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奴儿困了……”
深夜，奴儿跑过来抱住香儿的腿，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我把奴儿抱回房里去。”良久的沉寂之后，香儿抱起奴儿往寝房走去。
四人一晚基本上都在谈锦绣阁的事情，这种喜庆的日子里，谁也不愿提起曾经的伤心事。
“历来皇帝泰山封禅之后都会大赦天下，到时候找人去无锡县衙问问，看怀卿的爹能不能放出来。”
芸析出声道，吴怀卿愿意帮自己复仇，自己当然也要帮吴怀卿照顾好家人，何况她心中早已把吴怀卿当做了托付终身的人儿。
“吴公子的父亲判杀人罪，就算大赦天下，他也要在牢中在待几年才出得来。”香儿以为芸析忘记了朝廷律法，出声提醒到。
“有些时候，几年就是几个月，从阁里找个精明的过去，给牢中那守卫长些银子，让他帮忙照拂着。”
“好……”
自古以来皇帝封禅泰山以及登基之后都会大赦天下，除了被流放的和被判死刑的人，其它的罪犯都会得到减免，官吏则会升官阶或者赐封号，以示皇恩浩荡，国泰民安。
“那妹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掌管锦绣阁？”惜红出声问到，她和惜春本就是帮着芸析打理锦绣阁，在外人看来两人就是锦绣阁的主子，却没人知道锦绣阁另有其主。
“两位姐姐权当锦绣阁是自己的就行，我和紫兰妹妹暂时还不打算出现在人前，有需要会告诉两位姐姐的。”
“那罢……”惜红的声音中有些无奈。
“姐姐为何这般问我。难道是找到心上人，想要离开锦绣阁了？”
听到芸析的打趣，惜红不由幽怨的朝她看了一眼。
“那有什么心上人，只是感觉每日都要忙这忙那的，偌大的阁楼让我有些力不从心。”
“妹妹能理解，毕竟姐姐才上手，过段时间习惯就好了。”
见惜春点头，芸析又补充到，“不过两位姐姐都是二十有一的人了，也该物色物色，若是看上哪家公子就尽管去追，莫不要被她人占了先机。”
“妹妹说笑了，锦绣阁事务放多，惜春哪有心思去寻良人……”
“才怪呢，上次兰陵县子来阁中赏画，妹妹不是邀他一起赏月饮酒么？”
惜红一句反问使惜春面红耳赤，香儿和芸析闻言，皆是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
“姐姐也不是么，前些天吴州总管家的二公子送你那首情诗应该还藏着吧，怎么读来着？”
“腊梅落尽春秋意，绿水……”
惜春还未说完，便被惜红捂住了嘴，“两位妹妹莫要听惜红胡说，许公子不过是捎了封信来，让我帮他多筹备些香囊罢了。”
香儿和芸析相视一笑，惜春和惜红不由低下头来，默认了对方说出的话。
“两位姐姐若是寻得心上人，妹妹定不会横加阻拦，这锦绣阁也可在找人打理，只是城中见过我们的人不在少数，我和紫兰这段时间还不能公然出现在众公众场合。”
“这个我和惜春自然懂得，只是两位妹妹如今的容貌大有变化，我和惜春不愿见到两位妹妹在这清贫的院子里受苦……”
惜红看到桌上那还未喝完的清粥，心中不是一番滋味。
无论是性子上还是长相上，芸析和香儿在这半年里都有了相当大的变化，那张稚嫩的脸变得成熟，虽然穿着粗布衣服，却是掩饰不住两人卓越的风姿。
“这事等怀卿回来以后再说吧。”
芸析思虑一会儿，又道，“我和紫兰这一生注定不太平，两位姐姐若是寻得良人，我想把奴儿托付给两位姐姐，奴儿心思太过单纯，我想两位姐姐也不愿他受到伤害。”
“那是后话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和惜春会竭尽所能照顾奴儿妹妹的。”惜红心中叹息一声，奴儿终究到不了她所谓的江南。
“如此就多谢两位姐姐了。”香儿躬身言谢，奴儿就如当年的她一样，她和芸析如今是苟且偷生之人，不可能陪着奴儿度过一生。
天边泛起了亮光，芸析几人一起在厨房做饺子，四姐妹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第一笼饺子快要熟了，要不要把奴儿叫起来？”惜春放下蒸笼盖，手中夹着一个八分熟的牛肉馅饺子，口水在嘴边不停打转。
“我先尝尝…”
惜春不等几人回话，连忙将饺子放到嘴里，一股烫意瞬间从舌尖传来。
“二姐竟然背着奴儿偷吃，我不要和你好了……”
奴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前，一脸不满的看着惜春。
“哟……我的小祖宗，我只不过帮你尝尝味道，这一蒸笼都是你的，你吃的完嘛。”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偷吃了，我不和你好了，我要和大姐好。”
