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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再遇

J大实施的是课程选修制度。虽然周心妍她们同专业同班级,但是选修的课并不一致。比如,星期二下午的课,心妍和如苹选了心理学,苏白和素娅修的是语言学。心妍她们选的是校本课程里的心理学,不属专业课,各个专业学生混杂在一起,是两节课。苏白她们上的语言学是专业课程,三节连堂。

下了第一节课,如苹接到兼职的成衣店老板的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希望如苹帮她去看店。如苹想都没想就立马答应了,临走的时候,交代心妍老师点名的时候顶一顶。

望着如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妍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心妍把从大一到现在的事想了一遍,如苹从来都是关心帮助别人,很少主动去请求别人帮助,从不麻烦他人,但是,也正因为她的这个性格,给人的感觉亲切舒服,当她有难处的时候,那些她曾经关心照顾过的人,不需要她开口,就会主动来帮助她。

心妍又想到了自己,有时看起来蛮独立,但因为是独生女,实际上又很有依赖性,由此可推,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可见一斑。

由于不是专业课程,老师在上面讲得也并不尽心,在那对着电脑照本宣科,下边的学生们也都漫不经意地聊天、看小说。

心妍瞪着眼睛盯着硕大的幻灯屏幕看了许久。她觉得太佩服这老师了,这人居然可以一字不落地念整整两节课,而且浑然不觉讲台下同学们的反应。瞪着瞪着,她也眯上了眼睛,唉,困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只见教室里几个人在收拾书本,老师也早走了。心妍也收拾着书本,准备去图书馆,刚要起身,想着去图书馆太远了。这两天心妍的膝盖好了些,但还是不敢下大力气走路,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她决定还是回宿舍。

刚出教学楼,心妍遇到了夏天。他正匆匆向校门那边走去,经过教学楼,看见一瘸一拐的周心妍,赶紧走了过来,皱了皱眉:“周心妍,你的腿怎么了?要没走近看,我还以为是只笨鸭子在这练习走路呢。”

心妍看着他,忿忿地说了句:“什么人哪?净瞎说风凉话。”

看她愤然的样子,夏天笑着说:“周心妍,我就爱看你这样,可爱!”说着,弯下腰,说,“喂,上来吧,回宿舍?”

“我能走,不用你背。”

夏天挺起身,转过来看着她,别样的眼神。

心妍赶紧说:“好吧。”

之所以迅速说出这两个字,一是因为夏天的别样,二是,她想起前些天那个不让背就抱起她的林卓越,她可不想再被抱第二回。

夏天笑了,满脸的得意,背起她,说:“这才乖嘛!”

这样下去,不知道夏天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心妍赶紧转移话题,问:“刚才看你那么急,要去干吗呢?”

“你猜猜?”

“我哪能猜得着啊。”

“我要去阮羽翔的经纪公司!”夏天神秘地说。

“啊,真的吗?去那干什么啊?”

“阮羽翔要发专辑了,现在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让我去帮忙写歌编曲,到时候我夏天的名字往作者栏里那么一露,说不定我也跟着他一举成名了,何乐而不为?”

心妍惊讶地看着他,心想:可真难得,从夏天的嘴里居然能说出“紧锣密鼓”和“何乐而不为”这么文诌诌的词语,而且用得这么恰当。

她问:“怎么叫你去啊?”

“小瞧我了不是。那天不是跟你说了么,他来我们院里交流了啊。那天,我和一个同学跟他唇枪舌战了一通,以为该要得罪他了,他却跟我们老余说这俩孩子不错,借给他用用。本来他是想请老余帮忙的,老余这些天要忙音乐节的事,抽不开身。”

“你的意思是,阮羽翔请你和他一起写歌?夏天,你真厉害。”

“呵呵,你才知道我厉害?”

“看你那得意劲,要想成为他那样的歌手,你还得加把劲呢。”

“那是那是,为了我可爱的老婆,我肯定会加油的。”

心妍没想到,好不容易绕开的话题,又被他绕回来了。她居然也没脸红,跟他在一起啊,就怕脸红的次数不够多哦。

心妍想,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跟夏天一起去看看,既新鲜,又可以再看看那位一直与媒体保持着距离的神秘人。她想,为什么阮羽翔不肯在媒体露面呢?在这样一个信息爆炸的社会,他肯定躲不过那些媒体的追踪的。就像很多人都知道的刀郎,他刚开始也是不肯露面,可后来不还是……

心妍小心地问:“夏天,你能带我一起去么?”

