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片寂静。
当所有人都知道红袖是进去摊牌的时候，他们就跟着墨竹，等在了门外，由耳朵最灵的一个负责偷听。但很快，那个偷听的立刻推开所有人，小声道：“出来了！”
就这么三个字，几个机灵人立刻散开，各自去假装做事，只剩下墨竹，还等在门前。
然后，红袖推门出来。她看起来十分憔悴，抬眼看向墨竹时候，眼神有一分的躲闪。她已经很累了。
墨竹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明明小姐并没有责罚她，也没将她怎么样？
于是墨竹问：“如何？”
红袖摇摇头，一言不发，状态跟一尾咸鱼已经没什么两样，只将墨竹拉进门去。
门又是一关，刚才还在假装干活的人，立刻都混了过来。
门前只剩下一个刚才在偷听的小姑娘。小姑娘依旧贴在门板上。
她知道，刚才墨竹和红袖都进去了，但就是不清楚，到底里头是什么情况。她想，毕竟她们都是大小姐身边的红人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然后，就在她这样的想法里，屋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一个匣子哐当的掉在地上。
对于这个会耳朵灵的小丫鬟，这简直是刺激中的刺激。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些就被吓哭了。然后，她听到了墨竹和红袖下跪，仿佛在求饶的声音。
两人说话的声音对小丫鬟来说，比大小姐的声音还熟悉，她不可能听不出来。
她们在求饶？为什么？
小丫鬟觉得很惊讶，明明红袖和墨竹都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她们犯了什么错，才会让大小姐这么生气？
然而很快，就听见了墨竹似乎在哀求大小姐什么，但红袖的声音却听不见了。
小丫鬟心底一震：真的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她其实不是很相信会出事，但现在的发展已经脱离了她的想象，这是个年纪比较小的丫鬟，在她眼里，每天要干的活就是一切，墨竹和红袖就是很厉害不能惹的人，大小姐是隔三差五才能见一次的主子。
她的世界就是这么窄，一方小小宅院就是她全部的天地；而且她也不是那么的聪明，她不是那种听见一句话能脑补出一出戏的人。
所以，她只是害怕。
她努力将耳朵贴近门板，想要听更多的消息，但很快，她听到了大小姐的声音。
“——出去。”
小丫鬟浑身发抖，她单纯，情绪很直接地体现在她的脸上，她不常听见大小姐发怒，但听到这样冰冷仿佛寒气彻骨的声调，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再说一遍，你不出去的话，我就将你赶出去。难道要我亲自赶人？”
这是什么情况？
小丫鬟不懂，她完全不懂，但很快，门被撞开，她看到满脸泪痕、衣衫凌乱，脸上明显还有红痕——被人掌掴那种——的红袖出来了。小丫鬟从没见过红袖姐姐那样的表情，她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她小心翼翼地往屋内看，看见一个首饰匣被砸到地上，墨竹似乎想追出去喊红袖，但很快，她被小姐的一句话制止了。
“不许去。”大小姐冷冷地说。
她从前时常说展舒修冷漠，可是如今，她看起来，比他还要冷漠许多，甚至不近人情。
墨竹犹犹豫豫：“可是小姐，那是红袖……小姐为什么不相信她？”
两人站在那里，甚至无余暇顾及小丫鬟了。她躲在角落，靠着门缝，看着大小姐，还有墨竹。她们站在那里，墨竹想要挽回庄宛宁，但庄宛宁没有听。
“不为什么，”庄宛宁看墨竹一眼，眼神陌生得像是在看不认识的人：“她一个丫鬟，居然敢这么说话，她是不是不将我当成主子了？”
墨竹睁大眼睛，这样残忍野蛮的话，她从来也没从大小姐口里听见过。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危险，她退后了两步：“大、大小姐……”
她似乎不能接受现实，无论是红袖被大小姐赶出去的事情，还是大小姐变成这样了的事情。
一旁看着的小丫鬟心里着急到了极点：红袖姐姐真的出事了么？为什么？难道……难道就因为她说了那些话？
她生性单纯，一时只能想到一件事。昨天的事情虽然没传到院子以外，但现在，已经在院子里都传遍了。她就算没亲眼看到，也至少听过好几个别人复述的版本。
她觉得很可怕，红袖姐姐怎么会出事，她可是大小姐一手教起来的人啊！
庄宛宁显然完全不想挽回：“不过是让她不要在我面前出现罢了，”她冷笑一声，“又不是逐她出去，你紧张什么？”
不对，小姐从前一直是冷静而宽容的，她怎么会这么对人说话，尤其是对她一向看重的红袖？
墨竹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她不能够想象：只因为她推了红袖出去说，所以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这件事明明不是红袖的错，但却要由她来受罚，这你公平。
于是毫无犹豫地，她扑通一声跪下来。
“小姐，既然这样，你将奴婢也赶出去好不好？”
她就是这么想的，既然红袖是她推出去的，那她就不该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将责任都推给她！
墨竹咬着牙，就算是这样她也认了——这姑娘一直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她不会将红袖置之不顾。既然她不能让小姐回心转意，那她就去陪她一起做那些下等丫鬟才干的活好了。
大小姐一开始，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小丫鬟看着她们，她也和墨竹一样震惊，为何小姐会这么冷漠地对待红袖？只因为她说了实话？
可是很快，庄宛宁冷静下来，她决绝道：“不许。”
墨竹跪在那里：“为何不许？”
庄宛宁的态度又冷了下来，她懒懒道：“墨竹，你是要拿自己作为贴身丫鬟的身份，来威胁我了么？”
听见小姐这么说，墨竹一时竟然反驳不过来。但很快，她开口，即使只是在嘴硬，“是奴婢让红袖过来的，按理来说，奴婢也该罚！”
小丫鬟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想，如果两个贴身丫鬟都走了，大小姐和她们要怎么办，这院子里又该提谁上来？
她不知道大小姐突然之间出了什么事；她的唯一想法是：小姐居然这么对待她们，莫非今天早上的平静是假的，大小姐真的是疯了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