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进入沉思,时间走的就快。童旭把所有思绪整理了一遍,将自己待人接物的观念也沉淀了一番,黄山的山界石碑,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华山至黄山,合计两千余里。童旭拖着废腿,走了整整一个月。
只是他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初时出竹舍,每日只走三十里地便要歇息,到半路上,便一日间走六七十里地也是轻松。到后来,每日一百里也不在话下。
他自以为是走的路多了,谢凌烟的药力发挥。可是,谢凌烟给他吃的药,哪里有什么能令他轻功恢复的,不过是他心理作用作怪,再者,便是双脚接触地面多了,力道自然生起。哪有什么药效。而谢凌烟要他走来黄山,目的便是如此。
童旭是来过黄山的。他去年出山时,闲来无事便一路东行,在黄山逗留了许久。
这次来,却是盛夏六月十九。童旭只觉得黄山于盛夏间别有一番风味。远看翠石红叶,近观白青黛瓦。炊烟袅袅,流水潺潺,虽是山野景色,远胜水乡人家。
这黄山与庐山,于云海远望一处,颇有相似性。不过,黄山四绝,松、石、云、泉却是寻常名山无可比拟的。
同时南方地界,童旭颇有归家的感觉,兴致勃勃的看了几眼远处的景色,便顺着小路上了山。他渴求自己早日得见苏泉先生的真身,早日治好自己的伤,早日去晋北找师兄……这两条腿,带给自己太多的麻烦了。
可是苏泉是隐居了的。若是随随便便的便能找到,算什么隐居?黄山方圆百里,三十六大峰,三十六小峰,奇观千千万,美景处处生。叫他如何去找?
童旭在山中,一连转了三日,渴了便饮山泉,饿了便食野果。纵使馋虫大动,也不伤半天性命,只求上天可怜他的虔诚,让他找到苏泉。
只可惜,临时抱佛脚,怕是迟了。老天爷没听见他的祈祷,反而下了几场透雨。将他整个身子浇得通透。亏的他内功精湛,否则丛林之中,只怕已然死了数次。
童旭实在熬不住,便一头钻出来大山,准备寻个地方暂且住下。但他身上背着“凶器”,腰间别着短刀,又瘸了腿,满面的风霜的不似好人模样,问他来黄山作甚,他也是沉默不语。是以周围百姓,竟无一个敢留他住宿的。
童旭狷狂性子犯了,心里暗骂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撑着双拐,便锵锵的走回山间。
这次他不再胡碰乱撞。因为他知道,黄山之大,要寻一隐士,几乎是难比登天。再说,他又不识得苏泉,天知道自己刚刚走过的樵夫猎户,是不是就是苏老先生?
他拄着双拐,在山野间晃悠悠的行走。远远望见一条山溪。童旭想起自己的家乡,康王谷内的村落,便是傍着山溪居住,一来取水方便,二来水流平稳处,撑个竹筏也比走山路强得多。
童旭脑筋一转,暗骂自己好蠢,前几日怎生想不到这一层。隐士怎么了,隐士也是人,也要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的。所以,靠近山溪的地方,几率定会大许多。前几日,他只觉得苏老先生定是在人烟罕至的地方,是以拼命的往山高谷深的地方钻,想来,归隐于人间,才是正理。
童旭打定了主意,便顺着溪流而上。果然不多远,便看见了一片屋舍。定是山民的居处了。童旭打定主意,便走至村口,坐在石头上,仔细的盯着山民来往的脚步,希望能得出些许端倪来。
可守了半天,端倪没发觉,肚子倒是饿了。童旭耐不住性子,便起身摘了几个果子,胡乱吃了,继续顺着溪流上溯。
又行了百余丈,童旭忽闻鼻端一阵酒香,便见溪流对岸矗立着一座高脚木楼。童旭眼力极佳,只见那木楼上挂着一个木匾,“山水间”三个大字赫然在上。酒香气,正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童旭久不饮酒,如今闻得清冽的酒香,早已是馋虫大动。眼见那山溪底尽是鹅卵石,清澈透亮下,也不见得多深,便撑了拐杖,从河里慢慢趟了过去。
近了那木楼,童旭只闻得酒香更胜,不由自主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抬头看着“山水间”三个大字,笑道:“这年头,一个个酒肆的名字,都起的这般雅致。长安里一个酒肆叫松鹤居也就罢了。这穷山僻壤的,却来了个山水间的酒肆!”
“正是这依山傍水,所以才名‘山水间’。”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只是,这里人情味浓,可不是什么穷山僻壤。客官,吃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