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说冯天宇和另外两个闹事的男子之间的对峙。
自从鲍小蝶跑出去准备找机会打报警电话以及警惕的赘疣男朝她追了出去后,长发男子和刀疤男子除了把冯天宇紧紧地看管好以外,还命令饭店里的两个服务员来到他们的身边,不准她们与外界有任何接触的机会,就连有顾客进来点餐他们也立即叫走。他们认为冯天宇胆小怕事不敢与他们对抗,认为局面已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了,不会出现什么闪失,然而他们忽略了饭店里还有一名厨师。
此时,被两个男子忽略的这名厨师正蹑手蹑脚地走进洗手间并且把门关上,然后掏出手机打报警电话,然而遗憾的是,手机刚刚接通“110”,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突然没电了。他暗暗骂了一声“妈的”,心说这饭店又没有后门,看来想要溜出去与外界联系是不可能的了。接着想,我就暂时在这里面躲藏着静听其变,如果外面打起来,我就拿着菜刀或者钢管这类的器械冲出去找闹事的人拼命。
其实,冯天宇倒是并不害怕这两名男子,如果他们敢动自己一指头,他的拳头就会朝对方的身上招呼,尽管对方的两人身强力壮,但是打起架来他未必会吃亏;他担心的是小蝶被那名男子追上并遭到殴打,他想冲破这两名男子的防守跑出去看看究竟,但是又担心饭店遭到两名男子的打砸破坏。
迟迟不见小蝶回来,冯天宇是越来越担心了,有两次,他真想抓住地上的凳子朝闹事的这两名男子砸去,把人打趴后去找小蝶,但是他又暗暗告诉自己不能乱来,要是自己把人打伤了,闹事的人如果对警察说他们在这里吃饭吃出恶心的东西,找老板理论还挨打,那样自己就百口莫辩了,要是卫生局的追查起来,那更加糟糕!更何况指使他们闹事的老板到底是谁、有什么样的社会背景还不得而知,所以还是不要冲动的好,等警察来了把情况告之,让警察来处理。
正因为有这样的顾虑,所以冯天宇只有祈求小蝶平安无事了。
这两个男子见自己的伙伴迟迟没有回来,均想莫非好=色如命的方子把那个女孩围赌在哪个偏僻的角落进行调戏,因此乐不思蜀了?他们这样一想后,心里均骂起赘疣男来:“他娘的,最好别惹事!”
再等了一会儿,均不见赘疣男回来,这两个男子不禁有些烦躁起来,准备放弃与冯天宇的对峙而出去找他们的同伴,因为他们不知道同伴和鲍小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担心他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警方追查起来,他们个个都脱不了干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看见门外并排走进来两个女子,她们是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进来的——来者正是鲍小蝶和林若夕——不见同伴回来,这两个男子不禁纳闷起来,自己的兄弟去哪里了?
冯天宇见到鲍小蝶和林若夕一瘸一拐的也是很惊讶,她们好像受伤了,不是叫小蝶去报警吗?她怎么把林若夕带回来了?她又是怎么碰到林若夕的?尽管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是来不及细想。他再仔细一看,只见她们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裤子上到处都是灰土,特别是林若夕,她的嘴角更是沾染着血迹,他吓了一跳,上前两步关心地问:“你们怎么会弄成这样?”
鲍小蝶放开林若夕说:“那个男子追着我打,正巧若夕从事发地点经过,她上去帮我......我们打不过他......幸好后来陆晓白和他的朋友赶了过来,把那男的打趴了。”
鲍小蝶的话音刚落,陆晓白和他的两个手下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刀疤男和长发男听到鲍小蝶说陆晓白把他们的兄弟打伤了的时候,均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他们都知道陆晓白这个人心狠手辣,是S市出了名的黑社会老大,没有谁敢得罪他;当他们看到陆晓白走进来时,脸色不由得一变,心想这下子麻烦找上门来了。
陆晓白走进来后,冷冷地看了冯天宇一眼,然后大声问:“谁在这里闹事?”
鲍小蝶分别指了刀疤男和长发男一下,气愤地说:“就是他们两个!”
