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握住了这只柔软的手,言言的手不是很小,白天林聿看到了,十指修长,皮肤细腻光滑,现在手心有点汗,握住了却感觉有点清凉。
到现在,林聿发现自己居然那样依恋言言,他已经离不开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离不开言言做的饭菜,离不开再晚回家都有一个比一母同胞还亲的妹妹在等着他。
“言言,”林聿在心里暗暗保证,“我一定要让你幸福,保证让你比同龄的女孩子还要幸福,还要快乐!”
西屋里有轻微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声音到了堂屋,言言一下子醒了,抓着哥哥的手紧了,林聿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林聿轻轻坐起来,透过窗棂往外看,院子里被月光照出一片朦胧的惨白,见三婶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打开大门走出去。
林聿附在言言的耳边小声嘱咐:“你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言言点点头,拉住哥哥的胳膊,声音很轻:“小心点儿。”
林聿微微拉开虚掩的大门,探头往外看,家门外是个很大的空场,周围几个胡同口黑黢黢的,远远的街口那里有一只狗走过,并没有看见有人。
三婶脚步不慢嘛!
林聿走出来,站在门口外,他并不急着去追三婶,三婶再可恨,毕竟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屋里的三叔和言言,有外星文明帮忙要是中了别人的分瓣梅花计,那就不是阴沟里翻船,而是水瓢里翻船了。
再说他很清楚,三婶他们不惜铤而走险找上门来,暴露出她们迫切得到言言的心态,既然那么迫切,能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小聿而轻易放弃吗!
“手表大哥,发现他们了吗?”林聿忍不住问手表。
“在那边胡同里藏着,放心吧,还有两个男的,没什么大不了。”手表轻描淡写地说,“你别动,她们肯定会主动出击的,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三婶从小胡同里钻出来了,淡淡的月光照着她贼溜溜的步法,看得出她早已变成了一个夜晚行动的老手。
三婶站在胡同口,往这边看着林聿,并不说话,朝林聿招手。
林聿并不为所动,也不说话,就这样瞪眼看着三婶,现在是你想找我,不是我想找你,我不过去,看看过不过来!
三婶见他不过去,只好左顾右盼贼溜溜地走过来,走近了站住,干笑一声:“小聿,言言和你说什么了?”
林聿淡淡地说:“什么都说了。”
“唉——”三婶很假地叹口气,“我知道言言恨我,恨我当初撂下你们爷儿仨走了,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我让她跟我走,是想带她跳出这个火坑。”
“你一个人跑了还不算,还想让言言丢下我三叔跟你跑?三叔都病成这样了,你——你的心是塑料做的!”林聿嘴上跟三婶说着话,注意力却时刻警惕着四周,尤其是侧耳听着家里,他要保证家里不要进去人。
“切——”三婶不以为然地说,“你三叔就那样了,早死早算,活着有什么意思!”
林聿无语了,他徐徐吐出一口胸中恶气,还叫她三婶,叫不出口了,这婆娘的心不是塑料做的,是冷轧钢做的。
这婆娘见林聿不说话,以为他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项,许诺带言言出去享福,给她介绍大款,住别墅,坐奔驰,只要言言成了富婆,肯定少不了小聿的好处。
这婆娘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摆手,后面的小胡同里走出一个男人来,虽然是月光下,林聿还是能看清他的脸,果然如言言所说,长得一脸凶狠,手里握着把刀子。
“别废话了,不老实宰了他!”那男人挥舞着手里的刀子,恶狠狠地说。
林聿依然侧耳听着院里和屋里是不是有动静,同时他又瞥见自己的右后侧有个人轻手轻脚摸上来,虽然只是用眼的余光看,林聿还是能看到那人手里的细铁丝,或者是钢丝,很细,月光下发白发亮。
这是要拿铁丝勒死我咋的?
到现在林聿已经初步判断出,这婆娘和这俩男人不仅仅是人贩子那么简单,从他们的言行可以肯定他们身上有人命,甚至不是一条人命。
林聿心想,既然想勒死我,那就来吧,随便勒,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到底有多狠?
后面那男人突然爆起,跳起来勒住林聿的脖子,林聿感觉出来了,是类似于摩托车油门线那样的钢丝绳。
只要力气够大,这种钢丝绳能把人的头勒下来。
那婆娘一看同伙得手,兴奋地给他鼓劲儿:“用力用力,勒死他。”
林聿心里一片冰凉,这就是曾经的三婶,我跟你何仇何怨,就要用钢丝绳勒死,你还兴奋成那样!
刚才还跟言言说她九死不能赎其罪恶,现在林聿觉得让这婆娘死了那就太便宜她了,不能死了,而是要让她生不如死。
眼见林聿还在挣扎,婆娘一推身边的同伙:“上去帮忙!”
