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是不是真的疯了，没人知道。
墨竹固执的态度，终于略微打动了庄宛宁。
大小姐点点头，“想来，你们是姐妹情深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墨竹下意识退后一步，她一直以为，这种说话的语气，只可能出现在庄雨凝口里。大小姐到底怎么了？她真的只是疯了么？
她想要逃，但她不能，她要坚定她的立场，让小姐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
墨竹咬咬牙，她终于开口道：“大小姐，奴婢不后悔！”
她一向是个比较单纯的丫鬟，不太会衡量得失，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感情；这也是当初她可以不计待遇，跟着小姐这么多年的原因。
庄宛宁看着她，态度忽然就倨傲起来，她冷笑，“是吗，那可真好。”
若不曾看见一个人冷漠的样子，你永远不会知道，她平常有多么温和。
因为看见大小姐似乎是不肯动摇，墨竹道：“大小姐，既然你要赶奴婢走，像二小姐赶走她的奴婢那样，那为何不决绝一点？”她问。
她低下头，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既然庄宛宁不打算改变，那她也同红袖一起走罢。
她这么想，但这时候，那个在门扉后偷看兼偷听的丫鬟却尖叫了起来。她一直以来都很安静，所以一叫出声，就尤其引人注目。
她喊：“大小姐又发疯了！”
只是这么一句话，却让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而当墨竹抬起头，看到小姐的时候，她一瞬间明白，情况又改变了，庄宛宁用那种看陌生人的警戒表情盯着她，像是害怕她干出什么糟糕的事情来。
庄宛宁问：
“你是谁？”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墨竹弄清楚事情状况了。她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但现在的小姐，又回到了昨天傍晚的那种状况里。她就像身处一个陌生地方一样，站起来，退到墙边，后背靠着墙。
墨竹眼神随她而挪动，她立刻明白：她是想找什么武器，但是没想到。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收拾屋子的时候，她就命令所有下人，将入目可见能伤害人的东西都收起来。她很紧张，尤其是现在红袖也被赶出去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是墨竹，”她的感情好容易才转变过来：“奴婢不是庄雨凝，不是会伤害小姐的人！”
可是庄宛宁看起来，依然很怕她。她拼命摇头，那种动作代表的只有一件事：她不相信她。
“为什么小姐不相信奴婢？”墨竹急急地解释，“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很多年了啊！”
庄宛宁还是不理会她，她维持着那副疯相，极度惊慌而害怕地，站在那里看左右。
就在这时候，看到了墙边有一个花瓶，连忙扑过去，砸碎它——她的意图，明显是要拿尖锐的花瓶碎片来保护自己，就像昨天那样！
墨竹连忙尖叫着不要扑了过来，想要制止大小姐。
情况已经变得一团乱，红袖刚刚被人赶了出去，小姐不知为何又发了疯？这是时不时会发一次的病吗？
然而很快，一个侍卫扑出来，捂住了大小姐的口鼻。墨竹一个字都还没说，小姐就晕过去了。
屋中登时寂静下来。
墨竹将小姐扶到床上，她回过头问：“难道每次小姐发疯，我们都只能这么做，然后等着她再次醒过来，不记得这些吗？”
那个侍卫摇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
她难过地想：为什么早不闹迟不闹，却偏偏在——在大小姐将要出嫁的这个时候？
她左右张望，只觉得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但终于，这场闹剧，暂时谢幕了。一时之间，院子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院子里的传言是：红袖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人赶出了屋里，失去了她作为贴身丫鬟的身份。
她并没有被赶走，但因为小姐说不想见到她，于是红袖只能做最下等的丫鬟工作，完全不会在主子面前露脸的那一种。
而墨竹，倒是留了下来。
人人都说，墨竹毕竟是服侍小姐多年，又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所以大小姐宽容大度地放过了她。
而红袖，只怕却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了。她不会再回到大小姐身边，也不可能陪着大小姐，一起出嫁了。
是的，出嫁。
庄宛宁发疯的事情，终于是被压住了。如今圣旨才刚下，事情正在风口上；要是大小姐疯了的消息，就这么被传出府外去，那这婚事除了告吹，难道还有第二个下场？
皇家可不会愿意要一个疯子！即使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一定要让消息压在宅邸里。
就算往最好的想，明明接过了圣旨，却最终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大小姐的名声也是不会好了，恐怕比之先前的庄雨凝，也不会好上多少。下人们自然是这样猜测。
但压住消息的人，却不是旁的谁，而是庄国栋。本来庄宛宁的婚事已经够烦，因为没有主母，庄宛宁的娘家也没有人在了，所以是请庄家上一辈的老夫人出面。
这位老夫人，平日并不住在庄家，而是住在山上，专心敬佛，其余的事情，统统不管，平常也不下山来。而这一次，自然是为了这一辈的嫡孙女儿，才会下山。
但也只是面子情而已。而庄宛宁的事情，更是庄国栋一人独力，全压了下去。
他站在主屋里：“反了，反了！”
庄国栋身后的下人，自然不敢来劝他。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因为有气度，所以还不至于砸破花瓶。
可是中年男人的老相终于在他脸上展现，眼角鱼尾纹和抬头纹因为他皱着眉而更加明显，在阴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神更加死板而固执。
他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但眼看婚事临近，他马上可以在一帮同侪面前扬眉吐气——他有一个嫁入了皇室的女儿！而且，看殿下如今对二皇子的看重，未来成为皇后，也不无可能！
就因为这样的想法，庄国栋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大部分的麻烦琐碎细节，只为了能熬到这一刻。
但现在……
庄宛宁疯了的消息，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直到一个侍卫请他去看，并解释了所有事情以后，庄国栋就忍不住失控了。为什么，为何他总是遇上这样倒霉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