“怎么不能?”能带着周心妍陪他一起工作,他高兴还来不及。

“那我先把书放好。你在这儿等我啊。”说话间,他们已到了七号楼。

“什么话,我背你上去。”

“宿管阿姨不准的。”

“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爬上去。”

谁知道,夏天进了大门,微笑着向阿姨打了招呼:“阿姨好啊。我送个同学上去。”

阿姨看着他,笑盈盈地说:“哦,是夏天啊,上去吧。”

心妍意外地看着他,夏天早就猜到她会这样,也没转头看她,说:“惊讶了吧?没有什么是我夏天办不到的。”

心妍瞪着他的后脑勺,在心里说,什么人啊!瞧你那得意劲儿!嘴里却说:“对你啊,不能用常理分析。”

夏天满以为周心妍会顺着他说:“是,你厉害!”听了心妍的话,他撇了撇嘴:“喂,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下,女人应该称赞男人的好吧?有你这样的打击自己男人自信的吗?”

心妍知道,要是再接他的话茬,又得扯出不正经的话了,不再说话。

来到宿舍,心妍开了锁,夏天一进门就看见靠门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相片,四个女孩穿着军装的合影,四张尚脱稚气的脸,在光和影的和谐旋律中,洋溢着青春的朝气。那是周心妍她们大一刚进校军训时的合影。

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着:“周心妍,原来你大一的时候这么漂亮啊,现在比那会儿丑多了。”心妍把书放在书架上,瞪了他一眼:“是,你漂亮。”

他也没顶撞,只是看着照片上的她:“像个瓷娃娃呢。”

这是夏天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夸自己,心妍听了,有点不大自然地说:“哦。”

夏天放下照片,凑近心妍的脸,心妍要躲开,夏天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周心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能这么笑就好了。”

心妍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夏天,低了头想,是啊,那天好开心啊,马上就要脱下军装,真正地进入大学生活了。

夏天放开她,说,周心妍,要多笑,女孩子不要那么酷。

在一向把女孩叫做女人的夏天嘴里,说出“女孩”这两个字,还真不容易。

“快走吧,晚了要迟到了。”心妍催促道。

夏天看了看表,哟,真要晚了。

夏天扶着心妍,拦住辆出租车,直奔阮羽翔所在的公司“时尚唱片”。

来到大门口,一个保安拦住他们:“你们找谁?”

“阮羽翔,我们约好的。”夏天答道。

里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约摸三十来岁,衣着时尚干练,颇有女人味。

听见有人找阮羽翔,她走过来问:“你是夏天吧?羽翔让我在这等你,我是他的经纪人。”说着,看了看周心妍,问:“这位是?”

“我女朋友。”

心妍听了夏天的话,想阻止,可转念一想,要是不这么说,兴许就进不去了。

“你让她回去吧,羽翔现在不适合轻易见陌生人。”

“我说了,她是我女朋友,怎么是陌生人了?你要不乐意,那我也不去了。”说着,夏天拉了心妍要往外走。

女人看到,忙拦住说:“哎,你等等。你能保证她不泄露出去?”

心妍忙接道:“我保证。”

女人看着她,说:“好吧,走。”又对夏天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羽翔现在还不适合暴露身份。

夏天瞥了她一眼,说,又不是本拉登,至于吗?

他们被带到一间工作室。

阮羽翔背对着他们,正看着自己刚编好的曲谱在试弹钢琴。

听见推门声,他站起身:“哦,夏天啊。我以为你忘了,差点要打电话给老余呢。”又看到夏天身边的女孩,惊讶地问,“怎么是你啊?”

女人问:“你们?认识?”

夏天也莫名其妙地看着阮羽翔和周心妍,他俩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周心妍也没跟他提过。

阮羽翔笑着说:“我们在J大遇到过,还发生了点小意外。”说着,看了看心妍的膝盖,柔声问,膝盖好了么?

