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安盈之前所推断的,萧遥不至于专门把自己绕到一个死路上来,天一峰既然已经被太子的人控制了,又拥有铁矿,这里肯定会派兵把守,他们一旦出这个矿洞,就免不了被抓获,而这里一没有水,二没有食物,根本撑不了几日。
倘若没有援兵,萧遥不会那么大胆。
所以,萧逸的谨慎与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其实萧逸最开始的打算,是等他的援兵先现身,只有他们在明,他在暗,这一次火中取栗才有可能成功。
……到底,没有沉住气了。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双方都在暗处,可是,对方知道他们的实力,他们却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分别都是谁。
敌知我,而我不知敌,兵家大忌。
“那现在怎么办?”安盈虚心请教。
“先等着,探探虚实再说。”萧逸宽慰了一句,“没事,就算萧遥那边的援兵到了,无双也会尽快找到我们的。”
“嗯。”安盈点头,犹豫了片刻,她又望着萧逸,问:“你真的是太子?”
萧逸失笑,“恩,据说是。”
“以后会当皇帝吗?”她的问题突然淳朴得厉害。
“嗯。”
“和沙地王子比起来,你厉害一些,还是那边厉害一些?”她又问。
萧逸想了想,“沙地的国力与军备都及不上留国,应该是……我厉害些吧。”他倒不懂得谦虚。
“那就好。”安盈松气。
“怎么?”他笑,好奇地问。
“没怎么。”安盈摇头,“先出去再说吧。”
其实吧,这到底算不算初吻呢?嘿嘿。
貌似也不能算……
萧遥那边的援兵到底是谁,他们没有办法确定,现在最明智的法子,莫过于以不动制万动了。
不过,外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实在有点可疑。
萧逸心思电转,饶以他的才智,竟也猜不出萧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四周安静得可怕。
矿洞弥漫着烟尘和粉粒,倘若吸久了,会让人觉得喉咙发痒,胸口生闷。
萧逸与安盈还是坐在原地,刚才的对话结束后,安盈一直是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萧逸也不吵她。
“三殿下当初为什么会被赶出皇宫呢?”似乎为了打发时间,安盈随口问了一个很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他太锋芒毕露了,父皇怕他野心不足,会争储君之位。”萧逸回答。
不过,现在的结果似乎也没有改变什么。
“你的父皇是一个很多疑的人吧?”安盈问。
“他有他不得不多疑的理由。”萧逸略略为他辩解了一下,很快转开话题,“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父亲是谁。我娘不肯告诉我,有一次我问急了,她说,她也不知道。”安盈淡淡道。
萧逸很是惊异,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能得到你娘的心,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吧,你的娘——安梓然,曾是一个名动天下的美人。我听父皇提起过。”
“恩,娘很漂亮。”安盈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偏了偏头道:“不过,我父亲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萧逸奇问。
“听说,他们是掳了我娘去,把她关了一年,一年后,就有了我。”安盈的语气还是淡淡,“后来,娘带着我逃走了。”
然后开始了相依为命、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们?”萧逸一愣,这次,再也没有办法淡然了。
“嗯。”安盈应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流虹般看着他。
萧逸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至少,你娘很了不起。”
“是啊。”安盈点头,“可惜柔弱了一点,一直被别人欺负。”
萧逸不做声了。
一对同样绝色倾城的母女,身无长物,带着浑身的伤痛与无助踏上旅途,他们到底遭遇了一些什么事情,萧逸简直不敢想。
“他会不会已经走了?”似乎不想让萧逸觉得尴尬,安盈很快转到了其他话题上,“兴许已经走了也说不定。”
“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萧逸也知道这样一直等下午也不是办法,他小心地嘱咐道:“等会,除非我过来接你,不然,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知道么?”
“嗯。”安盈点头,异常乖巧。
萧逸又不放心地看了一下周围,料想萧遥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这里,略微放下心来,可是,在他转身朝洞口走去的时候,萧逸突然觉得有点心慌,他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望着仍然乖乖地坐在原地的安盈,安盈冲着他笑笑,一脸纯洁。
他有点埋怨自己多疑了——难道身为未来的帝王,连父皇的多疑症也一并继承吗?
萧逸压住心中不安,好容易才将安盈留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外。
——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一次,她真的离开了他的视线很久很久。
等萧逸离开后,安盈刚才还浮在脸上的笑容,又一点一点地收敛了。
她重新摸了摸自己的唇,想起方才萧逸的克制与轻柔,心中还是免不了一暖。
无论如何,他是真的关心她啊。
或者说,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只是——萧逸毕竟只是萧逸而已,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地看着她,对她根本也称不上了解。
他方才的话,她其实听懂了。
可是听懂了又如何呢?
如果有选择,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单纯简单地生活,可大多数时候,我们既没有选择,也没有筹码。
她也不是什么长于深宅,少不经事的闺秀小姐。
安盈低下头,将自己一直合上的掌心摊开:上面安静地摆着一只精致的瓷瓶。
就在刚才她勾住萧遥的脖子,将自己送上去的时候,安盈在他走神的那瞬间,从他的腰间取出来的。
可以抑制百里无伤毒性的药丸。
她已经不能继续与萧逸同行了,这个男人对她太好,好到她不想再欠下去。
而且,他们终归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安盈合起掌心,重新将瓷瓶收起来,然后弯下腰,将萧逸刚才为她绑上的布带又一圈一圈地解了下来,叠好,小心地放在旁边。
还是重新穿上鞋,虽然穿上鞋脚会很痛,可是这样的矿洞里,到处都是石渣,岩石的棱角,尖锐的碎屑,倘若什么都不穿,她肯定走不了几步远。
不过,她的方向,与萧逸的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