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走上前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嗯……厉总，您的领带……需要我帮您重新系一下吗？”
但是他却一副淡然的模样，径直朝餐厅里走去，说：“无妨，我倒是觉得，经常做一些小小的改变很好。”
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一定是这样。
我站在小梅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颈间那个惨不忍睹的结，当初我只是想系得丑一些，以后就可以避免这种近距离的有些尴尬的亲密接触了，可是他的反应却是如此……
早餐没吃多久，凯西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她难得地穿了一身灰色的裤装，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看起来显得更加精干利落，走路也如同带着风一般。
“厉总，今天要去城西那个项目进行考察，我来接您。”凯西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我，这种公式化的口吻总是让她给人一种漠然而疏离的感觉。
听到城西的建设项目之后，我不禁心头一紧，忽然想起来潘明所说的话，我下意识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低头看着白色瓷盘里吃了一半的煎蛋土司。
厉卓霆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手边的餐巾在嘴角轻轻地抹了几下，说：“好，这个项目跟进得怎么样了？”
对于这种厉卓霆随时抛出的问题，凯西一向都能立刻做出完美的回答，可是今天却迟疑了几秒，我感觉到她在看着我，只听厉卓霆补充道：“继续说，这里没有外人。”
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公司一直将这个项目作为这个季度的重点项目跟进，一切也都很顺利，只是……土地资源局那边似乎出了一些问题，这毕竟是政府的项目，他们更愿意选择那种以往合作过的，或者是公益性比较强的企业，据我所知，万荣地产曾经为政府捐献过两座养老院和一座公益图书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可能更偏向万荣。”这一段话，她说得似乎有些艰难。
我看到厉卓霆的眉头微微拧起，便知道这个项目在他眼中有多么的重要了，照常来说，我几乎很少见到他为生意上的事情皱过眉头，上一次，还是秦巍耍手段故意给厉氏下绊。
于是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跟他讲潘明说的那件有关合作案的事情了。
“万荣那边有什么动静？”他右手的指尖轻轻的捻着桌上白色的餐布，来回揉动着，轻声问道。
“据说，最近顾严山在土地资源局那边也非常活跃，上下活动费了不少心思，昨晚还在凯宾斯酒店的贵宾厅和副局长吃了饭。”凯西一向冷静自持，可是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却有些担忧。
见厉卓霆没有说话，她的胸口微微扩大了一圈，看起来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继续说：“厉总，这次城西的开发项目是之前董事会定下的重点发展项目，各位董事都抱有很高的期待，而且之前万荣一直是一家独大，能否拿下这个项目的开发权也是我们能否在本市的地产业自成一家的关键，我担心……如果万一有所闪失的话，跟公司的各位董事都不好交待，厉夫人走得时候也再三叮嘱……”
“够了！”厉卓霆忽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厉声说：“现在不是你来告诉我这个项目有多重要的时候。”
我看到凯西的身形明显摇晃了一下，也许她是没有料到，厉卓霆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既然你铺垫了这么多，那你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厉卓霆的面色缓和了下来，挑着眉斜睨了她一眼，而后将视线转回来，定定地看着空气中的某处。
她迟疑了片刻，看起来似乎是在纠结，我好像很少看到这样的凯西，在我的印象里，凯西一向是冷静而果决的。
“我在想，既然顾芊芊对厉总您……也许您可以去拜托她，请顾董手下留情，这次的项目虽然对我们至关重要，可是对万荣却并没有那么大的意义……或许……”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说话没有什么底气。
厉卓霆腾得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凌厉，惊得我手里一软，紧接着银质餐具掉落的清脆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般划破了眼前紧张的气氛。
“你说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因为这个项目亲自去求顾芊芊么？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
一瞬间，凯西那张艳丽的小脸看起来煞白煞白的，就连精致的烟熏妆和鲜艳的口红都掩盖不了她的那种苍白，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将灵魂从身体中抽离了一般。
她依然定定地站在那里，可是整个人却变得看起来有些颓然，全然没有之前的气场。
“是我！”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那个充满威严和力量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凌厉，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只需听到她的声音，便让人忍不住想要俯首称臣了。
我不由得感到震惊，厉夫人就像是地狱之神撒旦一样的存在，好像随时都会降临在任何地方。上一秒还是一派平静祥和，下一秒便是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紧接着，她便走了进来，身上穿着柔软的顶级丝绸裁剪而成的中式立领裙装，看起来雍容华贵而气场十足，脸上的线条紧绷着。
在跟她的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却不小心踩到了之前掉在地上的叉子，又制造出了一声响动，一瞬间，我的手心忽然变得有些****。
厉卓霆的表情似乎也非常惊讶，但他还是从容地不紧不慢站起身来，礼貌而疏离地问：“您怎么突然回来？”
“怎么？我现在回来不合适吗？”厉夫人接着他的话尾反问道。
他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变得不像平日里那样气场十足，淡淡地说：“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您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这样我也好安排人去接您……”
“不需要！”厉卓霆的话音还没落，厉夫人便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这个世界上敢这么对他的，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个妇人了吧。
她垂眸从包里掏出一只白色的信封，然后大步走到餐桌前，手一挥便将那个信封扔在餐桌上，说：“我只需要你解释一下，我走得这短短一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就够了。”
我在她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就低下了头，所以第一时间看到了信封被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之后，从里面散落出来的照片。
是厉卓霆出现在医院病房的照片，还有他沉着脸扯着我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照片，甚至……还有我站在病床边俯下身来，厉卓然抬起身在我的脸颊印下一个轻吻的图像。
当时那种心跳瞬间加速的感觉再一次真实地再现，我像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把头低得更低了，多亏了我并不是鸵鸟转世，也多亏了别墅里是大理石地板，否则我真的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会一冲动把脑袋埋进地里。
“您派人监视我？”厉卓霆的语气听来依旧淡然，但是却多了几分阴冷的味道，短短的几个字透着一丝寒意。
我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凯西几眼，看到她也像是我一样，低垂着脑袋像是一座雕塑一般立在那里，就连呼吸的迹象也不太明显。
但是厉夫人却似乎对此很是坦然，扬着下巴跟他对视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那又怎样？你是我的儿子，我想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又不愿意随时跟我汇报，所以我只能采取这种方式了。”
我看到厉卓霆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条，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再开口。
“所以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些事情么？我记得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跟卓然走得太近，不要跟卓然走得太近，这么简单的句式，你作为厉氏总裁应该不会听不懂吧？”厉夫人又朝着他走近了几步，尽管厉卓然高出了她大半头，但是在气势上，厉夫人却几乎始终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半晌，厉卓霆才终于缓缓开口，说：“可是……他是我弟弟，是厉家的人，他那个时候都已经躺进了医院，妈你该不会是希望，以后你躺进医院的时候，我也对你置之不理吧？”厉卓霆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我看得出来，他在激励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厉夫人的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清脆地落在他的脸上。
那个巴掌像是落在了我的脸上一样，一瞬间让我觉得头皮发麻，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球拍一样嗡嗡直响。
惯性使然，那个耳光扇得他头侧向一边，光洁的脸颊瞬间凸起了一道明显的红印。
我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厉夫人真的是个狠角色，就算是对自己的儿子也丝毫不手下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