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在我的安抚下渐渐的回复过来,但是眼泪却还是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看来真是吓坏了,每个人都有因为恐惧而留下的伤,我看着不忍。“我们苏家让你受委屈了。”阿一抽抽鼻子,忙说道“没有,没有的事儿。”说罢又嘿嘿地乐了。我心里一松快,想这小姑娘这股单纯劲也蛮可爱,说哭就哭,哭完就乐,她那哥哥却跟她天差地别。
我问阿一,我回来的时候看老宅好似已经荒废很久了,苏诚说你们早就搬出去住的,你刚才说的事是何时发生的啊?“大概一年前。”我远赴藏北,三年不到,前几****回来时苏诚说我走后一年多他就搬离了老宅,原来是这个原因。看来苏诚与阿一大概一年前就正式住在一起了,可是她的家人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都不曾反对过?我心中也稍稍有点疑惑,便问她“阿一,你跟苏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家里若是反对,为何以前没提?”阿一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的一抹红色仿佛擦到了耳根。“这个、这个么,他们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以前我说是去上海读书了。”我心里苦笑,在一个城市里,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消失了一年,好狡猾的小姑娘。
不过我承认,阿一狡猾中带着真实的可爱,让人讨厌不起来。
此时天已经擦黑,窗外的光再无力照进来,因为屋里本就昏暗,所以灯是早就开了的。我此刻与阿一坐的极近,不知腹中咕咕声作响,被她听的一清二楚,阿一嘿嘿一笑,“哥,我去做饭吧,正好阿诚也要回来了。”我尴尬起来,才想到今天除了喝了杯茶还不曾吃过任何东西,况且前日一睡又是两夜,饿是早就饿了的,只是被这些毫无头绪的烦心事打扰,到现在才发作罢了。“好,麻烦你了啊。”“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只是太客气了,总是把我当外人一样。”我被她的撒娇逗乐了。“弟妹。”阿一一愣,笑着去厨房忙活开来了。
厨房在进门的拐角处,从客厅里是望不见里面的,我坐着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机也尽是些无趣节目,或许仅仅是我自己的心并未平静,阿一在厨房忙活,而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我离开沙发,穿过一间未开灯的空荡房间,径直来到了阳台,只有这个房间和阳台是相通的,我看着楼下的小区街道,几辆桑塔纳歪歪扭扭的停在花池边上,花池也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整理过了,零零散散的摆着各家的花盆。这种旧式的楼房阳台窗口很小,光线很难照的进来,所以很多老头老太便把自家的花草搬下来晒,天黑后就像是一个个埋伏下的鬼影。
我痴痴的看着对面楼上的亮光,肯定也有人是幸福的生活在这个小区里,当然也有不幸的,比如说,苏建国。
从8栋是看不到3栋的,中间两重楼做屏障,三栋在农机小区的最里面一排,想到苏建国极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我渐渐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去凶案现场。人就是奇怪,有时候危险可以刺激你的神经,让你无时无刻不想靠近、总是有想去一探究竟的念头。而且这种念头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牵引着如痴如醉的求知者走向死亡,这就是‘好奇害死猫’的定律。
去案发现场,去苏建国死的地方瞧上一眼,或许这样才更能安心。心里有个声音怂恿着我,不断怂恿着我,一刻不停的怂恿着我……
我知道,那是另一个自我的呼唤,无时无刻不渴望去解开秘密,无时无刻不渴望接触死亡而带来的刺激感。一个绝不安分的自己,向三年前渴望藏北放逐一样的不安分。
“咔叽”的开门声,苏诚回来了。我缓步走向客厅,“你回来了。”阿一此刻早已从厨房出来,扎着个围裙,满脸幸福的光辉。“你小子最近挺忙啊,这么晚了才回来。”“私企加班,干不完活怎么会放人。”苏诚苦笑的蛮不自然。我们哥俩坐在沙发上,离的挺远,电视里放着的无聊节目为我们减少了尴尬,阿一此时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了。“你小子挺幸福啊,千万别辜负了人家。”我对着厨房方向轻轻抬了下下巴,苏诚会意,只轻轻说了声“嗯。你今天找我要说什么事?”
