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宫去相国寺这件事你可听说了?不到一日宫里面上上下下之间见面第一句话就成了这个,自然猜测种种,“不是说皇后是去代陛下为故去的宸妃诵经超度的吗?”毕竟皇上每年这个时节前后都会去寺中闭关的。
“会不会是皇上倦了皇后?”别具心思的人开始乱猜,“喻家正在办丧事,平西王才刚封了卿侯就撒手归西,看来皇上也是没必要迁就皇后了!”
猜测的离谱也罢,中肯也好,终究是没料到皇后是被骗去安胎的,这件事情瞒的倒是好,归功于孝和平素就隐居的好习惯。
可总有聪明的人,她们的八卦精神让她们不甘于平庸的与他人知道的一样多,比如说许秀鸾,许婕妤按捺不住皇后离宫的欣喜是因为她压抑的太久了,她一直主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等了一朝又一朝,那个被勒死的和嫔没掀起大风浪,淑妃也是把自己填进去了,就连太后也没能扳倒喻孝和。
许婕妤的小圈子没什么波澜,倒是壮大了不少,从原来的沈才人、柔妃跟着自己,如今添了一个谦贵人,并不是她们的势力壮大了,只能证明后宫里寂寞的女人愈发的多了,寂寞到无意再争宠了。
西园,她们时常排遣寂寞的地方,那里除了比较僻静,就是有几架秋千,气候宜人时她们都在这里闲聊,柔妃好养生,自打许秀鸾认识她开始就见她终日养生,什么每日红枣枸杞补血气、冰糖雪梨润肺、燕窝养颜,废了不少银子倒是也没什么功效,皇上该不来还是不来。
就这一会儿也没停,丫鬟芸香用托盘端来两个青瓷小盅,柔妃忙放了手里的干果蜜饯,打开来里面是黑黑的一条子,她拿了便直接吃了下去。
谦贵人离得近,看出是新鲜的海参,她平素里怕腥气,连鱼虾都是半点不碰的,这会子见她吞了一只又一只的海参不免从口里发腥,拿帕子捂了鼻子,说道:“柔妃姐姐可真是好胃口,这海参一日便吃两个,妹妹大概是命薄,就没有这样的好胃口!”
柔妃吃净了嘴里的东西,用帕子擦了手,说道:“御厨房可算是送来这么上乘的海参,你们都不吃!”
海参是养颜的好东西,柔妃方才吃的倒是成色不错,沈才人好奇的问道:“也就是你贪嘴,御厨房来了什么稀罕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沈馥馨打趣的笑道。
“这你还说着了!”柔妃一副得意的样子,“不过这几个月司膳局倒是一股脑的往宫里送海参,都是成色极好的,难不成是东瀛进献来的?我可是自打入宫也没吃过这么好的海参,若不是拿了银子贿赂了御膳房的那几个太监,我还吃不到呢,也尝不到这个鲜了!”
谦贵人看不惯柔妃那一副矫情的样子,每日燕窝冰糖什么的就算了,如今来须生食两个海参了,还花银子打点,也就是喻后平日里纵着后宫不愿意理她,不然一个勤俭节约的帽子扣下来,她都得吃糠咽菜。
“柔妃姐姐年纪也不大,既不用养颜也不用安胎助孕,吃那么海参做什么!”谦贵人本来是说给柔妃听的话,倒是许秀鸾嗅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
她本是笑的脸色一绷,眼光扫到了沈才人时竟发现沈馥馨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两人目光短暂的对视,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安胎?助孕?司膳局这几个月莫名其妙的弄进来这么多海参,显然不是给她们准备的,难不成是皇后有了身孕了?
柔妃大咧咧的,谦贵人不够聪明,看来也就是沈才人想的和自己差不多了,许秀鸾笑的有些勉强,叹了口气,说道:“也坐了还一会儿了,看着柔妃吃东西本宫都乏了,缀玉,扶本宫回去吧!”
沈才人连忙起身扶了吧许婕妤,笑着说道:“我与婕妤同路,一同回去吧,今日风大,也坐的我头疼了!”
