那灾难般的计划,此刻他在盘算要怎么更容易拿下那三个千年长老。
“也许我们该弄点当年噬月狼王用来对付吸血鬼祖先的那种毒药,是叫血银吗?我记得希恩那里就有。”阿尔塞纳好像有散不尽的热情,他看着塞西尔他们说,“塞西尔,你们回来的正好,你们不是经常去希恩那里嘛,正好可以偷一些回来,但是千万不要被希恩发现。”
塞西尔、利奥、盖比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露出一副既不情愿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此时对复仇兴奋异常的阿尔塞纳还以为他们又惹出了什么事,他像是看着犯错的孩子露出宽容的微笑,“无论你们搞出什么乱子,都无所谓,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打起精神来,少年们。”
他们三个人还是不说话,此时对他的复仇提出异议,恐怕阿尔塞纳会一下子发疯掉的,但如果不说,他们将亲眼见证他的疯狂。
“阿尔塞纳,取消计划吧。”塞西尔终于开口,不管阿尔塞纳会不会听得进去,至少他们得试试。
“什么?为什么?”阿尔塞纳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看着塞西尔那黑色凝重的眼睛,也许这是一句玩笑?
塞西尔长叹了口气说:“我们根本没法确定那就是安格斯。”
“不不不,我能感觉得到,一定没错的。”阿尔塞纳目光仍然坚定,他确信自己是对的,那里悬着的就是他寻觅了八百年的仇人。
“你的感觉是错误的,而你这错误的感觉会带来一场空前的灾难,会死很多很多人,甚至我们,包括你。”
“不不,塞西尔,你们是我的家人,你们必须支持我相信我,我终于可以复仇了,你们应该为我高兴。”塞西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利奥眼睛四处乱看着,盖比则低垂着双眼,“你们也这么想吗?认为我疯了!”阿尔塞纳一声怒吼。声音在房间回荡良久。
“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就是安格斯,我们认识的那个聪睿的阿尔塞纳去哪里了,你真的要为一副不确定是谁的尸骨,让所有人陷入危险吗?”塞西尔抓着阿尔塞纳的肩膀,又温和地说,“等过了圣典,我们陪你一起去俄国寻找线索,查出这具尸骨真正的身份,如果真的是安格斯,我们保证不会再阻拦你。”
阿尔塞纳轻轻摇着头,一脸的难以接受,他一下子推掉塞西尔抓着他肩膀的手,“不,不!”他大叫着。
阿尔塞纳看着他们三个连连后退,然后夺门而去。他一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至亲竟然不愿意相信他支持他。
“你们不该说出事实。”一旁的卡里开口说。
“他会想明白吗?”盖比问。
“不知道。”塞西尔看看空空如也的门口,又长叹了口气。
混乱在阿尔塞纳的大脑中四处乱撞,他在一条条悠长昏暗的通道中奔跑着,墙上的烛火杂乱地跃动。
为什么他们不帮助我,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声音,他难以理解与他相处百年的家人为什么不能理解他赞同他。
不知不觉他跑到了希恩那里,他这种冒失的闯入让希恩和楚天雨有些吃惊。
“阿尔塞纳?发生了什么事?”希恩看着彷徨失措的阿尔塞纳问。
阿尔塞纳没去理会他,而是径直朝着楚天雨走过去,将他身边的锁链拿起坐在了他的身旁,希恩一脸不解地看看阿尔塞纳,便继续忙起自己的实验。
“发生了什么事?”楚天雨问。
阿尔塞纳摇摇头, “家人…不应该互相支持吗?”
楚天雨看着他点点头,然后问道:“是利奥他们做了什么吗?”