那凶狠汉子冲上来,照着林聿的肚子就是一刀子。
刀子深深地刺进腹部,凶狠汉子分明听到“噗”的一声,紧接着“啊”的一声惨叫。
林聿的腰腹部就像会拐弯儿似的,弯向一侧,刀子深深扎进身后那人肚子里。
凶狠汉子目瞪口呆之际,林聿俩手撑住脖子上的钢丝绳,缩头脱开,顺势把钢丝绳套在凶狠汉子脖子上,而且拉着后边那人的手腕,把钢丝绳在凶狠汉子脖子上又缠上一圈。
凶狠汉子想脱也脱不开了。
再说也来不及了,林聿一脚踹在中刀汉子胸口,那汉子闷叫一声,就像个纸片人一样倒飞出去,缠在手上的钢丝绳都没来得及松开。
林聿这一脚冲击力太大了,那人飞起来吐着一溜鲜血,也许鲜血里带着心肝脾肺的碎片也不一定,没等落下在空中就已经气绝,“噗通”一声,就像一个破口袋落到地上。
“咕咚!”凶狠汉子的身子还站在原地,人头滚落到地上。
“啊——”那婆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刚才还压着嗓子说话,现在这一声大叫听起来中气十足。
那婆娘抹头就跑。
想跑,还没让你生不如死,还没让你交待杀过多少人,拐卖出去的那些孩子都卖到哪里去了呢!
林聿就像一道魅影一样闪到这婆娘前面,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子,一把带住:“跑不了了!”
“小聿,咳咳咳……”三叔披着个褂子出现在大门口,言言搀着他。
三叔就像垂死挣扎一样挥着手:“放——放开——三婶!”身子一侧歪,斜倚在门框上。
“爸爸怎么了,爸爸,爸爸……”言言拉着他的胳膊大声叫起来。
“三叔!”林聿知道三叔想说什么,赶紧松开那婆娘,冲过来帮着言言扶起三叔。
借着淡淡的月光,能看到三叔的两眼翻白,喉咙里发出急促的“齁啦”声,很明显他上不来气了。
那婆娘转身狂奔而去,但是林聿已经顾不上她了,天大的仇恨也比不上三叔重要,即使把她掐死五十次,能让三叔赶快喘上气来吗!
林聿和言言把三叔弄到炕上,赶快吸上氧,但是三叔已经坐都坐不住了,身子软得像烂泥,俩人一边一个扶着他,他自己都能原地出溜,看样子想躺下。
俩人只好扶着他平躺下,把氧气开到最高,只能这样了,不能再动他,别人也帮不上他。
林聿只恨不能把自己肺里的气借给三叔,哪怕让自己憋得翻白眼呢,只要三叔不要憋死,能缓过来就行。
可是兄妹俩都很清楚,看这样子,怕是缓不过来了。
眼看着三叔越喘越没力气,林聿知道他和言言不得不面对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想到三叔这一生受的那些苦,那些累,想到他看到三婶时的兴奋和渴望,那都是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的对幸福的渴望!
刚刚几个小时之前,三叔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现在就到了弥留之际!
林聿无法抑制自己的悲痛,眼泪以最快的速度“簌簌”地往下滚落,喉咙就像石化了一样哽咽得动不了:“三叔,三叔——”
言言跪坐在炕上,眼泪早就流成了河,俯身看着三叔,想动又不敢动他,林聿知道言言此时跟自己一样的心情,恨不能拿自己的生命换回三叔的生命。
“言言,是不是去叫二大爷他们过来——”林聿的喉咙又哽住了。
言言就像石化了,盯住爸爸只是“哗哗”的眼泪。
砰,林聿一拳打在墙上,墙上出现一个深坑:“我警告曹锦诺找专家来,专家呢!”
“哥——”言言终于能发出声音,扭身扑进林聿怀里,“呜呜”地大声哭起来。
她已经悲痛软弱到了极点,林聿搂住她,感觉她在自己胸前虚弱得像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猫,柔软得不敢用力去搂抱她。
他轻轻拍打着言言的后背:“言言不哭,不哭,三叔也是受够了,让他享福去吧——”
“哇——”言言更大声地哭出来,在哥哥胸前用力地又蹭又拱,“我后悔呀,我对不起爸爸,我害了爸爸——”
“言言,言言,”林聿慌了,他感觉言言已经悲痛过度,以至于有点精神错乱的表现,“不怪言言,怪哥哥,哥不好,好了好了——”
“哥——”言言抬起满是泪的脸,几乎就要贴到林聿的脸上,嘶着嗓子,“你不懂,我不该瞒你,我其实有办法给爸爸治病,是我不给他治,我害了爸爸!”
言言肯定是精神错乱了,林聿知道不能呛着她,只能顺着她说:“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了,没事,没事了,你尽力了。”
“我没尽力,我太自私!”言言紧紧搂住林聿,“哥你抱着我,我都告诉你,我跟你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爸爸也不是我的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