柔妃和谦贵人兴趣缺缺,回去也没意思,倒不如坐着聊聊天,起身送了两个便继续坐了下来,沈才人扶着柔妃延小径往朱翠宫去,一路上垂柳颇多,柳絮也是纷飞如雪。
“沈才人,本宫知道你冰雪聪明,方才怕是你和本宫想到一起去了!”许秀鸾递了个眼色。
“皇后这会儿去了相国寺,难不成是安胎?若不是方才撞见那海参,还真是料不到,都说喻后身子不适,难以有孕,为此太后要废后好几次,都被皇上硬挺了过去,看来回宫这些月了,怕是已经怀了龙种!”
听了沈馥馨的分析,许秀鸾倒是同意得很,“宫里头怕不太平,所以送到了相国寺去!”她眼睛转了转,停了脚步,耳语道:“不如我们暗中查查!”
沈才人一惊,“如何查?”
“他们自以为把人送出去了就掩人耳目了,反正在相国寺,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打听出来还不容易?”许婕妤说的也对,随便找一个小太监小宫女扮成香客,打探一番,想必也能探听出个大概。
扮成香客打探消息这样的事情脸熟是不行的,许秀鸾让缀玉寻了个脸生的小太监,往相国寺去,不过用了区区十两银子,那小太监便乐不得的出宫去跑了这趟差事。
相国寺的香客不少,可也不像京城第一大寺院国安寺那样多,这也是风凌尘为什么将孝和安置在这里的原因,那叫做小孟的小太监装模作样的进寺烧了几柱香,贼眉鼠眼的四处寻摸。
功德香他倒是不感兴趣,总想着往后园去,因为他看见后园有带刀的人了,没想到脚才刚踏进后园便被方丈拦了下来,“施主!”
小孟干笑几声,双手合十拜了拜,方丈笑问道:“施主,佛祖在前,为何绕至其后?”
那小太监不知如何作答,挠了挠头,说道:“误入!误入!就是好奇这寺院之中,为何这么多的带刀之人?”
“施主!”方丈敛了神色警告道:“正路不走,误入的唯有歧途,施主还是转身走正路吧!”
小孟没机会往里去,拿了银子想塞给方丈问道:“师父,听说寺里住了个女人?”
方丈神色肃穆,双手合十不为银钱所动,再次劝说道:“施主,我佛在天,不论身前身后都要慎独处之!”
这和尚可是真够执拗的,小孟见没了机会准备要走,这个和尚脑子不通,总有通的,没想到刚转身身后的方丈便拉住了他,面带笑意的劝道:“施主,既是转身,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管的真多!小孟没理会,出了寺院,没打算离开,反而是绕着相国寺寻后门,前门进不去,总有后门能溜进去,哪怕是打听点消息也罢。
后门紧闭,还有带刀的人守着,远远地望了眼,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一个男子朝他和气一笑,“这位公子可是好奇面里的事情?在下包打听,您想知道的事情,一两银子一个问题!”
贵是贵了点,可若是打听明白了,回宫可是有赏的,小孟拿了一两银子给了他,问道:“这相国寺重兵把守的可是当今喻后?”
“公子猜对了!”
“我再问你!”小孟又取了一两银子,“皇后说是在此处闭关可有其他缘由?”
那人脸上冷冷一笑,说道:“不如公子随我到后门去,我倒是想办法带公子进去一探如何?我平日里就是给这寺里送菜的,出出进进混的很熟。”
小孟心里雀跃,还想着有这样的好事,随着那人便向后门去了,早将那方丈警告他的误入歧途的话抛在了脑后。
朱翠宫里许婕妤一整天心神不宁的,早盼着能有消息回来,就算是打听到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眼看着天色都将晚了,缀玉还是没有回来。
许秀鸾在宫里走来走去,总是听见一连串小跑的声音,缀玉跑的满头是汗,一脸惊恐的对许婕妤道:“娘娘,不好了,方才宫门口送来了一具尸体,是太监小孟的!”
许秀鸾被吓得跌坐在了椅子里,“小孟是怎么死的?谁杀的?”难道相国寺把守如此森严,近身便送了命?
