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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已经连续好几年了。每年过小年的时候,陆岩都会到林希父母的坟上来烧一柱香或者送一束花。可是,被林希撞见,这还是第一次。

陆岩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几度想张嘴对林希说点什么,却又始终没能说出口。

林希笑眯眯地对陆岩说:“小岩岩,好好替我陪一下我的爸爸妈妈,我去做午饭给你们吃咯!”说完,便像一只快乐的精灵一样,飘进了厨房开始忙碌。

陆岩开了电视,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望了望沙发旁边的空位置,开始想象林希父母的灵魂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这个世界存在这样的事情吗?或许灵魂真的存在?只是他们以我们看不见摸不着感觉不到的方式存在于这世上?

陆岩是工科生,也是唯物主义者,自然是不信鬼神论的。

可是眼下,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却像真的能感受到林希的父母一样……

已经十年了。

林启迪和余秀英夫妇就是在这座老房子里被活活烧死的,当时,事件被判定为意外火灾事故,可是陆岩知道,远没有表象那么简单。

“叔叔阿姨……对不起……”陆岩心里默念,脸上写满了愧疚,如无尽的灰暗。

没过多长时间,林希的午餐就准备好了。

她系着一条可爱的围裙,把做好的菜一样一样端到餐桌上来。其实真正吃饭的也就两个人,可是林希却作了七八个菜,一下子端来摆齐之后,很有一番大餐的感觉。

“哇……你做这么多?”陆岩咽下嗓子里难忍的涌动,惊讶地问。

“过年嘛,多吃一点。”林希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小瓶白酒来,找了个小玻璃杯倒上,对着那空椅说道:“爸爸,来,喝点儿酒。你喜欢的味道哦!”

陆岩朝那把椅子看着,仿佛感觉那儿真坐了个人一样。他吓得立即回头,后背倏尔起了一股凉气,只好呆呆地看向桌上的菜。

“妈,你就喝饮料啦!”林希又倒了一杯饮料放在旁边的空座上,温柔地说。

安置好这些,林希才坐下来,与陆岩坐在同一边,开始吃饭。

不知道是因为“接”了父母回家还是因为陆岩陪她过小年,林希显得格外高兴,话也特别多。

“我老爸老妈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林希慢悠悠吃着菜,像是炫耀一般朝陆岩说道。她的眼神里亮闪闪的,就像塞进整片夜空的星辰一样。

可是那炫耀,却又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凌迟着陆岩的心。

——她明明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在他的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家庭。这种反差,也只有林希才能受得了吧?

陆岩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微微低下头去,味同嚼蜡地吃饭。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一点也不是当初那个配合林希“隔空点穴”的明朗少年。

他的眼睛漆黑暗沉,像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没有光亮。长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他一半的眼神。

可是林希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我小时候啊,特别爱打架。每次把男孩子们打到哭泣的时候,我爸爸总是对我说‘做得好!希希!’可是背地里,他却又跑到别人家去道歉……嘿嘿。”

林希自嘲地笑了两声,声音不停:“我老爸老妈没有多少文化,却给了我最好的启蒙教育,那就是先学道德,再学书本知识。他们总是说,希希啊,偷盗抢劫杀人放火都是大坏蛋才做的事,我们希希可要做一个好人……”

陆岩一听到这几句话,立即变了脸色。仿佛那几句轻柔细语的话语,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心坎上一样。

过往多年,他的心早已不似平凡少年那样坦荡宁静。心里深埋的那个秘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以为,岁月会帮助他遗忘。

从此,他不会再恐惧,不会再在夜行时,害怕抬头看头顶的天。

他的心开始狂烈躁动,全身的血管也开始跳动起来,一时之间,在这寒冬腊月里,他竟然流起了虚汗。

一旁的林希终于注意到陆岩的反常,立即放下筷子,惊恐地问:“陆岩,你怎么了?”说着便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

陆岩放下筷子,稍稍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自知无力隐藏情绪,只好苍白一笑:“有些不舒服了,可能是最近天气过于干燥,我有些气虚了……”

“哦……”林希这才放心一点,眸光忽闪间,仍然不忘调侃陆岩:“气虚好治……若是肾虚,那可就……”林希抽了桌上的纸巾帮陆岩擦了擦,一双明亮又戏谑的眼睛故意打量了几番陆岩。

陆岩实在没有心情接招她的玩笑,只是怏怏地站起来,然后说:“我去沙发上躺一下,你陪……叔叔阿姨慢慢吃。”

陆岩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冷汗一直汩汩地往外冒,还总觉得身边一直有人在看着他。他闭上眼睛,仰靠在沙发上,然后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慢慢揉着太阳穴。

他的头脑里突然变得很混乱,似乎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石头化作密不透风的石头雨,一块一块向他砸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希收拾完碗筷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陆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原本白皙的脸上这会儿突然出现一片不正常的红色,两颊处不断流着虚汗。

林希这才慌了神,立即摇了摇陆岩,然后焦急地说道:“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用。”陆岩睁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一股绝望,他的嘴一张,就像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了。

这个时候林希端了杯水过来,急忙催促道:“来,先喝杯水。”

陆岩只好接过水,喝了几口。原本就要如实向林希说出来的话,也就随着那水一齐吞下去了。

大约休息了一个小时,陆岩才逐渐缓过神来。看着一直温柔陪伴他的林希,他牵动嘴角笑了笑,然后不自觉地用手抚上林希的脸:“林希啊……小年快乐。你说,我们会一直做好朋友么?”