其实,陆晓白看到这两个陌生面孔的时候就知道是他们闹的事,因为这里除了他们俩之外就只有冯天宇和两个女服务员,刚才只是故意问,向林若夕做做样子而已。
陆晓白看了看这两个男子,暗想,我已经把他们的同伙打伤了,毋庸置疑他们肯定会恨我,既然他们恨我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如吓唬他们一下,好让他们知道我陆晓白的威风!于是,他走到刀疤男和长发男的面前,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他这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反应。
刀疤男和长发男一脸的含笑,双手不自然地垂放在大腿两侧。
陆晓白突然厉声说:“你们的同伙欺负我老婆,我把他打伤了,也许已变成了残废,你们想不想帮他报仇啊?”
“不敢不敢,这是一场误会......”刀疤男和长发男均赔笑说。
说罢,刀疤男赶紧抽出大中华香烟毕恭毕敬地递给陆晓白,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然而陆晓白没有接他的烟。刀疤男讪讪地一笑,只好把递烟的手缩了回来。
刀疤男看到陆晓白冷峻的目光像两把刀一样投向自己,剌得他缩小了半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陆晓白见这两个男子对自己战战兢兢的样子,心想莫非他们知道自己的名气,所以才如此害怕自己的?他暗自得意,说:“我叫陆晓白,你们听过我的名字吗?”
刀疤男连忙拍马屁道:“知道知道,你的名字那可是响当当的,在S市混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呢?”
长发男也拍马屁:“对,大名鼎鼎的陆晓白谁不知道?”
陆晓白嘿嘿地笑了两声,心说他们果然知道自己的名气,他拍着刀疤男子的肩膀说:“还算你们识相。快去医院看望你们受伤的兄弟吧,告诉他,如果他不服气,想找我报仇,尽管随时随地放马过来,我陆晓白奉陪到底”
“不敢不敢......”
刀疤男和长发男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
然而不料林若夕却突然说:“且慢!”朝刀疤男和长发男的方向走了两步,问:“就这样放你们走了,岂不是便宜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闹事?还有,你们在这里造成的一切损失必须由你们来赔偿,还要向冯天宇赔礼道歉!”
“我们......我们......”刀疤男一边说一边想,此人应该是陆晓白的老婆了,他当然不愿意把他们来闹事的原因讲出来,但是这女人咄咄逼人,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应付,所以心里很慌乱。
长发男退后两步,嘴唇嚅动了两下,也没有说话。
陆晓白冷冷地看了林若夕一眼,暗说:“真是多管闲事!”
冯天宇知道不能就这样轻饶了这两个男子,于是严厉地问刀疤男:“你先前说是有人见我的生意红火,从而产生了嫉妒,照这样说来,是嫉妒我的人指使你们来闹事的了,你们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两个男子看了冯天宇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但是嘴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冯天宇一把抓住刀疤男子的衣领厉声说:“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闹事的!”
刀疤男子一言不发,琢磨着如何脱身。
这时,陆晓白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掏出来一接听,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陆晓白,我看见你了,你在小阳天饭店里,你没把孙逵他们怎么样吧?”语气显得疲惫而悲怆。
陆晓白眉头一皱,知道对方叫仇秀璋,问:“谁是孙逵?”
仇秀璋说:“就是手上有刀疤的那个。”
“哦。”陆晓白说罢看了手上有刀疤的这个男子一眼,“我知道谁是孙逵了。”
仇秀璋又关心地追问:“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陆晓白没有回答对方,而是居心叵测地看了冯天宇一眼,提高嗓音问:“莫非他们来小阳天饭店闹事是受到你的指使?”
