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绫被慕锦寒瞬息万变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嘟哝道:“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慕锦寒回头瞥了墨绫一眼,那眼神似是恼怒,似是无奈,似是疼痛,反正让墨绫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因而墨绫快速的穿好衣服,一溜烟便跑掉了,留下慕锦寒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重重的叹了口气,墨绫啊墨绫,我怎么能喜欢你。
流丹回来时慕锦寒已经在冷被子里睡着了,他是闻着墨绫的香气睡着的,虽然那湿漉漉的被子在冬夜里很冷,可是那里有墨绫独特的香气,让他安心。
丹柳气哄哄的看着睡了的慕锦寒,墨绫,纵使你我装作不认识,但是从前的事我记得,为何你永远都要那么惹人厌,永远都要抢我的东西。
墨绫回了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慕锦寒反反覆覆的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像面对仇人一样骂自己,一会儿又说喜欢自己。墨绫想着方才的情形就面红耳赤,摇头自言自语道:“他是捉弄我,一定是又要捉弄我,不理他不理他……”
因卫王身体不适,不曾早朝,又逢过年,一切风平浪静。可是年后一切暗涌都浮出水面来。
弹劾太子的折子一摞一摞,太子懦弱无为这是虚罪,结党营私意图不轨又无充足的证据,最致命的只有王后的哥哥国舅爷买卖官爵,以及太子从前负责编制的的《卫王纪传》有诸多诋毁仙道,诽谤圣主的措辞言论,是大不敬之罪。
卫王本就为上次中毒之事对太子心有余悸,听闻太子这么多罪名,不管有的没的都让他起了废黜太子之心。原本在宵云殿拥着俪淑妃练习房中术,气得推开俪淑妃,穿上衣服便去了太安殿,同时也宣了太子和众朝臣进殿。
朝中的小动作允硕不是不知道,但是如今的处境他不想逆流而上,他故意不加防备。
母后不得宠,自己更不得父王圣心,得罪了安世河,生分了慕锦寒,敖风更是早已对自己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该那么费劲心思的去保这个太子之位,以至于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耗干了自己那么多元气。如果当年他敢于抛开京城的一切跟着霍青去边境戍守边关,霍青那十二万精兵定会为自己所用,不至于今天为了安世河那五万人马一再退让,以至于安世河得寸进尺竟也弹劾自己。
如今自己就算拼个头破血流保住太子之位,只要父王不死,自己的位置便随时可能被取代,他那日确实动了弑父的念头,可是自己羽翼未丰,敖风和慕锦寒的势头却盛,一不小心自己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裳,所以他便收手了。却不想还是被人陷害,好在墨绫解了围,墨绫还是极其重要的,自己不能连她也失去,所以那日出宫时他那般讨好她。
允硕想着慕锦寒多好,去边关历练三年,远方有慕家军撑着,京都有风相撑着,还有百姓的爱戴,自己是该退到一旁去,只要退出了人们的视线,纵使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也无人再会想到自己的头上来,如此一来慕锦寒便成了敖风极其背后那股势力的目标了。
慕锦寒与敖风一旦争锋,不管哪一方胜利,都必将元气大伤,这时便是他坐收渔利的时刻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是的,他该退一退了。
于是当他跪在卫王的面前时,他的表情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当卫王将那厚厚的奏折悉数砸在他的脸上时,他也依然跪立在地纹丝不动,不曾有半毫忤逆。
卫王不禁吼道:“百官的弹劾可都是事实?”
允硕迎着卫王盛怒的目光,坚定道:“父王,众臣所述之罪儿臣不认。”
卫王双眼气得赤红,吐了口血道:“逆子,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你是顽固不化,要气死孤王吗?”
允硕道:“儿臣若是结党营私,为何此时无党私为儿臣请愿?国舅买官卖官,乃其个人所为,儿臣并不知情。至于史书的所谓忤逆诋毁之词,有人断章取义,儿臣无法辩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中道理儿臣明白,所以儿臣恳请父王若想废黜儿臣太子之位,请以以下罪名废黜。”
卫王没想到太子会如此,讶异道:“你这是要招供你自己以往的罪名吗?”
允硕挺起脊梁道:“儿臣确实有罪。其一罪便是为臣因刚正不得君心;其二罪为太子严厉不得群臣心;其三罪为子本分不得父心,此三罪足令臣落得今日之处境,也足见儿臣阅历尚浅,不宜太子之位,儿臣甘心受罚,请命父王另立储君,儿臣愿辞去朝中职务,从此逍遥山水间。”
众人顿时唏嘘不已,没想到太子竟然这样轻易就放弃了,卫王本觉得自己不顾及父子情分贬黜太子,会让天下人传述自己冷酷,既然太子自己都这样说了,虽然像巴掌似的打了他的脸,但是正和他要废黜他的心意,便下旨道:“太子自知为太子不谙君道,为臣不谙臣道,为子不谙子道,德不满,难为君,自请废黜太子之心意,孤王领会,因而昭告天下,储君废黜,它日择适宜人选另立。”
此旨一下,上至高堂庙宇,下至巷尾江湖,举朝沸腾。崇安宫里的王后最是按捺不住,立即出了崇安宫欲去拦截即将出宫的太子,哪知一出门便遇上了眉飞色舞的俪淑妃。
王后想着不与她碰面,急着追自己的儿子,却被俪淑妃喊住:“王后姐姐,您这样行色匆匆的是要去追赶太子吗?不不,是大王子吗?”