“如果是你,会义无反顾的支持我的决定吗?”阿尔塞纳看着手中环扣在一起的锁链。
“当然,如果你不反对我征服世界的话。”
阿尔塞纳心头一震,他看着楚天雨被锁着的手脚,心中有了一丝愧疚。
“我没有后裔,”一旁的希恩说,“前世的时候也没有,我生命的全部就是科学实验,但我知道家人就像这些实验一样,它们环环相扣,紧紧相连。”
“家人应该互相支持,也应该谅解。”楚天雨抬起手中的锁链看着阿尔塞纳,嘴角抿着微笑,“我从来都没恨过你们。”
阿尔塞纳抬头紧盯着楚天雨也轻轻笑着说:“我知道。”他那胸膛中窜动的火焰稍有安息,那份仇恨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但他们还是为他做了那么多。阿尔塞纳的心中一下子宽广了起来,周围那些紧闭的门扉一下子全都敞了开来。我的克里斯蒂,再等等我。
另一边塞西尔他们心急火燎,他们不知道阿尔塞纳是否会想得通,在他那死角里在憋得疯狂之前找到出来。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阿尔塞纳才回来,尽管进门的时候他看上去仍是一脸的不愿意,但还是说:“好吧,我们先查清楚那古尸的身份再说吧。”
塞西尔松了口气,心中的巨石也终于落下,他万万没想到阿尔塞纳真的能放下了仇恨,他还以为他会继续偏执的复仇,他又一次错看了他。塞西尔不禁上前拥抱住了阿尔塞纳,阿尔塞纳竟显得有些孩子一样的羞涩,利奥与盖比也一起加入,他们又拉了卡里,几个人抱成一团,他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羁绊比人类的血缘更加紧密,会如岁月一样绵延悠长。
大殿外高高挂在天顶上的吸血鬼祖先们发出腐朽的叹息,他们坚信他们的子孙会拯救他们。而塞西尔他们,心中只能默默祈祷这第三具古尸不是安格斯,因为到那时,他们就再也无理由阻止阿尔塞纳。
外面的太阳已经沉下了,人类的世界已经离去,而吸血鬼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月,已升起。
在安抚了阿尔塞纳如大海般狂躁的心后,塞西尔与盖比开始在这块吸血鬼乐土上寻找乐趣。他们两人一起抬了木棺来到一片谁也找不到的密林,在环顾周围确定安全后,他们便挖下了一个土坑把木棺放进去。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便钻进棺木里。这木棺是从前端设置的入口,为了安全起见,只是进去的姿势实在不怎么优雅。
当照样破晓的时候,他们能感觉到早晨那清新的空气小心翼翼呵护着暖暖的日光缓缓升起,鸟儿落在他们的木棺上蹦蹦跳跳欢然起舞,世界从光明的一面展现着与黑夜截然不同的生机。
“是不是很美妙。”
塞西尔听到盖比对他说,他的声音在穿过木棺时惊动了鸟儿,他们拍打着翅膀惊惶而逃,塞西尔仿佛能看到他们向着天空远去的景象,一片羽毛轻柔地飘落在木棺上。
“很美妙。”塞西尔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久违的日出,清晨,人类仰视的天空,多么令人怀念与陶醉。
就在这世界的拥抱下,他们安然入睡,太阳那温暖的安抚慰藉了他们那断裂的生命。
当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黑夜,月光高挂如白霜般寒冷。这一觉让塞西尔梦见了前世某个自己都不记得的清晨,只是那么一个伸着懒腰打开窗子,觉得美妙的清晨。
盖比管这叫做“回归之旅”,塞西尔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贴切。
他们将木棺扔在那里,因为他们还打算下次再来。吸血鬼想离太阳近一点,这自然是很危险的想法,但这美妙却让人难以抗拒。
当他们回到圣殿时,那里竟异常热闹,吸血鬼长老们也出来了,只是没有人头梅森。
“发生了什么事?”塞西尔对利奥问道。
“人类部落被西部的哥布林骚扰,他们请求吸血鬼们出面。”利奥显得毫无神采,他对哥布林可没有丝毫兴趣,对这些连哥布林都对付不了的人类更没有兴趣。
塞西尔看着那几个人类,他们说着很奇怪的语言,其中站在最前面头上戴着翎羽的那个似乎是首领,他毕恭毕敬如同对待神祗一样。那些长老也用他们的语言与他们对话,忽然那几个人类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们都望向卡里。
这时就听长老说:“卡里,就由你去吧,可以吗?”
“可以。”卡里平静地说。
这时阿尔塞纳就像骄傲的父亲搂着卡里的脖子,然后一脸挑衅地微笑着看看莫尔顿。
“没有人可以藐视我们血族,哥布林更不可能。”长老说。
众人都行礼,那几个人类也一同行礼,长老们离开了大殿。
这时那几个人类就围过来对着卡里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
卡里淡漠地看着他们,然后转头对塞西尔他们说:“你们要一起去吗?”
塞西尔很惊奇卡里竟然会主动邀请别人,阿尔塞纳过来搂着他们说:“去吧,我的孩子们,为我们家族争光的时候到了。”
塞西尔很讨厌他用这种称呼,他在他们眼中可不是父亲的角色。塞西尔看看盖比的意思,只见他点点头,于是塞西尔说:“好的。”
“我可没兴趣。”利奥转身刚要走,忽然又犹豫了一下,他回过头来说,“好吧,在这里更无聊。”
那些人类作出了“请”的手势,塞西尔、盖比、卡里还有利奥跟随着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乘着两艘船西行,那高挂的月亮仿佛是要从黑色夜幕剥落的果实。周围丛林的野兽甚至河里的鳄鱼,每每看到他们就会离得远远的,但还是有一种勇敢的生物敢冒犯他们,那就是蚊子。利奥正为此牢骚满腹,他朝着空中胡乱的抓了一阵,然后手一甩,将二十多只蚊子摔在了船上,这立刻引来那个划船的人类一片喝彩。
他们的旅程很遥远,要整整一个黑夜才能到达那里,他们要赶在圣典日之前回到圣殿。对于这趟任务,塞西尔却不甚了解,他想过,这应该就是这里吸血鬼和人类的关系,吸血鬼以神的姿态恩泽着人类,多么理想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