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的最后一天,石佳楠和康宇狄又早早来到医院。
这二人刚坐在沙发上,还没开始叠纸鹤,梁天麒也刚刚给潘婉清喂完早饭。一通电话将三人的假期结束。
梁天麒接过老二的电话,一脸凝重的望着阿忠。
“阿忠,太太交给你照顾。宇狄,石佳楠,跟我回公司!”
康宇狄放下手里的纸,看一眼石佳楠问道:“怎么了?”
梁天麒整理好潘婉清的被子,在她额头亲了亲。
“你乖,等我忙完马上回来。”他直起身,转身往外走。“老二说有一批员工集体跳槽,估计是于曼珠搞的鬼!”
这三人匆匆离开,阿忠将一个纸鹤叠完,扔进新的瓶子里。
他将已经装满的旧瓶子摆在窗台上,又带着新瓶子和没用完的纸,移到潘婉清的床前。
“太太,对不起,我一看这种书就犯困。”阿忠将书签夹到梁天麒读到的那页,将书合上放在一边。
“我可以给太太讲别的故事。要是不爱听,你就闭上眼睛。我就不说了。”阿忠低着头,看起来有些腼腆。
潘婉清转过头望着他看了一会,等着他说故事。阿忠见潘婉清感兴趣,便开口讲起来。
阿忠的故事和梁天麒读的外国名著不同,这些小故事就像是母亲讲给孩子的小故事。每一个听起来都十分有意思。
阿忠一个接一个的讲,直到他把脑子里所有的故事都说完,潘婉清一直都睁着眼睛看着他。
“太太,对不起,我就会这些。你还是觉得无聊,我一会去找护士姐姐借几本书,我读给你听。”
潘婉清眨了眨眼睛,顺着阿忠的脸向下看去,她盯着他手里的纸鹤,眼睛就再不动了。
阿忠低下头,手里的纸鹤叠的漂亮极了。一对翅膀展开,像是马上就要飞上天际。他削瘦的脸微红,小声的开始解释。
“我,我以前生病,家里人就叠这个给我祈福。我一个保镖,除了打架跑步,也不会别的,我就希望,就希望太太你能快点好。”阿忠低着头不再往下说,他的脸越发的红,深低着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潘婉清望着阿忠,平放在身侧的手慢慢举起,攥成一个拳,有些费力的立起大拇指,弯曲两下。
阿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潘婉清的手指动,忙抬起头看着她。
“太太你有什么需要吗?”
潘婉清见他不懂,只能缓缓闭上眼睛。
阿忠以为潘婉清困了,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叠纸鹤。
中午的时候,梁天麒还没回来。阿忠坐在床边学着梁天麒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喂潘婉清吃饭。
潘婉清吃的东西基本都被打成糊状,方便她下咽。阿忠刚喂她吃完饭,张浩哲带着自己的午饭走进来。
“哟,梁天麒不在?去哪了?”张浩哲走到病床边,将自己的饭盒放在病床上的桌上。
阿忠瞥他一眼,嗯了一声。
张浩哲弯下腰看着潘婉清,打算伸手去摸摸她。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呢,手马上被阿忠打掉。
“不许你乱碰我家太太!”阿忠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张浩哲一愣。
“你家太太你家太太的,好像你老婆一样!”张浩哲推了推眼镜,转身去打开自己的饭盒。他没发现,阿忠的脸又红了。
“你在梁家一个月赚多少钱?”张浩哲拿出筷子,吃着自己饭盒里的冷饭。
阿忠如实作答,却换来张浩哲的冷嘲。
“这工资,不包括你做你家太太的保姆吧?梁家那么有钱,怎么不叫几个保姆过来?”