“行行行，你和你的大姐好，把我的糖葫芦还给我，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我不要……”奴儿骄横的哼一声，连忙跑到正在烧火的惜红身前。
“大姐，你不要理二姐了，二姐她背着我偷吃，一点都不听话。”
惜红无奈的嗔笑到，“大姐听奴儿的，可是现在姐姐们都在忙，你先自己去玩儿，大姐忙完在和你玩儿好不好？”
奴儿点点头，朝惜红吐了吐舌头，甩着手中的糖葫芦向大堂跑去。
“小没良心的，我以后不给你买东西吃了。”惜春故作嫌弃的对奴儿哼道。
“不买就不买，我让大姐帮我买。”奴儿转过头来，朝惜春做了个鬼脸。
“还是当孩子好……”
香儿将刚包好的饺子放在蒸笼上，颇为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奴儿。
“但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
“是啊，已经不是孩子了，回不到那个言语不忌的年龄了。”
芸析低叹一声，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去的一点一滴，儿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回忆，既快乐，又忧伤。
“正因为回不去，记忆才显得弥足珍贵。”
惜春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众人陷入沉思，良久无言。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怎么搞得跟哭丧似的，快拿几个盘子来装饺子。”
芸析面色尴尬的喊了几声，众人回过神来，连忙把蒸笼抬出锅中，将蒸笼中的饺子盛到盘里。
惜春端着一盘饺子来到大堂，“奴儿妹妹，姐姐给你送饺子来咯……”
奴儿看到惜春端来的饺子，先是满心欢喜的从摇椅上跳起来，随后又装作生气的样子，嘟着小嘴躺回摇椅上。
“我的小祖宗诶，你就别生气了嘛，二姐就只吃了一个，这一整盘都是二姐专门留给你的，快过来尝尝。”
诱人的香气飘到了奴儿鼻中，奴儿本能的朝着惜春手中的那盘饺子望过去。
“你要是肯喂我吃那盘饺子，我就原谅你。”
“好好好，姐姐喂你吃。”
惜春似笑非笑的走到奴儿旁边，奴儿豁的坐起，长大小嘴，一口将惜春吹凉的饺子吞了进去。
与此同时，苏州另一头的王府之中，数百位王家氏族后人齐聚一室，祭祖、赋诗、饮酒作画，笙箫不断。
山西钟府内，钟发身穿红色大袄，身后跟随着一大堆下人，在偌大的府邸中不断的布置着。
府外的鞭炮声不断响动，府内大堂中，上百人按照尊卑贵贱，有条有序的分坐在大堂两边的檀木椅上，训练有规的下人在一个个茶几上摆放着瓜果糖饼，大堂上坐着两个长相相近、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
这些人都仔细的听着大堂中央一位拿着算盘和账簿的老者念叨今年钟府的支出和收入，堂中的人时不时皱眉，时不时拿出笔在自己准备好的簿子上做下标记。
苏州的雪几天前便停止了飞舞，地上的雪堆里不断流出细流，慢慢地向低洼的沟壑流去，飞云寺中的住客也寥寥无几，百擅儒院里没有了昔日的喧闹，城内的大街上，层出不穷的杂耍吸引着不少人的目光，无数的酒楼繁闹着，一些从来都不出门的黄花大闺女也蒙着面巾来到了大街上玩耍，鞭炮声不绝于耳。
京城内，街道上保持着昔日的繁昌，各家各户声鸣不断的炮竹声越来越响，皇宫里，无数官员按照品级高低排列在金銮殿下，大殿中歌舞升平，中央龙椅上，几位妃子不停地向身穿龙袍的中年递水果。
无锡县衙的牢房内，十余个官兵正心不在焉的给牢房里的犯人分发者饭菜。
“今日除夕，县令大人下了令，也给你们补上一顿好的，每人加一个馒头，一个鸡腿。”带头的士兵喊了一声，身后的士兵不断向两边牢房里的犯人分发着食物。
带头的士兵见后面的士兵没注意自己，加快步伐向牢房深处走去，来到一间破旧的牢房前，从怀里掏出一壶酒和一只用油纸包好的烧鸡，从牢房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二叔，怀卿老弟进京赶考去了，今年不能来探望您，来的时候我特意给你买了些酒菜，您今晚好好吃一顿。”
“前些天我听县丞说不出半个月就会大赦天下，按照你的情况，最多再待个三五年就能出去。”
带头的士兵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见身后的士兵跟上来，便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