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菡想起这位旧人,便忍不住笑,悄声道:“他原是一位奇人,因与上一任住持打赌输了,便卖身在清寿庵做厨子。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年了。若你想请他走,他心里必定是愿意的,只抹不开面。你却要从住持身上下手,只要住持点头,这事就成了。”
盛秋菊听得眼睛发光,搓着手道:“好,好!”
“咦,菡菡,你为何知道这么多?”心里盘算了一圈的盛秋菊,忽然狐疑转过头来,盯着池玉菡瞧。
池玉菡抿唇一笑,偏头做了个俏皮的动作:“你猜?”
“好啊,你个促狭鬼,我就知道你鬼心眼最多,连我表姐也自愧不如的,我对你这样好,你竟然连我也捉弄,还不快速速招来?”盛秋菊握着粉拳,追着池玉菡一通好打。
两人笑着在奇石芍药间穿梭起来。
另一边,怂恿众人过来赏花的朱墨兰,此刻站在一株芍药前,神情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目光飘过这边,又划过那边,似在寻什么。游走了好几株芍药跟前,渐渐面上有些失望。
这时,忽然自林子深处传来一声冷峻的喝声:“站住!”
男人的声音!
其他人纷纷惊讶了起来,连忙找地方躲避。唯有朱墨兰,眼中一亮,站住原地并不动。有一位与她交好的小姐,见她似吓愣了,连忙拐回来抓着她往一旁躲。
盛秋菊和池玉菡也听到这一声男子喝声,停下追打的脚步,同时拧起眉头。
“怎么有男人?”盛秋菊不悦地道。
池玉菡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凤玄昶,她与他的孽缘就这么深?微微抿唇,垂了脸,拉住盛秋菊的手,扭头往回走去:“咱们回吧。”
盛秋菊这回没拦着,她不是不识大体的姑娘,反应比池玉菡还快些,握住池玉菡的手腕便往回走,借着奇石的遮掩,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出多远,便听到一阵簌簌的急响,从林子里传来。眨眼间,几名黑衣蒙面的男子从林中窜出,还没躲藏好的小姐们,见状纷纷一声尖叫:“啊!”
方才她们磨磨蹭蹭,只因心里抱着几分旖旎心思,若是冲出来的是几位才子呢?才子佳人,在这奇石鲜花遍布的地方相遇,会不会成就一段佳话?因此,口里说着要躲起来,真正落实行动的却不多。
眼下见了这番情形,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又见黑衣蒙面人的手里俱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刀身上还有暗红的血迹,有人吓得眼白一翻,立时晕了过去。
“我们走!”盛秋菊脸色一沉,拉着池玉菡就往西厢房的方向跑。
眼下情形如此危险,有人死了伤了都不稀奇,她不过是一介小女子,所谓的拳脚功夫都是花拳绣腿,可充不了英雄。
池玉菡本来抬起脚了,可是最后一瞥,却见到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从林子间跃出来,紧跟在数名黑衣蒙面人的后面,手中握着一把精铁打造的长剑,而剑身上亦滴着殷红的血,不由得眼前一黑——那把剑!
滴着殷红血珠的宝剑,从山林的阴影里斜斜刺出,暴露在明亮的日头下,反射出冰冷锋利的光泽。落在池玉菡眼中,不觉胸口一痛,仿佛又回到重生前那一天。
温氏又一次差人递话,邀她出来。这一次,温氏说,如果她不出来,就把梅氏的尸骨从池家的祖坟中挖出来,用破席子裹了丢去荒郊野外。
她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梅氏的尸骨能够安葬在池家的祖坟。温氏如此要挟,触动了池玉菡最后一根弦,立即决定去见她。
她已是魏王妃,与魏王的感情日渐深厚,倘若她出了事,魏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她倒想瞧瞧,温氏打算做什么?
来到约定的地点,不见温氏,只见到了温子恭,池玉菡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掉头就走。
却被温子恭拉住手,说道:“信我。”他一脸恳切,拉着她道:“我有要事告诉你。你坐下来,听我慢慢道来。”
她曾经颇信任温子恭。这个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多次帮过她。但随着与温氏的日渐隔阂,她与温子恭也逐渐生疏,到后来连点头之交也不剩了。
此时见温子恭神情恳切,甩开他的拉扯,坐了下来:“你说。”
有这么多下人跟着,她就不信,还能中温氏的计?
温子恭坐下后,东拉西扯,久久没有说到正题。在她失去耐心之前,才说道:“这件事,关乎你的身份,是与你母亲有关的,不宜叫别人听见。”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嫡”,然后一脸恳切地看着她。
“希望你能说出让我信服的事情。”池玉菡看了他两眼,挥手让下人们退下了。
温子恭等下人们撤出门口,立刻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菡儿,其实你可以是嫡女,只要记在正房夫人的名下!你,你比池丽华更配得上三奶奶的身份!”
他和池丽华闹僵了,原因不明。池玉菡嫁入魏王府已有一年,两人仍没有成亲,而且仿佛有解除婚约的意思。
“我已经是魏王妃了!”池玉菡只觉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你说我配得上你,可是,你配得上我吗?”
她甩手就要走。却被温子恭拉着手不放,激烈地说道:“菡儿,你不要因为身份而妄自菲薄!哪怕你被魏王休了,我也会娶你的!我不嫌弃!”
“滚开!”池玉菡直是气极而笑,没耐心跟他说这些可笑的话,推开他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