“好多了。我听夏天说要来你这儿,就想来看看,凑凑热闹。”

夏天笑着把一只手搭在心妍肩上,说:“她啊,就是要看看我工作创作时的样子。”

心妍想甩开,又不好发作,郁闷地想:这个夏天,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女人笑了,看着他们说:“夏天,你女朋友是舍不得你啊。既然大家都这么熟,那就没关系了。”

心妍听了她的话,心里那个后悔啊,刚才就应该说清楚的。现在,真是百口难辩啊。她懊恼地瞪了一眼夏天,又看了看阮羽翔。

阮羽翔正微笑地看着她,她更不知所措了。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安,对女人说:“屈姐,别拿他们开玩笑了。”说完,拍了拍夏天的肩,“走,看看我新编的曲子。”

叫“屈姐”的女人笑着说:“我还得去安排日程,有事call我。”

她又对心妍说:“你就在旁边看他们吧。不过,别出声,羽翔最烦工作的时候被别人打扰,创作时灵感被打断可不好。”说完,走出去,小心地关上了门。

心妍坐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看着,不自觉地定定地看着阮羽翔的一举一动。

夏天说:“哥啊,我看这个音调偏低了,看看这整行音符,实际弹奏的时候,会被混杂,听不出抑扬。”

阮羽翔问:“哦?那你说哪个调更适合?”

夏天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这个调和前后几个音衔接起来,好像再协调不过。但在整个一小节中,又感觉有点不对劲。

阮羽翔试着哼了哼调,又坐在钢琴边,弹了起来,指尖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灵活地跳动着。

工作室里四面封闭,房顶四周镶嵌着一连串的蓝色小灯泡,散着温和的光。窗帘打了下来,一束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射了进来,与房间内蓝色的灯光混合,打在阮羽翔的身上。

心妍想起了那天相遇的情景,阮羽翔,似乎总是在阳光的呵护下,显得神秘而遥远,尽管自己就在他的身边。

“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心妍去开门,面前赫然站着沈佳音。沈佳音十分意外的样子:“周心妍,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带她来的。”夏天走过来说。

阮羽翔回过头,说:“佳音,下课了?你过来,看看这个音,刚才夏天说不太对劲,我刚才弹着,也觉得不太妥。”

“哦。”沈佳音走了过去,瞥了一眼周心妍,一脸的不乐意。

心妍小声对夏天说:“我看,我还是走吧。”

“别,你就坐着,不碍事,你别管她。”夏天本还想说,我喜欢你看着我。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来。

心妍左右为难。

夏天说:“你不是写过音乐剧吗?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帮上忙呢。”对于自己主演的音乐剧的编者,夏天怎么会不知道呢?

心妍看了看坐在钢琴边的阮羽翔,答应了:“嗯,好的。”

她重新坐下,心想,原来夏天说的另一个同学,是沈佳音,怪不得夏天只是说同学,没说沈佳音会来。要是知道她会来,自己也就不会来了,尽管很想看看阮羽翔。

沈佳音看着谱,想了想,接着弹了起来,问阮羽翔:“你看,换成这个怎么样?”

阮羽翔认真地听着,高兴地说:“嗯,不错。”说着,招呼夏天过去。

心妍听到佳音的弹奏,觉得跟阮羽翔编的差不多,不过,确实感觉更加和谐了。

她不由得打心里羡慕起沈佳音了,真厉害啊,看一看就知道该用什么音调了。对于音律,她相当于“门外汉”。对于夏天他们正在谈论的东西,她给不了什么意见。

谱子终于改好了,他们又在商量用什么乐器做伴奏……

“哥,赞啊。如果歌词也能写好就perfect了。”说到这儿,夏天看着周心妍,说,“喂,你来写词吧!大才女!”

“别这么夸我,我哪行啊?”

“哎,别谦虚啊,能者就劳!”他转头又对阮羽翔说,“哥,周心妍在我们学校可是闻名遐迩啊,我和沈佳音就演过她编的音乐剧呢。”

“哦?是吗?J大可真是藏龙卧虎啊。”阮羽翔温和地说着。

“你听他瞎说呢。那音乐剧也不是我一个人编的,是大家的成果。”

夏天嚷起来了:“你就写吧。要写得好,给羽翔哥的专辑做主打歌。这主打歌也是大家努力的成果啊。”

夏天想到自己参与编曲、周心妍参与写词的歌,如果被大家接受,那多好。

心妍对写文章是自信满满,对于写歌,她还真是没多大自信。

沈佳音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她只是看着他们,她对周心妍实在看不顺眼,但夏天说的又都是事实,她也就没挑刺儿。

要不是当年那部《雨》,夏天和她也不会一跃成为大家公认的“金童玉女”。从那以后,再没女生在她面前提喜欢夏天的事儿了,也再没女生当着她的面递给夏天画着心形的信封了。

沈佳音知道周心妍的文思才情,是自己比不了的。不过,对于音乐方面的理解,她对自己还是胸有成竹的。

于是,她提议说:“我也想试试,要不这样吧,我们一人写一份出来,羽翔哥你到时定夺。”

阮羽翔说:“行啊,集思广益嘛!”

