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旭抬头看去,却是一女子。那女子有二十岁上下年纪,细眉长眼,颇是美貌。一身淡蓝色的衣衫,长发挽了结椎,用丝带发簪扎了起来,显得温文尔雅。垂首向童旭问了一句后,便俏生生的站在那边。
童旭见这女子,却觉得眼前一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缘何这山野间酒肆里的姑娘,为何有七八分像是谢凌烟。心底却是埋怨自己,整日价的心里尽是姑娘,只是不知,一个月不见,谢姑娘过得如何……
那女子见他眼神迷离,站在那里愣愣的出神,不由得眉头一皱,暗骂一句“登徒子”,便咣的一声将门关了。
这一声响,倒是把童旭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眼见酒肆大门紧闭,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叹道:“这酒肆里脾气好大。我不过出这般一会儿神,便将我拒之门外了?”
只听那酒肆里一个男音传来,道:“云姑娘,怎生将店门关了?今日不做生意了么?”
便听方才那姑娘说道:“不做了,不做了。外面来了个不怀好意的,瘸着双腿还一脸登徒子的样子!”
“登徒子!”童旭心里一惊。自己洁身自好的人,何时便成了登徒子?抬起双拐,便要上楼争论。
“登徒子!”酒肆里男声一呼,便听见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便嚷道:“都闪开,让我去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童旭正要敲门,那酒肆的门便自己开了,童旭手不及缩回,便一拳敲在了开门那汉子的额头上。
却见那汉子便惨呼一声,左手捂着额头便往后退,右手里攥着菜刀不停地挥舞,竟有几分章法可观,口里只是啰里吧嗦的俚语,什么“批架不合批老袋(打架不该打脑袋)”、“不愣的小娃娃(不明事理的小娃娃)”……叽里咕噜说了一顿。
童旭便走天下,倒是听得懂此间方言俚语,眼见自己拳头打了人,只得拱手一揖,抱憾道:“兄台请了,是在下敲门失手了。是在下的不是……”
那汉子却是哼了一声,道:“不愣的小娃娃,礼靠门(你敲门)不能找人老袋上靠啊……”
童旭撇了撇嘴,道:“那却不知,仁兄手里挥着刀子,却是要做什么?”
汉子闻言,赶紧将菜刀往身后一藏,顾左右而言他,口调也恢复了官话,说道:“没做什么,没做什么,杀苍蝇呢……”说着刀光一闪,菜刀在空中挥舞起来。
原来交通要到上的驿馆酒肆,接待的大都是走南闯北的人物。若是只说方言,只怕客官们难以理解,是以历来酒家,都练就了一张官口。
童旭却大是纳闷,暗思道:“方才他被我打了一拳,情急之下便说了此间乡音。不过,此间穷乡僻壤,缘何他官话也说的这般溜?难不成他这里还不乏他乡客人?”
他正纳闷间,便见几只黑点,在那汉子的刀光一闪之后,就要翩翩落地,仔细看去,不是苍蝇,又是什么。
童旭开始只道他是胡言乱语的浑话,孰料他果真有一手。这菜刀劈苍蝇的手段一出,让童旭不禁咋舌称奇。
被唤作“云姑娘”的女子秀眉一簇,看着那汉子道:“二康,休要丢丑了,快回你的后厨去。”
“二康”便“哦”了一声,转身灰溜溜的走了。
童旭苦笑一声,对云姑娘拱手一揖,道:“姑娘请见谅,适才在下发呆,并不是在下垂涎姑娘美色。却是在下有一至交,与姑娘有六七分相似,是以惊了一惊,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云姑娘点了点头,道:“即是如此,却是云心错怪公子了。公子且稍坐片刻,云心这便取酒给公子赔罪。”她见童旭不卑不亢,算是有礼,便消了几分气。
童旭笑道:“哪能叫姑娘坏钞。在下自己来吧。”说着便撑着双拐,缓缓坐下,道,“麻烦姑娘打四角酒来,若有肉食,也切一碟。嗯……叫后厨的兄弟,换把菜刀。”
云心点了点头,道:“公子稍待。”继而便走到后厨,开口道:“小雨姊姊,且将水酒盛好,再切一碟水牛肉来。”
后厨里一个女声应了,不久便听见了切肉声。而后那“二康”哭丧着声音道:“云姑娘,那小哥儿不是教我切肉么?”
“你没听见人家嫌你菜刀脏么?”不等云心回答,小雨便说道,“好好地菜刀,做什么不好,非要砍苍蝇!”
“二康”哑口无言,只得在哪里一遍又一遍的刷着菜刀。
小雨自后厨微微一笑,冲外面喊道:“公子放心,我等虽是乡野酒家,但这酒品菜品,却好着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