“那是自然!”林希豪爽地一拍胸,笑得明晃晃的,“我就你这一个朋友,你知道的!”

陆岩又笑了笑,嗓音柔和:“真好。能够认识你,真好。”

又坐了一会儿,陆岩提出要回家。林希知道他要赶着回去陪父母过年,也就没有留他。

陆岩直接打了辆车到火车站,然后坐上了最近一班回A市的车。他只觉得他不能再等,他要回家去,好好的再和父母沟通一次。

一到家,果然又见父母像在开会一样在客厅研究着什么。保姆也不在家,可能是去买菜了。

陆父陆母对陆岩的来去不定早已见怪不怪,眼下见他回来,只是轻声说了句“回来啦”便继续低声讨论。

“这都过年了,这几个人家里……咱还是得去去……”

“邵总监一直对我们很照顾,得重点对待……不然本罗集团哪会每年下这么多采购订单给咱们一间小公司啊……”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家,陆岩的心情原本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可是一到家,却又听到“邵总监”这个称呼,他立即就血脉喷张,忍不住冲父母开始炸毛。

“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自首?那可是两条人命啊!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陆岩忽然朝父母吼起来。

他平常总一副嘻哈不正经的模样,可这突然严肃起来,还是吓了陆父陆母一跳。

“你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发烧了?”陆母终于站起来,走到儿子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陆岩一把将母亲的手甩开,然后退后一步,眯上眼睛绝望地说道:“十年前,你们那个邵总监还不是总监的时候,你们为虎作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我来提醒你们吗?”

一听此言,陆父陆母立即大惊失色,古铜色的皮肤也更加暗沉。

陆母赶紧将窗帘都关起来,声音低得直颤抖:“岩岩,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陆岩以手掩面痛心疾首,大声咆哮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场大火就是你们设的局!为什么我的父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这什么是这样的人?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到底是凭什么去做这么遭天谴的事情啊!”

看儿子情绪非常激动,陆母也惊悸得直抖,可她还是试图让儿子稍微冷静些,声音艰涩地说道:“儿子,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你了解的情况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了!”陆岩再次甩开母亲的手,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绝望。

他退到门边去,可是那语气却软了下来:“你们知道,今天那对夫妻的女儿对我说她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么……是我的爸妈,亲手害死了她的爸妈!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杀人犯!”

陆岩顺着门背慢慢滑下去,双手捂住了脸。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流下。

十年了,他的心里一直揣着这个天大的秘密。

从那天无意间听到父母的谈话开始,他就拼命将自己伪装成了另一番模样。

多年来,因为不忍心揭发父母,他饱受噩梦的摧残;因为对自己父母的偏坦,他咬牙死守秘密至今。

表面上,他看起来比谁都幸福,可是实际里,他活得比谁都沉重。

那时年幼,他不至于大义灭亲去揭发自己的父母,只好默默将这个秘密藏起,从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煎熬。

他的沉默,换得家里这些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如王城里的贵胄,享尽上流社会的优渥。

可是林希呢?那么美好的林希,那么坚强的林希,却在这毫不知情的状况里,艰辛无望地度过了十年。

整整十年啊,岂非一朝一夕,磨平了她身上应有的张扬与棱角?

陆父陆母面面相觑脸呈猪肝色。“杀人犯”三个字,如一柄亮锤,激烈地砸在他们心上。

过了老半天,陆父却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问道:“岩岩,你是说……那家的女儿……还活着?”他的脸上有惊恐,有质疑,可是更多的,却是渴望。

听到父亲的问题,陆岩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记得林希对他说过,她的父母出事那天,她去了城里取照片,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因意外而堵车了两个小时,等她到家的时候,家中一切已化为灰烬。

父亲这么问,意思是他们一直认为林希在取照片的途中,已经因那“意外”而身亡?

陆岩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在飞速地倒流,他的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他看着眼前至爱的两个人,心中升起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与绝望。

“所以这么说,十年前,T市城郊之间的堵车两个小时,也是你们的杰作?”陆岩抬眸看向父亲,那眼神里的光亮不知道何时已经暗了下去,只余一片悲哀麻木的漆黑。

陆父不答反问:“那个女孩儿在哪儿?”

陆岩终于彻底死心,他的脸上笼罩起一层寒冰,如这窗外的天气一般。冷冽,严寒。

“去告诉你们的邵总监,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个女孩在哪里的,你们死心吧!而你们……”陆岩的声音低下去,凄凉又悲伤,“也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说罢陆岩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实在太累太累了。仿佛说出了这番话,他就已经被抽筋削骨,再没了生气。

他没有看到的是,还在客厅的父母的眼睛里却突然同时出现一抹怪异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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