王后白了俪淑妃一眼,嘴硬道:“无论如何,本宫还是正宫娘娘,再立储君,也是本宫的儿子为先!”
俪淑妃得意的笑起来,花枝乱颤,道:“姐姐,您似乎忘记了您的这个王后之位是怎么来了的,因国丈劳苦功高让您多坐了这么多年,王上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如今国丈尸骨早已寒透了,您的那个国舅哥哥不争气,买卖官爵这样的事他竟也做的出来,真是给名门望族丢脸!王上定是烦透了你们一族的人,怎么会再立允硕为储君呢?”
王后对俪淑妃恨得咬牙切齿,冷笑道:“妹妹别忘了,你的这张脸若不是像极了纳兰静,王上怎么会如此宠幸你这个狐媚妖精,你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还有,允贤年纪最小,王上怎么考虑也是最后考虑允贤。”
俪淑妃气得牙根都疼,跳起来指着王后的鼻梁骂道:“哼,就算是允锦,也不干你的事,你可不要忘记了,要不是你把害死纳兰静的罪名推到了慕云婉身上,王上怎么会费劲周章对慕家痛下杀手,你怎么会这般闲适得站在这里,允锦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些阴损事,你也是死路一条!”
想起当年纳兰静的事,德安王后的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幸好宫女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德安王后此刻也顾不得太子的事,惊慌失措的折回崇安宫去,纳兰静为何你死了这么多年,还要这么多人记着你,还要让她们来折磨我!
允硕被削了太子之位,独自走在宫外的大街上,倒是觉得有几分神清气爽,或许真就这么放弃了吧,做一个闲散王爷不也挺好。
这时身后有人道:“允硕,你为何这样就放弃了呢?”
允硕不需回头就知道是谁,此时此刻只有她是真心的关心自己。允硕转过身笑着看着墨绫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
墨绫终于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站在阳光里对着自己笑的人,眼里噙着泪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允硕走到墨绫的面前,温柔的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因为如今只有你是真心关心我。”
以前允硕便总爱刮她的鼻子,墨绫含着泪花,笑着看着允硕道:“你如何向你母后交待?”
允硕有些凄凉的笑笑道:“我若不是太子,在母后眼里便什么也不是了,她不会再浪费时间听我的交待。”
墨绫心里是觉得允硕如此是最好的了,可是听到他母后这般不在意他,心疼道:“那你此刻心里定然不是滋味,都是敖风搞的鬼,他与俪淑妃总是针对你。”
允硕无所谓地耸耸肩道:“罢了,不想计较了。无事一身轻,日后我便可做个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了。我如今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将你拉进来,却不能带你全身而退。”
墨绫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何况如今乱世之秋,你我看着天下疾苦,怎么可能全身而退?等到四海和平,我一定要扬鞭天下,将世间山水走个遍。”
允硕看着墨绫眼里闪烁的泪光,蓦地心疼起来,终究是自己辜负了她,自己究竟该如何弥补?允硕忍不住用手爱怜的为墨绫拨了拨额头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待四海升平那日,我们一起踏遍天涯海角。”
墨绫抿着嘴点点头,清澈的眸子,笑得极美。
街角的慕锦寒看着笑得甜蜜的那一对,眼里像眯进了沙,酸涩的厉害,初春的风真冷,像刀子一样刮在慕锦寒的心上。
若离忧眯着眼睛看着墨绫和允硕,若有所思的对慕锦寒道:“慕兄,你相信太子就会这样轻易的善罢甘休吗?”
慕锦寒的目光像锐利的剑,看着允硕永远温润如风的笑脸道:“王兄的笑容便是这初春的风,在阳光底下是暖的,在暗夜里却是冰的。疾风去了这么久都没有新消息,要么王兄没有秘密,要么是王兄身后的秘密咱们都承受不起。不过只要他不再包藏祸心,前事我不想再计较。”
若离忧看着墨绫还沉浸在允硕的谎言里,幸福的像个傻瓜一样,担忧道:“要她一直如此被骗吗?”
慕锦寒被若离忧一问,心头堵的厉害,赌气道:“她自己痴傻,甘心被人利用,管她作甚?”
若离忧笑道:“好大的陈年老醋味,酸死了,夙谦请我喝酒,你自己在这里喝醋吧。”言罢若离忧便走了。
慕锦寒看着那两人也觉得怒不可遏,墨绫你这个女人,就不知道避嫌吗?可是他不能过去,他不能让人们看到他的心思,否则墨绫就会更加危险。想着这些慕锦寒便转过身去,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