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儿子打电话过来时,六妹刚洗好上床。儿子说自己在部队一切都好,现在准备读军校了。六妹能听到儿子声音里兴奋的劲儿。“条条大路通美国。”她记得儿子说过的话。让孩子吃点苦,多经历点事,何尝不是好事呢?这是六妹现在才懂得的道理
儿子还嘱咐六妹有空多回家陪陪爸爸,说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儿子的提醒又一次把六妹从迷茫中拉回现实。
她庆幸那天和洪俊见面幸好遇到医生。平静,六妹终于平静下来了。她回望初恋,感觉应该挥手和往事说拜拜了。初恋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保存温暖美好的记忆,用来温暖余生的寒冷。不能再向前了,激流勇退、在最美好的时刻停下脚步。
不能把初恋揉皱,初恋如同一块平滑的丝绸,不能随心所欲的把它揉皱。留一点温馨留一点美好留一点想念留一丝温存给未来的记忆。
跟往事干杯。六妹想起这首歌:
经过了许多事
你是不是觉得累
这样的心情
我曾有过几回
也许是被人伤了心
也许是无人可了解
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
人生际遇就像酒
有的苦 有的烈
这样的滋味
你我早晚要体会
也许那伤口还流着血
也许那眼角还有泪
现在的你让我陪你喝一杯
干杯 朋友
就让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
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
明日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
请与我举起杯
跟往事干杯
对着漆黑的夜空,六妹做了一个端杯的手势,说:就让那一切成流水,把那往事,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明日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请与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
她不想越陷越深。她要从这片沼泽里走出来。
这之后,洪俊也没再打她电话。所有的初恋都会有一个句点。
六妹想着该把吴文从老家接到市区来了。
一个晴朗的初冬的天气,温暖的阳光眯缝着多情的眼睛看着沉睡的大地。
去店里的路上,那阳光让六妹再一次想起妈妈、想起洪俊,那阳光照到身上是那么舒服、温馨、美好,让她一时间又恍惚跌入对从前娘家美好时光的想念。
从往事里走出来,走在今天,走向明天的日子。她加速向店面的方向驶去。
一大清早,黄蕊就绷着个脸。六妹寻思着她肯定遇到啥难题了,要不整天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
当一个顾客进来试皮草的时候,六妹打断了欲问发生了什么的念头,她面带微笑看着顾客不停的试衣物,并婉转的向顾客推荐自己以为还可以的款式和适合眼前这个貌似妖精似的女子喜好的颜色。嘴巴涂得红艳艳的,像鸡冠花开了。头发烫成细碎的毛绒绒的小花卷,让人联想起家养的咖啡色的宠物狗毛。她穿了有十几件,沙发上已经堆满小山一样的皮草了,六妹拿着一一的往上挂,她还在不断的往沙发上扔。
“你还有完没完啊。”黄蕊忍不住了。
“怎么着?我试衣服的权利都没有吗?”
“一大清早的,你穿来穿去,想不想买啊?”
“想买啊,不想买我来这左试右试,我脑筋不好啊!”
“有点。”黄蕊面朝天花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做生意得有点素质,就这点耐心,你能把生意做好?”她说,“我本来还想在你家买一件的呢,就冲你这态度,不试了,也不买了。”她拎起沙发上黑色的手提包推门晃悠悠的出去了,走时还留下不屑一顾的表情。
“啊啊啊啊——”黄蕊朝天大喊了起来。
“今天怎么啦?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是的。”
“郁闷!想揍人。”
“咋的了?”
“我那个冤大头老爸,那个风流成性的家伙。他不是人。我恨他。”黄蕊呲牙裂嘴,手握拳头,“我——恨——他——。”她提高许些个分贝大声喊。
六妹坐到黄蕊身边,她真诚的望着黄蕊,等待她的下文。
“那个王八蛋。他居然还给我秘密的在外面生了个弟弟。”黄蕊捏过沙发上毛毛狗,扔在地上喊道:
“他不是人。居然给我生了个弟弟,还死不承认。这事我妈还不知道呢!”
六妹说:“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黄蕊气势汹汹、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昨晚,我手机充电了,昨天玩游戏把电都玩没了。我忽然想起要给我闺蜜打电话,她最近失恋了,我想安慰安慰她,我就向爸爸借手机。他当时正在聊天,我想搞个恶作剧,趁他不留心抢他的手机。他和谁聊天,其实我也不关心,反正他身边从来没有缺过女人。我说:‘爸爸,手机借给我用一下,’说着手机已经被我一把夺过来了。夺过来我就给我闺蜜打电话,她听到我的声音就在电话里不停哭。我问为什么,她哭哭啼啼说她的男朋友和她的闺蜜私奔了。私奔到外地以后男朋友才打电话给她说对不起。接着她就说男朋友以前和她怎样怎样好,都怪她的死闺蜜。我在电话里告诉她,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为他哭,幸亏还没结婚,结过婚再和你闺蜜私通,那就更糟糕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哭啥,找个比他更好的,你就不用再悲伤了。我的闺蜜被我说笑了。打完电话,我准备把手机递给那个流氓。就在伸手递给他的刹那,我又缩回手,因为我看到他焦急和期待的眼神,我接电话那么长时间,他啥事也没干,就站在那等我手机,我忽然觉察到这一点。刚才他在聊天,有秘密?我快速翻看他的聊天记录,我的祖父啊,一个七、八岁漂亮的男孩照片出现在他的聊天记录里,语言档可能被他刚才处理掉了,还剩几张照片,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的照片。再翻看相片库,已经被他保存到相片库里。
“这个男孩是谁?怎么在你的图片库里?”
“路上看到的,看他长得帅,就拍下来了。”
“我看到流氓闪烁又坚定下来的眼神。”
“他妈是谁?”
“我哪知道?”
“谢谢你给我找来个弟弟。”
“你不要瞎说,这事更不能对你妈瞎说。”
“我没勇气对我妈说,亏她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没有的事,你不要瞎扯。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他一本正经的从我眼前消失了。“原来他在外面已经有儿子了。都七、八岁了,我和我妈被蒙在鼓里这么年。他居然在外边不但有小妾,还在传递香火。你说我们冤不冤啊?”
“这事得搞清楚。也不能随便武断。”
“还随便武断,直觉告诉我,那男孩百分之百是他在外面生下的孽种。不会错的,昨天他慌乱的眼神,瞬间又镇定的表情。男人真是太会演戏了。他的内心也真够强大的啊。”
“风流债!”六妹说,“债是需要偿还的。他留下太多风流,总需要还债。他自己肯定也不希望这样,是无意间惹下的,当那女人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时,他就该收手了。所以他现在会对你和你妈好,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们,另外,那边还有牵挂,他得去还债,去补偿人家。去收拾一时风流留下的烂摊子。他还要对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儿子负责。”
“这个老流氓!活该!”
黄蕊忽然又笑了,她的面部表情舒展了很多,“由他折腾吧,还能怎么着,我和我妈能搬石头砸天嘛!再说,他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承认又怎么样。所以他不会承认。因为他要付出,又不想让你们知道。”
“只要给我们吃给我们喝给我们住,不亏待我和我妈就行。其他的不管,也犯不着管,也管不着。难道去打死那女人和那男孩子,要蹲班房的。”
“你这样想,就对头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们相视而笑,然后黄蕊轻轻地朝六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