“可有人知道你今天见过他?”许婕妤焦急的拉着缀玉问道,如果真是查下来,怕是撇不清干系了。
“不用想对策了,那小孟是朕杀的!”突然推门而入的风凌尘吓得主仆二人跪在地上,那一身明黄如修罗一般站在门口,脸色冰冷到让人周身发颤。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冤枉!”许秀鸾有些乱了阵脚,风凌尘还没问,自己倒是喊起冤枉来了。
“你冤枉?”风凌尘走到了许秀鸾的面前,负手而立看着跪着的人,“你是冤枉派人去相国寺打探情况,还是冤枉对皇后图谋不轨?”
许秀鸾一把抓住了风凌尘的衣摆,哀求道:“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就是一时好奇,一时糊涂,没有恶意的,皇上!”
风凌尘很少对女人暴戾,尤其是后宫的妃嫔,可这次他却是抬腿蹬开了抓着自己的许秀鸾,“朕以为你是个老实人,起码这么多年性情坏了些可心肠不坏,没想到你却是个城府极深之人!朕也是看错你了!”
“皇上!”许秀鸾伏在地上连忙爬了起来,风凌尘此刻脸上厌恶的表情让她想起了当年皇上对成妃,“饶了臣妾吧!”她不停地哀求,磕头。
风凌尘转过身去不再看许秀鸾,只是冷声的吩咐身旁的四九,“将婕妤许氏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送去守陵!”
一念之间许秀鸾从婕妤变成了庶人,从朱翠宫到了皇陵,她满面不甘心的跪着向风凌尘而去,抓住他的衣摆哀求,“皇上,念在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欲离开的人停了脚步,风凌尘回身蹲下看着眼前的人,捏了许秀鸾的脸,他的眼里不带一丝的感情,问道:“你扪心自问,若是今日顺利的探听到消息,日后你能不怀歹意?”
许秀鸾心里一怔,怎么可能不怀歹意,她不是早就谋划好,如果发现了那喻氏怀了身孕,干脆就做掉她的孩子,在宫外神不知鬼不觉,报了早些年她与自己的那些宿怨了。
“朕只废了你,没有牵连许氏已经是念旧情了!”他手上一松劲儿,许秀鸾被推倒在地,风凌尘起身,看着她清冷一瞥,“朕对你的严惩,也是告诫宫里其他人,谁敢越界,朕决不轻饶!”
喻孝和就猜到风凌尘晚上回过来,大白天的在相国寺杀了人,晚上绷着脸风尘仆仆的过来,他不高兴时就是那样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
所以她泡了一壶上好的普洱,“若是白天来就好了,泡上一壶大红袍,你最爱喝的,可惜晚上就只能和普洱了,不然你可睡不着了!”她一边打茶一边说道。
她不只是诵经,还亲手抄录下来,桌上一卷卷的宣旨,上面是娟秀的小楷,想想她受过伤的手,风凌尘有点心疼,挨着她坐了过去。
“怎么现在还不开心?人也杀了,许氏也贬了!”孝和亲自奉了一杯给他,柔声问道。
孝和看着他拧紧的眉头,担忧的,不悦的不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或许风凌尘有更多的麻烦是自己不知道的,孝和如今跟禁足没什么区别,什么也不知道,平日在宫里风凌尘并不避讳她,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听,赖在他身边不走,可如今她能问谁,四九?徐圭?这外面明处暗处带刀的侍卫?哪个能跟自己说实话。
“我就是担心你而已,没有不开心!”风凌尘勉强一笑,笑的孝和都觉得太难看了。
她抽出了被风凌尘握住的手,说道:“其实皇妃可真是高危职业,丢了饭碗都是轻的,掉了脑袋也是家常便饭,搞不好疯疯癫癫的,老天爷是得多眷顾我,当初你都压着戾气,我竟捡了条命,恐怕在别人眼里,都是屏着口气看我的吧!”
他没喝茶,枕在了他的腿上,闭着眼有些疲惫地说:“珍珍,我累了!”
孝和未再说话,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发线,借着宁静的月色摸出怀中的排箫,还是那曲《月中天》轻轻地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