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清扬苦笑：“一心向道的宗师确实有，但更多的人只是把道士当作一个职业，他们在俗世有家有业有子有孙，金钱名利是其次的，重点是要给自己和家人延年益寿啊。”
“延年益寿？”徐湘蕾笑着瞥了眼后视镜“怎么个延寿法，说来我听听。”
“谁能掌握长生不死的法门，谁就是这天下生灵的主。”封清扬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你这人真讨厌，卖什么关子啊。”徐湘蕾猛按喇叭，刚才有其他车辆加塞，让她差点追尾。
“就拿王母娘娘和镇元大仙来说吧。”封清扬调整了一下蜷缩的姿势“不管他们是不是虚构的人物，但在西游记中两人之所以牛逼，是因为他们——”
“一个种蟠桃树，一个种人参果树。”徐湘蕾笑着抢白“我明白了，吃了蟠桃和人参果，动辄就能让人活几千上万岁。”
“没错。”封清扬哈哈一笑“你真聪明。”
“你们三清山上也有类似的果树吗？”徐湘蕾好奇道。
“不是果树，是一块玉璧。”封清扬竖起右手食指“一块能够凝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玉璧，手掌大小，中间缺个小圆。名曰乾坤。青铜灯燃烧用的玉脂，就是用这乾坤玉璧凝结的精华，通过复杂的蒸馏后得到的糟粕杂质。”
“什么？那些玉脂仅仅是废物利用吗？”徐湘蕾瞪圆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脸诧异。
“是啊，通过玄奥道法蒸馏出来的神仙水，才是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死的终极法门。”
“你说乾坤玉佩只有手掌大小，那凝结的神仙水一定十分有限吧。”
“还行。”封清扬抬手挠了挠鼻尖“反正我是没喝过，我师父和几个师叔伯倒是年年有分配的，装在鼻烟壶那样的小瓶子里，平常兑水喝。”
“才鼻烟壶那么点，还是一整年的量。”徐湘蕾右转并入高架桥的车流。“好抠门啊。”
“管用就行。”封清扬笑道“我师父说他二十五岁上山时，正好是清朝顺治皇帝驾崩那年，你算算，他该多少岁了？如果让你见了真人，你肯定以为他老人家才六十出头。”
“我不信。”徐湘蕾笑起来。
封清扬沉默了良久，开始剖析矛盾的关键：“道统真人——也就是三清正教的现任掌门——他主张维持封印灵界的现状，是主和派。偶尔有逃脱出来的妖魔即时消灭。这也是几百年来习惯性的绥靖做法。”
“那你师父一定是主战派喽？”
“没错。”封清扬叹道“师父主张对灵界妖魔斩草除根，进行压倒性地毁灭，一劳永逸。”
“真得能彻底消灭吗？”徐湘蕾的思维很活跃，立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妖魔鬼怪产生的根源是什么？我觉得关键在这里。”
“满天仙佛靠香火维持力量。”封清扬道“香火越旺，仙佛的力量就越强大。而妖魔鬼怪则靠吸食万物的戾气为生，不仅是人类，也包括动植物，所以根源这方面，其实是个死循环呐。”
“你师父活了几百年就没考虑过这问题？”徐湘蕾作为局外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妖魔消灭得了一时，消灭不了一世，他老人家总不能把全人类都抹杀吧？”
“那倒不至于。而且主战主和只是分歧之一，我师父是真正想做事的人，他提出的另外一个倡议，才真正触及到了道统真人和师叔伯的利益。”封清扬吁了口气，开始揉太阳穴。
“是什么？”
“寿元！也就是近乎长生的法门。”封清扬道“乾坤玉璧由道统真人那一脉看守，但是神仙水的提炼方法只有我师父这一脉懂得蒸馏。这是上一代掌教真人的平衡之道啊。”
“然后呢？”
“然后我师父就提议毁掉乾坤玉璧。”
“为什么呀？”徐湘蕾想不通了“你师父这样做不是要人家的命吗？怪不得他们会趁机发难呢。”
“说来话长。”封清扬闭上了眼睛“其实修真炼道结内丹也能够长生不死，只是这条路太过艰辛漫长，师叔伯们放弃了苦修，转而选择饮用神仙水作为捷径。”
“原来如此。”徐湘蕾轻轻点头。
“另外，神仙水据我师父说有成瘾性，依赖性，这和毒品有什么区别？”
“你师父的想法是没错，但只要鼓励大家戒除神仙水就行了，干嘛要毁掉乾坤玉璧啊？这样一来不就没有玉脂了，那青铜灯一旦熄灭，这世界不就乱套了。”
“所以我说，我师父是真正想做事的人，他看透了所有问题的根源。”封清扬道：“你有所不知，万事万物都是双刃剑，都有两面性。乾坤玉璧虽好，却是一种媒介，能将善良正气传导给需要的人，也能把邪恶戾气输送到妖魔那里。”
“我明白了。”徐湘蕾道“毁掉玉璧就能阻断灵界妖魔的能量来源，而将妖魔斩尽杀绝也就不是天方夜谭。重点是妖魔一旦被消灭干净，青铜灯也不用再点了，而人类产生再多的戾气也不会造成危害，因为没了媒介。”
“就是这么回事儿。”封清扬由衷地喜欢上了徐湘蕾的聪明伶俐。
“原来乾坤玉璧才是你们三清教内部的根本矛盾。大家没有提炼神仙水的本事，只能依靠你师父，所以不敢贸然翻脸。而你师父需要集合大家的力量去剿除妖魔，也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况且玉璧在掌门那里，想毁也毁不掉啊。”
“所以我师父的弟子，比如我，只要一犯错就会被上纲上线从严处理，废掉师父的徒弟，既是警告也是震慑，更是让他老人家后继无人。”
说完这些，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会儿功夫后徐湘蕾说：“到了。”
封清扬起身张望，发现自己在一个别墅区内，于是半开玩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富二代。”
“哪有。”徐湘蕾眉梢一扬“是一个伯伯借我住的。”
封清扬蜷缩了一路，下车活动着酸痛的筋骨，顺便观察了一圈，发现远处站岗的竟然是现役武警，随口便说：“这一块别墅群是专门批给领导干部的吧，你哪个伯伯这么厉害？”
“长辈厉害，又不是我。”徐湘蕾轻描淡写地转开了话题“案子的视频资料让同事发我邮箱了，我没带身上。”
“也行。”封清扬收回观察的目光“但是要快，我怕呆久了会连累到你。”
徐湘蕾笑了笑：“再厉害的门派也不是国家机器的对手，听你介绍了三清正教后，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你的师叔伯们要是遵纪守法倒也罢了，如果敢违法乱纪，任他是鬼是怪还是大罗天仙，都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霸气！”封清扬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