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的浮云爬在空中,鸟语芳菲、流水落花,映衬着层叠的山峦美如画卷。这一定是仙境,才会这般令人沉醉。青灵脚踏柔软的草坪,低头见自己穿着轻如蝉翼般的仙衣,仙衣上绣着五彩斑斓的蝴蝶,绸带像是沾了荧光似的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她从未见过如此美而又别致的衣裳。
青鸟飞过,留下动人的歌吟。但忽然一眨眼,无垠万里降下黑幕,转瞬风云残卷。青灵受惊跌落,坚硬的土地将她撞得生疼。草坪不见了,流水变成了血河,嘈杂的叫喊声回荡耳旁,刀光剑影,天地混沌。
“不要——”想要声嘶力竭的呐喊,却忽然发觉自己被熊熊火焰所吞噬。青灵惊恐的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火燃烧,很快双腿变成灰烬,连同她整个人一起随风飘散。
“啊!”凄厉的声音将火光冲破,天又重新亮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
青灵朦胧的双眼对着阿菁关切的脸庞,她挪了挪胳膊,伸出被子,愣愣的望着手掌,为自己的完好之身暗暗松了口气。
阿静凑上前,在青灵眼前晃了晃,“小姐?你还好吗?”
昏死前吞心噬骨的疼痛依稀还记得,青灵慢慢坐了起来,举起右手,袖子缓缓滑落。手臂上清晰可见的五个指痕还留在那里,只是,这指印并无异样,除此,整个手臂也依旧肤若凝脂,白皙无暇。
“小姐?这怎么受伤了?”阿菁捧住青灵的手臂,轻轻吹了吹。见她还没回过神,于是轻轻解释道:“小姐沐浴许久不见出来,阿静这才冒犯进屋。可惜怎么叫您,您都没反应。走近了,才发现您睡着却还在说着梦呓,不知是不是又做了噩梦,满头大汗。小姐,你刚才又是梦到了吗?”
青灵眨眨眼,忽然将手臂藏入被子。又转头问阿静道:“阿静,你见我时,我没什么不同吗?”
“不同?没有不同啊?可能小姐您太累了,竟然睡在了浴桶中。都怪我没早些发现,小姐坐在冰凉的水里,恐怕要受风寒了。”阿静掖了掖被子,满脸愧疚。
阿菁安慰道:“没关系,我去熬姜汤,一会儿小姐喝了就能驱寒了。”
“嗯,小姐,您再睡会儿吧!”阿静扶着青灵躺下后,放下床幔,和阿菁退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难道狼毒未渗进吗?不可能,我明明感受到凶猛的疼痛。可是,为什么一觉醒来,身子却反而轻盈如叶。刚才那是梦吗?梦里的地方又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呢?百思不得其解,青灵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祥云玉石,玉石冰凉入骨,晶莹剔透。她从小便戴在身上不曾离身,听父亲说,玉石是刘管家的传家宝,驱邪避灾之物,自己出生起就体弱,刘管家便给了她。
疼痛早已消失无踪影,青灵起身穿上衣裳,想找自己之前带来的包袱,那里有本关于狄夫狼毒的书籍。可是,左翻右翻,她仍是没找到。只好出了门,找阿菁她们问问。
阿菁两姐妹正坐在偏屋门口,烧着炉子煎熬姜汤。
“阿菁,自从狼教扰乱中原,你看京都来了多少门派。他们成天在街上交头接耳,弄得人心惶惶。”阿静边摇着扇子边侧眼向外探去,她万不想叫林中的林护卫听到了,告到管家那里去,那样一来自己便没好果子吃了。
“江湖之事,咱们筑梦林是不能议论的。更何况我们两个丫鬟,只管伺候好小姐便可,无须过问其它。”阿菁揭开汤罐,又迅速放下,捏了捏耳垂。
阿静嘟嚷:“话虽如此,可是你有没有听到外头传言,说芊菲姑娘是云大侠的孤女。没想到,之前在林中听闻的竟是真的。”
“嘘——”阿菁抢过扇子用力拍了下阿静的头,训道:“还胡说!你知道云大侠是谁是干什么的吗?”
“我当然知道!那些林护卫们没少议论,我听的分分仔细。云苍江大侠义薄云天,忍辱负重,是消灭邪派阴鸷的正义大侠,可惜,好人不长命,被人陷害致死。芊菲姑娘便是他的女儿,怎么她今儿没有和小姐、少爷他们一起回来呢?我也不敢问小姐,怕她责怪我多事。”
“真怕小姐责怪的话,就不要这么瞎操心了,赶快熬好姜汤。”阿菁戳了戳阿静的脑袋,颇为无奈。
“哦。”
提起芊菲,青灵的心又沉了下去。是啊,芊菲,身世凄然又让人心疼的芊菲,她究竟上哪儿去了。正是隆冬季节,冷的不能再冷,天又大雨倾盆,怎叫人不担心?心头压了一块石头,青灵默不作声的转向另一边云姨的房中。云姨还在沉睡着,睡梦中的她没有中原与狼教的纠葛,没有丧女之痛。也许,就这么永远睡着,才不会有那些所谓的痛苦与纠结。
也许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青灵握紧手掌,忽地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披了斗篷就要出门去。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外面可还下着大雨呢!”阿菁端着姜汤正要拿来给她服用。
青灵问道:“雪柒是不是在二哥那里?”