此言一出,两个闹事的男子、冯天宇和鲍小蝶都很惊讶。
冯天宇冷哼一声,目光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正对面的红华饭店,只见那饭店门口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影进出。
红华饭店是S市比较有名气的饭店之一,曾经的生意十分火爆,每天就餐时间都座无虚席。它生意之所以如此红火,主要是因为仇秀璋有一个十分能干的老婆,她不仅勤俭达练,更是想方设法笼络顾客,所以饭店才在她有条不紊的经营管理下得以生气勃勃的。然而在三个月前,仇秀璋的家庭突然发生惨变,老婆与女儿在同一天不同地点被人残忍暗杀,案子至今仍然未侦破。据坊间流传是仇秀璋与当地帮派结下怨恨才遭人杀害的,但这只是捕风捉影,不足为信。仇秀璋的老婆与女儿被杀后,他接替了饭店管理,但他黯然神伤,萎靡不振,又缺乏有效管理,不善于把握人性,擅自降低了几个厨师的两成薪水,几个厨师颇为不满,纷纷离职,有一个还跳槽到冯天宇的饭店,人事变动直接影响到红华饭店的正常运作。
原班厨师走了后,仇秀璋也招募过别的厨师,但是招来的厨师的烹饪技术并不怎么样,而红华饭店的顾客以附近的居民和做生意的居多,当顾客尝不到之前那种独特的美味佳肴了后,便都不再去了。而有的顾客来到冯天宇的饭店里消费,觉得菜的味道很合脾胃,于是口碑相传,吃的人也就自然越来越多。
跳槽到小阳天饭店的厨师还曾对冯天宇说过,仇秀璋的底细是一团谜,令人捉摸不透,他家庭发生惨案前,他一直很少露面,一年也难得看到他几次,行踪十分诡秘,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这位厨师还说,他曾问过仇秀璋的老婆,但是他老婆只说丈夫是搞矿产开采的,其它的不愿意多说。
这么古怪的一个人,冯天宇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他发生纠葛。
陆晓白只听电话那头的仇秀璋说:“孙逵等人去小阳天饭店闹事与我无关,我并没有指使他们——你过来吧,我想和你聊聊。”
陆晓白心想我正想看看你和冯天宇发生矛盾呢,于是说:“好,我这就过去。”
显然,陆晓白与仇秀璋很熟络,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熟悉呢?原来在七年前,陆晓白通过皮革海认识了走私贩仇秀璋,仇秀璋见陆晓白有勇有谋,便叫他一起去沿海干走私高档汽车的生意,他们的情谊就是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结下的。毕竟干的是跨省走私生意,违法风险很高,他们都害怕有一天运气不好栽在警察的手里,所以赚到一些钱后他们决定洗手不干了,后来他们把目光转向矿产资源的开发上。他们分别承包并开采了某处矿山,但是由于边界问题发生了纠纷,因此他们的友谊自然破裂了。
冯天宇决定跟着陆晓白过去见见仇秀璋,他要当面质问仇秀璋为什么要派人到他饭店里捣乱,还要求他赔偿自己的损失并赔礼道歉!他对鲍小蝶和林若夕说:“你们受伤了,赶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林若夕和鲍小蝶均说没有关系,不用去医院。
冯天宇说:“那你们就在这儿休息。”
林若夕和鲍小蝶点头答应。
陆晓白、冯天宇等人来到红华饭店门口。只见这门口的广告牌上张贴着红纸黑字“饭店停业”的字样,写歪歪扭扭的。冯天宇朝饭店里望去,只见在大厅中央,有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安之若素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面,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瓶未开启的白酒,冯天宇想,此人应该就是仇秀璋了,他做了卑鄙事神色竟然一点都不慌张,还真佩服他的定力。
冯天宇走了进去,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子来:仇秀璋莫约五十来岁,身材短小,形容憔悴,最为扎眼的是他的秃顶,秃顶周围有稀疏的头发,就像一圈丝网,这圈丝网与秃顶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秃顶右边横着一道约五公分长的旧刀疤,刀疤在璀璨的水晶玻璃灯光的照耀下十分显眼,像是一条诡异耸动的蜈蚣。他穿着一件玄色毛呢风衣,咖啡色的大纽扣扣得一丝不苟,风衣把他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估计里面穿了几件内套。此时,穿堂冷风把他的风衣角撩了起来,如果风再大些,估计会把他吹倒在地。看起来他有一种孤独无依,寂寞无聊的味道。
偌大的饭店此时一个顾客也没有,显得格外冷冷清清。
陆晓白一进门就露出虚伪的笑容说:“仇秀璋,咱们有半年没见了吧,你还好吗?”
话虽如此说,但是明眼人一看仇秀璋的精、气、神明显处于不理想的状态,最为突出的是他神情疲惫,凝聚着深深的忧郁,如同密布的彤云。
仇秀璋说:“我跟病入膏肓的人没两样,只不过别人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我是精神上的疾病,只怕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见马克思了。我正想找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陆晓白听对方说要找自己,不禁一愣,随即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假装没听到似的说:“你不必过于悲观,人生中许多事情都不尽如意,凡事想开点,就会拨开云雾见青天,重拾生活的乐趣。”
仇秀璋摇摇头,说:“对于我来讲,重拾生活的乐趣恐怕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