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也称幽州。
自周武王平殷后,便封这里为幽州。这里也曾是战国时期燕国的地界,虽然曾几度更名,好在唐朝建立时期,重新定为幽州,一直延续到五代十国。自从石敬瑭将这里割让给辽国后,辽国便将幽州改为南京。
幽州台,位于南京城外不足十里的地方。这里是燕国时期燕昭王所建,原是为了招贤纳士,如今却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空台。而此时的明月正缓缓在这里走着,山峦叠起,辽阔空旷,迎着遒劲的风,心情更是无比激动。
自醒来之后,天天被困在一方小院,耶律无邪终是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特意让萧翰干、萧木易等人带明月在南院王府不远处天王寺中转转,一来明月大病初愈到那里拜佛祈福,二来去远了他终究是不放心的。
明月静静站在幽州台上,登高望远,抬头看着眼前所景,天高云淡,此情此景不由想起燕昭王建这座幽州台时的心情,正是在这里他遇见了乐毅,那个帮助他连破齐国七十余城的奇人。还有那些尚未走远的贤明圣君,想起唐太宗,还有赵匡胤,他们都是礼贤下士,声名远播的君王。明月从心底是佩服他们,尊敬他们的,无论他们手上曾经沾满多少鲜血,至少他们的初衷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最后他们也都做到了这一点。
冷不丁一阵笛声幽然飘过,将明月拉回了现实。萧木易不禁有些好奇,这幽州台荒废了好久,平日也不见有什么人来,怎么偏偏今天这么热闹。不等他去查看,明月已经顺着笛音探了过去,萧翰干紧紧跟在身后,明月突然转身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嘘’状,示意不让他发出声音。
笛音悠长、高亢,所吹之曲却异常悲凉沧桑。烟花易逝,流水落花,却总有些事始终埋在心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三百年前,陈子昂曾在这里作下千古名篇,也让他名满天下。但当时他的心情却是寂寞孤独的,才无所用,让人不禁唏嘘。明月看着眼前苍茫辽阔的土地,想着先人登上这座幽州台时的心情,如果当年武皇能听他一句,想必他也不会站在这里徒添伤感。
已经无法猜测三百年前,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是否想过再重振旗鼓尽力一搏,他有没有想过再回到那个灿烂繁华的圣都。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笛声越发悲壮苍凉,曲调忽高忽低,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吹笛之人的指尖慢慢滑出。明月站在那青衣男子身后,四周一片沉寂只听得见笛音缭绕,身体再也抑制不住,绵延不绝的悲伤顷刻间早已控制了理智。
“赵元佑——”念出这个名字时,明月也大吃一惊,以为这个名字就像种子一样早已被自己深深埋在心里,无论一年四季如何变化,他都不可能生根发芽,却不曾想如今轻易脱口而出。
“王妃!!!”萧翰干一声大吼让明月心里一颤,缓过神来,不知何时自己面前竟立了一堵墙,再看看,原来是那青衣男子的后背,更让明月惊讶的是,自己的一双手臂居然还环绕在人家腰间,难怪萧翰干会大叫。乐声也戛然而止,萧木易等人皆呆呆望着明月。
明月渐渐平静下来,看着眼前伫立不动的人,缓缓放下手臂,轻笑一声,不是赵元佑。不过是这笛子吹得太好,一时恍了神,明月转身,失望地叹了口气离去,也不看那人转过身来的摸样。不是赵元佑,是谁又有什么用。
从山上一步一个脚印走下来,每走一步明月心中都一个不情愿,北方的天空如此辽阔,不能自由飞翔实在可惜。明月走下来的时候,一众随从早已匍匐在地,恭迎王妃明月回府。明月望了望天空,有些不悦。那个南院王府,方方正正的小院,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这外面的天空,无比让人留恋。
“王妃,时辰到了,该回府了。”萧木易也看了看天空,直到一黑影出现在天空,忙在一旁提醒道。
明月抬头看了一眼那黑影,眉头一蹙,撇撇嘴不耐烦道,“我偏不回去,一天到晚就知道监视我,早晚把那只秃鹰给炖了吃!”
萧木易脸色一黑,“王妃,出门前大王可是吩咐过,王妃如果没有按时回去,我们这些人就.”