沈佳音暗喜,她之所以提议一人写一份,是想让夏天知道,她周心妍虽然有才,可我沈佳音也绝不是什么庸才劣女。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赢过周心妍。

不知过了多久,屈姐推门进来,说:“羽翔,怎么样了?出去吃晚饭吧。”

阮羽翔“哦”地应着,看了看表,说,就七点多了啊。

他起身拉开窗帘,窗外,已经亮起了霓虹灯,低头看,不远处马路上的大小汽车忙碌地穿行着。傍晚的凉风夹杂着汽车的尾气味,吹了进来。阮羽翔皱了皱眉头,心妍看在了心里,她想,他,不喜欢喧嚣。

屈姐走到沈佳音身边。

“你就是佳音吧?刚才你打电话给我,我还怕你找不到地方呢。怎么不跟夏天一起来?”

“我俩的课不一样。我迟一些。”沈佳音瞥了夏天一眼。

“走,一起吃饭去吧。”屈姐说。

感觉敏锐的心妍在沈佳音近乎仇视的目光下待了这么久,她实在不想让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说:“屈姐姐,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还是你们去吧。”

夏天看着周心妍,问:“真有事儿?”

心妍看着他,心虚地点头说:“嗯。”

夏天转头对阮羽翔说:“那,我也不去了,我得送她回去。”

阮羽翔说:“好吧,路上小心些。”又对心妍说,“小姑娘,小心点,可别又摔着了。我等着看你的作品。”

心妍略带羞涩地点点头。

夏天看着他们俩,好像在想着什么。

沈佳音看在眼里,说:“羽翔哥,我也回去了。晚上还有功课呢。”她可不想让周心妍和夏天单独相处。

屈姐把他们看了一圈,说:“羽翔,看来这饭我们可请不成了。”

阮羽翔拍了下夏天的肩膀,开玩笑地说道:“没办法,不给我们面子啊。”

心妍想:他可真爱开玩笑。

夏天说:“这说的哪家话?今天没办法,以后肯定狠狠讹你一顿,来日方长!”

阮羽翔轻轻地敲了下夏天的胸口:“你这小子,还真是老余的学生!”

夏天紧拉了心妍的手,对阮羽翔摆摆另一只手说,走了。

屈姐喊起来:“哎,夏天,我让司机送你们!”

跟在他俩后面的沈佳音说:“屈姐,不用了,这会儿有车回呢。”

心妍因为膝盖上的伤,走得慢。

沈佳音快走三两步就跟上了,她故意抓住夏天拉着心妍的手,说:“哎,你不会走慢点啊。”

夏天撇撇嘴说:“这还不算慢?”拉着心妍的手并没松开。

沈佳音看了看,突然换了语气,轻声对心妍说:“周心妍,我来扶你吧。”

心妍意外地说,好的,谢谢你。说着,要抽开夏天抓着的手,却仍是紧紧的。

她看着夏天,眼神里请求的意味,似乎是请求他,松开吧。

夏天却装作没看见。

沈佳音却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夏天,有你这样的吗?人家周心妍不让你牵,你上赶着牵人家干吗?”

夏天听到沈佳音的话,犹豫地松了手。

沈佳音喜欢了他三年,能不知道他的品性,对付他,就得这样。她得意地翘起了嘴角,因为自己对夏天的了解,因为自己在这场小战斗中胜利了。

在沈佳音看来,爱情是战争,爱着的双方是战场上的双方。所以,在他们俩曾经的爱情斗争中,她和夏天总是这么斗来斗去,他们都曾赢过,也都曾输过,而有时即使夏天赢了,她也会利用自己作为女孩的优势逼他妥协。

他们俩都是强者,在和夏天的斗争中享受着过程中的刺激,沈佳音把这种刺激当做幸福。她以为,夏天也喜欢这种刺激,然而,她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无休止的战争,让夏天感觉到了厌倦。所以,当夏天在某年某月某日遇到了弱小的周心妍,并以强者的身份救下了周心妍的时候,夏天爱上了周心妍。

数年后再次和周心妍相遇,当夏天重新审视自己对周心妍的爱的时候,他想,或许,自己是爱上了自己作为强者征服他人的快感,而这种快感,他在沈佳音那是享受不到的。

生活中,有很多像沈佳音这样的人,以为只有不断的刺激,才能让爱情保鲜,却不明白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道理:平平淡淡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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