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长歌冷笑着看了一眼下人，说道：“你们这样，倒是让我想到了之前五皇子新赐的那个库房主管了，同样都是伶牙俐齿的，当真不赖。”
下人早就知道福文死于非命的事情，知道决明长歌这是另有所指，忙跪着，连声说不敢。
“好了，你先下去。”
牧褚有些不悦地看着地上那个人，下人巴不得了，连忙说道：“是。”
决明长歌这才缓缓地放松下来，轻轻往牧褚的胸口一靠，说道：“五皇子，我看，这侧王妃平日里待人这么宽厚，倒是有得有失。”
牧褚微微地蹙起了眉头，且将手指头绕进了决明长歌的发丝中，问道：“此话怎讲。”
决明长歌笑道：“我之前都听说了您亲赐了一个库房主管，怎么我早早地来了，也不见她来谢恩。”
霓虹听了，早已了然决明长歌的意思。
这是要演一出好戏啊。
决明长歌眼波流转，风情万万种，牧褚握着她消瘦的肩膀，却觉得一丝冰凉。
就好像两人之间隔着千万条河流一般，要触碰到她的内心，需要涉水而行。
牧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莫名地想到了沈佳音，不知道沈佳音是不是在怨恨自己。
叹息的声音低沉到只有决明长歌能够听到。
“回禀小主，并非主管不懂事，只是，只是……”
霓虹有些怯弱地说道。
“只是什么？说清楚。”决明长歌问道。
“只是今天早上，福文被发现暴毙在府中了。”
霓虹做出再三思索的样子来。
霓虹只簪着一支翠绿的簪子，虽是银制，可是在霓虹白皙的肌肤衬托下，让人觉得有些楚楚可怜。
“什么？”
决明长歌故意摇摇晃晃了几步，差点脱离了牧褚的怀抱，牧褚见美人受惊，我见犹怜，忙一把将她搂住，说道：“长歌，不要害怕。”
“五皇子，是不是有人与我不对付，福文这个姑娘与我走得近了一些，后又被您擢升，所以死于非命。”
决明长歌便是说着，眼角的余光已经沉沉地落在了牧褚的身上了。
牧褚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凌厉，嘴角却勾起一些浅笑。
这个人是蒋语瑶房中的人，无论如何，跟蒋语瑶有直接关系，且谁不知道，自己提拔她只是因为她服侍周到，与决明长歌无任何关系。
决明长歌这样牵强附会，不过是为了转移矛盾罢了。
这么想着，牧褚仍在决明长歌面前表现出焦灼：“你不要害怕，这样的事情，我会去查，你刚来，不知道，这种事情再多不过，何必硬指摘到自己头上。”
决明长歌的笑容之中有了凝滞，不知牧褚这么说是带了什么居心。
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若要这么说，那若有一天我或者是我身边的人突然暴毙，您也不愿管？”
牧褚的眼神之间掺入冷酷，随后用手指头勾起了决明长歌的嘴巴，说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愚蠢的女人，一旦受了宠爱，就自以为是，还是看不透彻。
牧褚心里虽想，却要逢场作戏。
决明长歌虽然害怕，却要逞强，她淡淡地说：“我从民间来，身份卑微胆子小，自然害怕，若五皇子不成全我的心思，以后，我自然也懂得谨言慎行。”
决明长歌的语气没有一点让步。
牧褚就算不想周旋其中，也不能不摆出架势来给外人看，如果太子打听不到他在府中纵容自己的妾室胡闹，就会觉得沈佳音在他心里头真的重要，这样一来二去，只会让沈佳音遭受更深的折磨。
这么想着，牧褚摆了摆手，说道：“传思源。”
霓虹连忙答应了出去，荷叶鸡早就冰凉，已散发不出浓郁的香气，决明长歌与牧褚对视着，她在走一盘险棋，在试探自己，也在试探牧褚。
有沉默存在于两人之间，不一会儿，思源已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道：“五皇子吉祥，小主吉祥。”
牧褚轻抬起手，思源才敢抬头，说道：“五皇子有什么吩咐吗？”
牧褚问：“昨天有下人暴毙？”
决明长歌的眉头紧锁。
牧褚的眼神之中有的不过是冷冷的意思，完全打不起精神，思源向来知道牧褚的心性，对这种事情从不在意。
现在这么上心，忙说道：“回禀五皇子，是。”
牧褚沉吟了片刻，“怎么回事？”
思源有些惊慌：“五皇子，一个贱婢，不需要五皇子和小主费心。”
牧褚冷笑道：“什么时候我需要你来指使？”
思源连忙叩拜，小心翼翼地说道：“五皇子，奴才不敢，只是如今王妃还安全不知，彻查一个奴婢难免费时费事，会顾此失彼。”
思源的话，就是对决明长歌最深沉的打击，真是看不出来，平日里胆小怕事的思源，现在倒是和正义之士一样了。
思源实则紧张，决明长歌如看鬼怪一样地看着她，自己是被迫卷入了这场战争中的。
可是看到这些天牧褚这么沦陷，他不能不管。
决明长歌觉得思源这话里是有威胁的意思在的。
“了解一个人的死因就是这么难的事情吗？”
牧褚说着已经慢慢地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慢慢地喝了起来。