我和苏诚虽是亲兄弟,大概前世也是冤家,我们俩天生无话可说。这次本是为了避免让苏诚卷进案子,而来找他谈谈的。本想着若他对阿一只是玩玩,就劝他倆分手,一则避免姓宋的找麻烦,二则再不要耽误人家阿一姑娘。可是今日知道阿一为这段感情付出了很多,早已是不可分割的地步了。索性就不再提了。以后的事就随它去吧。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老宅什么时候拆。”“一个月之内吧,那一片都得拆完。赔偿合同都签了。”“这么草率就签合同?”苏诚看着厨房方向,幽幽地说:“我需要买个新房。就签了。”说罢起身走向卧室,又从里面拿了一个透明文件袋给我。“你自己看吧。”我翻了几页看个大概。“18万,还不少,可以。”“我们各九万。”我摇摇头,苏诚疑惑的看着我。“我的那份先借你,谁让你快成家了,别委屈了人家。”苏诚笑笑也没推辞。我心里却觉得一种暖意流淌开来。
今晚这桌饭无疑是几年来最暖的。
其间小小的喝了点酒,三个人算是敞开了心扉,我和阿一有说有笑,苏诚也并没有再拿不好听的话来噎我。吃的尽兴,不知不觉已近10点。我便起身要走,苏诚阿一二人也没阻拦,依旧说说笑笑地把我送出诡异的楼洞。
我离开了他们俩之后,出得农机小区没几步路,脑袋里总有一个声音瓮声呼唤我去苏建国死的地方瞧瞧端倪,虽说现在尸身不在凶室,也总得留下蛛丝马迹。苏建国死的蹊跷,我心里乱七八糟!警察那边又不可靠。看来只有去案发凶室亲身走一遭才安心。虽说已到5月,可这一早一晚还是凉气袭来,裹紧了外套,想到凶室扑面而来的女尸,浑身鸡皮疙瘩又起。看来要去还得是择个吉时,不可莽撞。
苏诚与阿一的恩爱今日我看在眼里,弟弟就要成家,而我这个当哥的感情上还如浮萍一般没有着落,说实话心里涌现一种小小的嫉妒,苏诚若是不幸,我自然伤神难过,可苏诚这般比我幸福,我自然也为自己感到心酸,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前日苏诚给我寻了个住处,虽说还是比较满意,但“梁园虽好却并非久恋之家”,况且现在就我孤身一人,老宅森罗恐怖又不能回去。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两旁的路灯也越来越暗下来,直到十一点多,听到一处歌声起,顺着歌声在路旁的胡同里寻着一处酒吧。只是一层红砖垒就的平房,粗糙而又单调。一圈小小的霓虹灯包围着5小字“木吉他酒吧”。天冷,就想进去喝杯小酒。这间酒吧也并不很小,除去吧台大概还有十几个酒桌,灯光很暗,但能模糊看见很多酒桌旁都有两三人不等,歌台在最里面,只看得闪眼的彩灯下隐约一个女子身影,随着音乐轻轻摇晃,一股浓浓的怀旧,我听过这首老歌,正是邓丽君的“南亭晚钟”。
‘南亭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是飘啊、飘在——我心中——’声音很妖娆,我也并不反感,便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静静地把自己隐匿在阴暗中。正直午夜,在座的这几桌人或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朋友搭着话,或是和我一样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还有的伏在别人肩头抽泣起来。我知道,喜欢午夜坐在酒吧里的人都是有心事的,你不必问也不必猜,每个人都在这个夜里保守着自己最难过的秘密。
酒吧里并不吵,反倒很安静。和小城的夜正好相反,虽然城里的人们并不喜欢狂欢,可即便是晚上,城市却一刻钟也安静不下来,推土机像一只发了狂的兽,报复般怒吼着、蓄足了力气撞歪一座座红砖平房,挖掘机也使上了吃奶的劲儿,精心的给这座老城挖好一个坟墓。通天的吊车是夜幕下巨大的绞刑架,吱呀着,将这个老城里的人们从夜半的美梦中拖出来,吊死。
歌声很魅惑,我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体开始松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