不等萧木易说完,明月立即摸了摸肚子说道:“回去吧,我饿了。”众人起先一愣,紧接着松了口气。
等明月回到府里时,饭菜早已准备好了。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饭菜,明月一声不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耶律无邪此时就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阴着脸看她吃饭。
“出去怎么样,开心吗?”看明月一反常态,耶律无邪忍不住问道。
明月答非所问,只顾边吃边道:“小邪,我刚来南京你要是也天天给我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我早就醉生梦死了。”
明月说话时嘴里塞满了饭菜,答得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耶律无邪也听得不耐烦,“你从回来到现在都没看我一眼,但至少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看我一眼吧。”
“看你干什么,能填饱肚子吗?现在对我来说,美食可比美男重要。”明月直到将最后一口饭咽下才不紧不慢道。
耶律无邪神色更加冷漠,迫不及待唤人道:“撤了。”
看有人过来收拾,耶律无邪紧接着从椅子上起身离开,几步之后便坐到了书桌前,继续翻阅古籍。烛火明亮柔和,映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安静的只有风声沙沙作响。
而与他相对的另一端,可不如这边安静,对面的明月拼命跟丫环们争抢,脸上的怒气不言而喻。而耶律无邪只静静坐着什么话都不说。
终于连最后一盘菜也被丫环们夺去,明月不禁大怒跑到他身边,拿起手中的筷子指着耶律无邪怒目而视,“你们辽国很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粮食!还没吃完就撤掉,什么意思?!”
“谁说浪费了,那些饭菜下人们热热还可以再吃。”
耶律无邪饶有兴致地看着明月,明月的坏脾气只在饿着肚子或被人突然叫醒时发生,他算是知道了。
“下人不是人啊!你们堂堂南院王府就让下人吃剩菜剩饭吗,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耶律无邪自知与明月争吵不占上风,转过身背对明月不再理会她。看耶律无邪不理她,明月理智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再想想与耶律无邪对着干吃亏的始终是自己,遂压制住心中怒火。
“不就是出去一趟,还是你指使的,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看明月猜出自己的心思,耶律无邪转身握住她的双肩冷冷道:“以后不许再去幽州台,还有不单单是幽州台,以后你哪都不能去!”
明月认真想了想在幽州台发生的一切,又想想自己说的,接着蹲下来双手托住脸道:“我现在是你南院王府的王妃,是契丹人,小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耶律无邪低头弯腰抚了抚明月的头发,依然冷冷道:“既然你知道你是我耶律无邪的妻子,以后就不许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难怪你不怕我与萧总管、傻大个走的近,原来是因为他们长得不好看。明天我就去告诉他们,看你这个大王到时候怎么跟他们解释。”
“我做什么从来不需要跟他们解释。”
耶律无邪放下手中的书卷,拉起明月的手走向床边,待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看明月脸色红润,忍不住刚要低头去亲她的脸,‘噗呲’一声,紧接着四周臭气熏天。明月捂着鼻子笑盈盈道:“呵呵,我吃太多就会放屁,不要介意啊。”
耶律无邪无奈摇摇头,“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介意。”接着便要抱明月,明月慌忙捂着肚子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
“晚上吃太多好像拉肚子,去茅房!”
“早知道还给你准备一些豆子之类的。”
“啊!想起来了,这几日吃得太撑胖了好多,为了减轻重量我从韩芊依那里抓了一些巴豆,可能吃得太多???”
明月越是解释,耶律无邪越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丫头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那巴豆怎么说吃就吃,也不顾身体状况。
更加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一晚上只要他刚要靠近明月,明月不是拉肚子去茅房就是臭气连天接二连三放屁,折腾耶律无邪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一大早,看着明月沉沉睡下,耶律无邪无奈叹了口气心中始终愤愤不平,刚要靠近就听她说:“今天不是要去上京?赶快走吧,早去早回,我会在王府乖乖等你回来!”
耶律无邪苦笑一番,还是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明月粉嘟嘟的小脸,‘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接着在丫环们的服侍下穿戴好官服匆匆出了门。
明月满意笑了笑口中也不时喃喃道:“想占我的便宜,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