决明长歌见牧褚不急不缓，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思源是牧褚从小到大的侍童，也最懂揣测他的心思。
思源现在阻止了牧褚的做法，会不会说明牧褚根本不愿提起这事？
思绪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连贯起来的。
决明长歌轻轻地拢了拢发鬓，说道：“五皇子，是我错了，原本是一个贱婢的暴毙，若是误了正事，再被小人搅弄口舌，与王妃的梁子就是结下了。”
决明长歌的盈盈一笑之间，已经落满了细碎的计较。
牧褚转动着自己手中的扳指，然后笑道：“难得你能想到这点，倒是我太固执，也罢，这件事情也急不得，我答应你，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好么。”
说着，牧褚已经攥住决明长歌的手，思源看到此番景象，松了一口气，说道：“小主通情达理，五皇子明察秋毫。”
牧褚笑着说：“你这个黄口小儿，本王今天还要入府，还不快点去备了轿辇。”
决明长歌一听，心里头咣当了一下，她带着担忧地说道：“五皇子可是还要入宫为姐姐请命？”
牧褚皱着眉头：“这是自然，现在佳音的肚子里还有孩子，我怎么能舍弃了她？她也是你的姐姐，你不是也应该着急么？”
杀人诛心，当众捅破，牧褚玩这一招是很厉害的。
决明长歌忙笑道：“五皇子说的是哪里话，这是自然，我只是担心五皇子的安危罢了，那您自己小心。”
说着，决明长歌就缓缓地跪拜下去。
牧褚走到门口，已经有轿辇等着，一众下人早已立在府邸门口，笑盈盈地跪拜着：“轿辇恭候，请五皇子上轿。”
决明长歌目送牧褚离开，笑容最终还是僵直了。
“我们，顺道去侧王妃的宫外头转一圈。”
决明长歌说着，轻轻地挽着霓虹的手。
“小主，那个地方不吉利，您为什么非要去？更何况，现在您在五皇子面前敲打蒋语瑶的消息，肯定是传到她的耳边了，现在去，说不定还会找来多少的恨呢。”
看到决明长歌这么作死，霓虹忍不住问一下。
“怎么，有什么疑虑吗？”
决明长歌轻轻地捻起了路边小花。
秋天的落花中，人们多哀叹转瞬即逝的美丽，却少有人想到，在宫墙的角落中，也有倔强疯长的野花。
这和她的境遇多么相似，只是决明长歌相信，总有一天，这野花也能造就成漫山遍野的浪漫的。
“奴婢只是觉得这不吉利，小主何必到是非之地？”
霓虹的声音十分低沉，福文的死亡让她感到恐惧，后府中的生活原本就是步步为营，即便会让决明长歌生气，却不能不说出来。
蒋语瑶早就对福文死亡的事情准备了后手，听说今天一早起来，就见库房的人修葺好宫墙，而福文的尸首据说就是从这里搬运出去的。
决明长歌刚才已经得罪了人，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来，不是要让后府起风？
可决明长歌并没有在听霓虹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偏了头。
“你有谋断是好事，但是太谨小慎微，你觉得，现在蒋语瑶真的会在意我上蹿下跳么，她在意的，不过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决明长歌一说到孩子二字，心中就疼。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有生之年为牧褚生下爱情的结晶，也许现在她怎么害别人，以后她就会怎么害自己吧。
当真是起风了，决明长歌感受到风在手心聚拢。
霓虹见了，倒是多了沉默，万事无法则，所为的，不过是恩宠。
“碧山，你说，决明长歌在牧褚的面前提了福文死亡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蒋语瑶今天早上得了消息，决明长歌现在是翅膀硬了，两人的盟约还在前几天，现在，她倒是能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侧王妃有自己的主意，碧山不敢随便乱说。”
碧山微微地行了一个礼，说道。
“我让你说，你便说。”
蒋语瑶拨弄了耳边的发髻，沉沉地说道。
她的恨意，终于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了出来。
而从镜子的余光中看到的，是碧山沉默的脸庞。
“决明长歌的做法大有深意，她应该知道，就算是得了恩宠，也不能无法无天，，除非。”
碧山停顿了片刻，说道。
“除非什么，你但说无妨。”
蒋语瑶用护甲的指甲套敲击着桌面，一声声的，像是丧钟。
“除非是为了彰显她无所畏惧之心，虽然知道这样做免不得受嘲讽，却要搞出祸患，说不定，也是为了故意气您。”
碧山说。
“这样的事情，还是你看得透彻，但是决明长歌这么做，实在是太蠢。”
蒋语瑶冷冷地笑了，可心里却是充斥了不甘心的愤怒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