阿忠喂着潘婉清吃东西,淡淡的说:“先生让我保护太太,我就要护太太周全。张嫂她们不会打架,我会。”
张浩哲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默默吃饭,眼睛看着潘婉清,暗自叹息。
总这么下去不行。有病要治,心病也是病。可阿忠在这,他又不方便做一些他该做的。张浩哲安安静静的吃过饭,将饭盒收好,拍了拍阿忠的肩膀。
“我看你总在这,下午回去休息吧!我下午休班,我替你照顾你家太太。我是医生,比你会照顾人。”
阿忠喂完潘婉清,收拾餐盒,打算带潘婉清出去散步。他快步走到轮椅前,将它推到床边。
“不行,先生不让我走。”
张浩哲见这个人死脑筋,无奈的摇头。
“好,那我们一起在这。欸,你要做什么?”张浩哲见阿忠要掀开潘婉清的薄被,忙上前伸手阻拦。
阿忠一把将他推开,继续掀开被子。
“该带太太出去透透气了。”
张浩哲被推的踉跄两步,等他站稳身子,又上前一把将阿忠推到一边。
“你家先生可没说让你抱她!我扶她!”张浩哲说着话,一手将潘婉清从床上扶起。
潘婉清这会身子虚,没什么力气。在张浩哲的搀扶下也显得有些吃力。
阿忠又不让张浩哲多碰她,自己也的确不敢像梁天麒那样把潘婉清抱过去。两个男人笨手笨脚的一起将潘婉清移到轮椅上。他们累,潘婉清也累。
张浩哲推着潘婉清的轮椅,带着她在医院的后院里绕大圈。大圈病患多,时不时的有人和他打招呼。梁天麒喜欢推着潘婉清走小路,小路几乎没人,可以多绕几圈。
张浩哲忙着和别人打招呼,没时间和潘婉清交流。阿忠就走到旁边,学着梁天麒的样子和潘婉清说话。
张浩哲看着阿忠的样子,听着他一句句的话,突然就笑了。
“阿忠,你是不是喜欢你家太太?”
一句话,阿忠红了脸。潘婉清的手指微跳。
“阿忠是先生的人,先生让阿忠做什么,阿忠就做什么。”阿忠瞥一眼张浩哲,也不甘示弱的回击。
“张医生嘴上说喜欢太太,我看根本不是。先生带太太出来透气,是散步。你带太太出来,是形式,是赶集!”
张浩然被阿忠的话噎的说不出话。他这才放慢脚步,开始给潘婉清讲上学那会的事。
他承认,他对潘婉清的喜欢,早已淡了。年少时对潘婉清的那份喜欢,随着时间的冲刷一点点褪色。潘婉清还是潘婉清,和当年的模样相比,没大的变化。可他却不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一句喜欢足足憋了三年。
现在的他,身边已经犹如走马灯一样换过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她们有贪图自己的家世职业的、有贪图他这副姣好皮囊的……却没有一个真正爱着他的。
张浩哲羡慕梁天麒,也羡慕潘婉清。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之间有爱情。
阿忠走到一旁,也跟着潘婉清听张浩哲说话。越听,就越落寞,越遗憾。
有些事,是年龄制造出的一道鸿沟。如果他能再长几岁……阿忠想到这,咬了咬嘴唇,继续安静的听。
三个人围着后院转了两圈,天空逐渐阴沉,阿忠抬起头,望着逐渐飘过来的乌云。
“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张浩哲也跟着抬起头,看了看天,说声好。
他们回到病房,又费力的将潘婉清扶回床上。窗外开始下起大雨,一个护士敲了敲,推着一个小推车走进来。
“潘小姐今天该打营养针了。”
阿忠听见护士小姐这么说,直接退到一边,坐在沙发上继续叠纸鹤。
每次潘婉清打针,都要小睡一会。
张浩哲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吊瓶,手脚麻利。
“我来吧。”他坐在床边,接过护士手里的其他工具,帮潘婉清打针。
吊瓶被调匀速度,护士看一眼阿忠,依依不舍的推着小推车走出去。
阿忠安静的叠纸鹤,潘婉清躺在床上午睡。张浩哲坐在床边,侧着头看窗台前上满满一罐纸鹤,突然就笑了。
“你们叠这个,真以为有用么?”
阿忠没说话,继续叠。
张浩哲扭过头看着阿忠,他锲而不舍的样子,好像瞬间就把自己比下去了。
他有些嫉妒阿忠,嫉妒他可以为潘婉清做点什么。而自己,想做,又总觉得,好像自己做了也没用。干脆就什么也不做。
“唉,你就算了,没文化的人,只能信这个。没想到梁天麒也陪你发疯。她现在应该是心理创伤,就算你们叠成千上万个也没用。”
阿忠叠着纸鹤的手一顿,他强忍着怒火继续叠。
张浩哲站起身走到阿忠面前,从里面拣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纸鹤,冷笑。
“这玩意要是有用,她早就开口了,不是么?浪费时间!告诉梁天麒,我要给婉清找心理医生。”
阿忠不懂看心理医生不过是为了疏导潘婉清的心情。在他的世界观里,心理医生都是给疯子看病的。他扔下手里的纸鹤,精壮的身板直接站起身,怒瞪着张浩哲。
“我们太太不是疯子!”说罢,他又像是押送犯人一样将张浩哲扔出去。
门口的保镖像是看戏一样,嘿嘿一乐。
这医生,怎么总惹到这一根筋,让他给扔出来。
张浩哲站在门口,推了推眼镜,冷哼一声快步走开。
屋里,阿忠背对着潘婉清,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