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雪柒说的郑重其事,芊菲却笑了。她伸手触了触应雪柒的眼,“看到雪柒哥哥把芊菲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芊菲真的好开心。可是雪柒哥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芊菲不能假手他人。就像雪柒哥哥背负的仇恨一样,芊菲从前不能明白,如今却深深体会到了。试问,雪柒哥哥能放下对祁门的芥蒂,或者借他人之手来报仇雪恨吗?”
“我——”欺骗不了心,更加撒不了谎,他被芊菲说的无言以对。
看应雪柒沉默,芊菲抚上他有些憔悴的脸,“可是雪柒哥哥和芊菲不一样,芊菲一直以为真的爱雪柒哥哥,可是如今看雪柒哥哥为我担忧却仍无法放下仇恨,所以芊菲并不是真的爱你。而雪柒哥哥日日见仇人,却能够为了青灵,为了筑梦林而隐忍。可见,青灵对雪柒哥哥而言,是无可替代的。”
应雪柒刚想张嘴解释,芊菲打断,继续道:“如果真爱青灵,雪柒哥哥无需在意身份高低,青灵亦不会介怀。勇敢的去告诉她,芊菲一定会祝福。”
“根本不是,”应雪柒急着解释,“芊菲和青灵小姐一样,在我的心里无可取代,不要再说那样的话。”
“入局者迷,旁观者清。雪柒哥哥,你扪心问问自己,是否——”芊菲伸手探向应雪柒的心口,还未说完。
不知何时,青灵已站在走廊边。她冲进滂沱大雨,跑向芊菲,抓着她的袖口,大声道:“雪柒在我心里从头到尾和亲人一样,我爱他敬他记挂他,就像爱哥哥敬哥哥记挂哥哥。芊菲你明明喜欢雪柒,为什么要将他推给别人?”
“不是的!”芊菲将青灵推向应雪柒,嘶声道:“那都是从前过去了!现在的我没有爱只有恨!”
原剑天和龙彦见状连忙奔到青灵身边,一起劝说芊菲。
这一下,事情闹了开,引来了薛晟、陆鼎连、原紫灵等祁门中人。加上一直伫立对面的薛藏义兄妹,使得芊菲无颜以对。她忍住颤抖的心猛地抓起青灵的手,放到应雪柒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奔走。
“芊菲!”应雪柒和青灵几乎同时追了出去,却硬生生被芊菲甩出的千缠丝挡住脚步。
“从今往后,忘了我这个朋友,勿念。”雨水冲刷脸庞,芊菲举手擦拭了下,便踩着水花决然离去。
剩下青灵和应雪柒在雨中伤心。
薛藏义不知何时走出了廊道,雨粒重重的砸在身上、脸上。他落寞的自语:“芊菲,云芊菲。”
“师兄,看到了吧,人家心有所属,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原紫灵拉了薛藏义往回廊去。
薛怀柔也帮着拉回大哥,但又向原紫灵嗔责道:“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说的不对?”原紫灵非要说得薛藏义没有半分幻想,“就算她真不喜欢应雪柒,凭她的身份,那样心高气傲,早不把中原人放眼里了,说不定恨我们恨得牙痒痒。”
“放开!”薛藏义用力挣脱了原紫灵拽着的手,异常烦躁的甩头疾走。
“紫灵,回你房吧,不要再惹藏义了。”薛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小柔,你也回房。原公子这边,我叫人送出去。”
原剑天轻抚青灵的头,揽着她向出口而去。龙彦见势也拉了应雪柒的袖子,先不管他是否揪心,硬是拽了走。
行尸走肉在雨中的芊菲,回忆起她和应雪柒相识的画面,泪水化成雨洒满天。她知道自己方才说不喜欢应雪柒的话,其实只是让应雪柒不再记着她,让他可以放心的去喜欢青灵。不管青灵喜欢或者不喜欢,她都要远离他们,只有这样做,才能心无旁骛为死去的爹娘讨还公道。她发誓,一定会活得高高在上,不让任何人能欺辱她。
收起眼泪,眺望群山。钻心的痛苦只要挨过去了,今后有再大的磨难,她也承受得起。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找到莫玄隐。只有他,才能帮自己变强大。可是,莫玄隐,你究竟在哪儿呢?
诡异的山峦蜿蜒沉浮,山下的风雨停止后,山巅的雾气便袅绕起来。在那山巅间,窸窸窣窣的人影不时进出。仔细一看,山巅之下,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洞口浮着湿冷的白雾。走近洞中,黑漆漆的湿冷令人毛孔直立。一直走到洞的尽头,方知什么叫“别有洞天”。
“教主!”徐延闯见莫玄隐久久埋着头沉默,似乎很不痛快。铸器山庄前,他救了薛怀柔一命,应需和莫玄隐解释的。“我救下薛晟小女儿,教主不过问为何吗?”