阿静上前道:“大概是在那儿的,可是小姐,您的姜汤——”
阿菁伸手举了举手中的汤碗,同时忧虑的看着被漫天雨水遮盖住的大地。
咕噜咕噜,青灵伸手接过阿菁手中的姜汤,轻吹了几下,便一口气喝下去了。“照看好云姨,我去去就回。”不顾风雨飘摇,青灵抓起斗篷盖上头,眼也不眨的跨出门槛。
“小姐!”阿菁惊叫一声,立即从屋角抽出一把油纸伞,匆匆追上。又回头冲阿静吩咐道:“照看好云姨,我去去就回。”
雨打在斗篷,飘在脸上,溅湿了靴子。回廊曲曲绕绕,青灵也不管阿菁的伞是否能遮挡狂虐的风雨,仍自顾向东院跑去。
“哥哥!”刚到院中,青灵便喊了起来。
原剑天闻声打开房门,见青灵浑身湿漉漉的站在眼前。而一边喘着粗气的阿菁活像个落汤鸡。“青灵?怎么了?”掏出手帕擦了擦挂着雨珠的小脸,原剑天拉着青灵进了屋。屋里还坐着宋道长、应雪柒、龙彦。
“我想去祁门看看江前辈。”青灵字字认真。
应雪柒走来,问:“青灵小姐是想到救江前辈的方法了吗?”
青灵摇头,但很快又开口道:“我其实是想收集一点被毒狼咬过之人的血,可惜,雨下得这么大,一定被冲的干干净净了。”
“是啊,人人忌惮毒狼,不敢将尸体运回,都烧毁了。”原剑天摇头。
宋道长温厚的说道:“青灵小姐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不是,”青灵否认道:“我是想趁着狼教不动之际做点什么,也许能找到克制狼毒之物;也或许,能救江前辈苏醒。”
原剑天微微点头,道:“等一下,我去安排坐轿,一会儿我们去祁门看看。”
不到一刻钟,轿子便落在了祁门暗器分门之处,原剑天说明身份已来意,卒卫连去通报。
进了祁门,青灵心怀忐忑。方才没有将手臂之事告知哥哥,并不是她有意隐瞒,只是事情还未得到确认,心中疑惑万千,她着实不知如何解说。
“掌门,筑梦林的二少爷和青灵小姐来了。”卒卫向薛晟禀报了声,便退了下去。
薛藏义略惊喜的走近青灵,“爹已经将江师叔安顿好了,青灵小姐是想到如何解救师叔了吗?”
“青灵惭愧,还未有解法。我想采集一些江前辈的血,好回去仔细钻研。不知可否方便?”
“哦,青灵小姐费心了。这边请!”薛藏义略显失望,但又立即侧身,手微微侧向南边的屋院。
薛怀柔走至青灵身边,点点头,便带着她往里走。
原剑天等见薛晟并未反对,于是跟了薛藏义一路来到南院的一间房中。只见江良静卧于床,面色浑浊,气息微弱。青灵自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展开,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银针赫然夺目。她从中取出一根,轻抬起江良的手,对准指肚扎下又迅速抽出,顿时,黑色的血液从指尖冒出豆大一粒来。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小瓶,将指尖的血珠晃动抖了下去,一滴又一滴收集着。
应雪柒原本站在江良边上,这时薛藏义往里进了来。于是他自动的往外退了去,回头,窗户上方隐约有个影子,他走出门,刚想抬头望望屋梁。突然,梁上一只手抓了自己就往拐角躲去。
“谁?”应雪柒刚低喝一声,抬头便见芊菲淡然的盯着自己。湿哒哒的碎发散落眉间,又被冷风吹得扬起,她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应雪柒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却拧出了一手的雨水。瞬间,他觉得心疼和怜惜,即刻就脱下身上的斗篷想给她披上。
“雪柒哥哥!”芊菲阻止了应雪柒的动作,她平静道:“不用,我只是来和你道别的,一会儿便走了。”
“道别?”应雪柒怔怔的看着芊菲,“你去哪儿?”
眼神移向风雨,芊菲摇头,“别管我去哪里了,总之,有些话芊菲在离开前要和雪柒哥哥说。”
“芊菲!”应雪柒激动的晃动她的双肩,“我知道你想给父母报仇,你心里难受,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忘了还有雪柒哥哥了。不就是刘腾阳吗?我现在就帮你杀了他!你哪里都别去,更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