莫玄隐依旧埋头,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属下这么做,其实——”徐延闯知道莫玄隐并未在休憩,他想给个交代,不至于引起教主的猜疑。
莫玄隐直起身,有些泛蓝的眸子疲惫的眨动。“徐玄使自己掂量即可,对本教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徐延闯有些愕然,“教主不奇怪?”
“奇怪却也不奇怪,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做主便好。”莫玄隐走下高台,揉了揉太阳穴,低头问了句:“她怎样?”
“老样子。”徐延闯似乎很明白说的谁,心下,他实在觉得莫玄隐太像莫问天。他们都一样孤独,都一样缺少一个懂他的人。问天教主找到了湘夫人,可是现下的教主似乎习惯了这种寂寞。
“我去看看她吧!”莫玄隐仰头深呼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
徐延闯脸上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他不想莫玄隐发觉。嘴里应着,快步向前领着莫玄隐走向幽深的洞府。
三转四转,脚步终于在一处微亮的洞口停下,洞中传来跳跃的流水声。莫玄隐徘徊于洞前,似乎又反了悔。徐延闯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听教众说,她昏睡中叫的最多的名字,一个是她娘亲,一个便是,教主你。”
听了此话,莫玄隐脸上并无过多波澜,他踌躇着进了洞。洞壁上挂着燃烧的火把,正中央摆着一张宽敞的石床,石床用虎皮铺着,上面躺着个人,身上盖的也是虎皮。石床后面是一潭清水,从洞顶的一角流淌下来,发出脆耳的声音。
守在石床边的两名教众见了莫玄隐便行礼,但莫玄隐仍站在离石床半尺的地方不挪动。徐延闯朝教众扬了扬手,教众领意撤了出去。
凝视石床上昏睡的脸,莫玄隐许久不能靠前去。直到那人咳嗽了几声,他才木然反应,轻轻坐到了床边。床上躺的人便是人人都以为死去的葶青。
仔仔细细看了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嘴,莫玄隐回想徐延闯曾说葶青长得和赵敬戈好几分相像。呵,像那个他恨不得撕碎的人,那么赵敬戈的女儿,他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忍心让她死去?莫玄隐问的自己发慌,他揪紧了附在她胸口的兽皮,一时想闷上她的头,但任凭拳头握得再紧就是下不去手。
“虽然一直未醒,但葶青姑娘总算捡回一条小命。教主留着她,就当是养的狼崽好了。”徐延闯知道莫玄隐的恻隐之心,这么说是为了给他台阶下。
“徐玄使没听过白眼狼吗?”莫玄隐语气听似不悦,但却松开了拳头抚了抚皱起的虎皮,一时倒真关切的瞅起葶青苍白的小脸。
他若真想杀她,何苦费尽心力救她。玄隐剑的锋利习武之人尚难挡,这样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承受得住。只有徐玄使知晓,为救赵葶青,他花了多大的心思,多好的药材他都舍了去。但是,越接近她醒过来,又越加躁动起来。
“教主、徐玄使!”一名教众小跑进洞中。
徐延闯走近了问:“什么事?”
“克罗齐发现山腰有名年纪轻轻的女子,正在用轻功朝着山顶来。”教众望了眼莫玄隐,不安道:“似乎,很像之前在铸器山庄前见过的那位姑娘。”
“原青灵?”莫玄隐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徐延闯心奇,看向这名教众。教众见了莫玄隐如此大反应,一时结巴道:“好像,并,并不是,听教主当时是说,她,她是云苍江的女儿。”
“芊菲姑娘!”徐延闯扭头望向莫玄隐,此前,他已从莫玄隐口中知道了关于芊菲的事情。倒是想起七年前他蒙面闯入涉谷居地,企图将她掳走的往事。
“她?”莫玄隐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又牵起一抹笑。“让克罗齐带她来吧!”径直走出洞口,莫玄隐又吩咐那两名教众留心葶青,心下已经准备好见芊菲。
当他坐在豹皮石椅上喝着热茶,徐延闯静候一旁时。芊菲被那个叫克罗齐的教众领了进来。她转动着脑袋四处打量山洞,眼睛转到莫玄隐身上时。莫玄隐将茶杯放置一旁,然后走下石阶。
“玄隐哥哥让我找得好辛苦。”芊菲受潮的头发有些凌乱,但反而显出另一番韵味来。
莫玄隐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塞到芊菲手心。“看来我们的芊菲姑娘受了罪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接过帕子,芊菲擦了擦脸颊,回道:“我一直找一直找,就找到了。”
“你来这儿,不和你的雪柒哥哥在一起了?”莫玄隐笑笑。
“不了,雪柒哥哥有青灵在身边,很好啊!”芊菲似有意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