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赵括新认的干女儿姚珧被人反剪着手走了进来。
“义父——”她看到了景陌,又喊了一声,“相公——”
景陌顿觉浑身冰冷,不自觉地要往前走去,这感觉超出了他的预期。姚珧身后的林琅喊了一声,“别动!再动我手中的匕首可是不长眼睛的。”
林琅押着姚珧走到中间,姚珧泪眼朦胧地看着赵括和景陌。
赵括冷声道,“你是谁?”
林琅咯咯笑了一声说,“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您只需要我和你不是一队的就行了。”
“你想怎么样?”
林琅朝后面看了一眼,“喂,卓夕,他问你家男人想怎么样?”
卓夕探出头来,“没有吧?他问的是你想怎么样?”
“这里不是你家男人最大么?我授权给他。”
卓夕捅捅璟沅,“她说让你做主,你刚才想问他什么?”
璟沅摸摸鼻子,咳了一声,“那么,赵城主,还是不愿意解答本侯刚才的问题么?”
赵括看了一眼景陌。景陌神色一凛,读懂他的眼神,下意识道,“不,城主,她已经是我的妻子。”
赵括冷笑一声,“妻子?等你成了广安侯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况,这一直以来,不是你一直在作戏么?”
姚珧在恐惧中呆愣住,“义父,你说什么?”
赵括看她一眼,轻蔑地说,“你也不是一直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么?你们这一对虚情假意的狗男女,如今在我面前扮什么情深义重?”
姚珧听了,疑惑地看向景陌,“沅……不,相公,他在说什么?”
景陌有些不敢面对,眼神闪烁,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不能死,只说,“珧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林琅横着的刀紧了紧,“要救她容易,先回答后面那个男人的问题以示诚意。”
赵括冷哼一声,“哼,果然是乡野之人,不堪大任、不堪大任啊!”
景陌转身阴沉着双眼看着他,“我的确是乡野之人,本就没有这些无妄之灾,城主若是觉得我难堪大任,可以就此放我夫妇二人离去,再不问是非。”
赵括哈哈大笑,“离去?你觉得你如今还能脱身么?自从你在恒河岸边奄奄一息的那一刻起,就无法摆脱这是非!你忘了,这也是你布的局?!”
姚珧如雷轰顶,“相公,他说什么?你在恒河边昏迷是故意的?是为了引我上钩?”
景陌痛苦地闭了闭眼,为什么他感觉承受爱妻失望的眼光要比揭开这血淋淋的事实更难?
姚珧大悲,“那么你也没有失忆,一切都是你假装的?所以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自己是不是广安侯?”
景陌咬牙点头,艰难地说,“是,我一直在骗你。我没有失忆,我假装受伤被你所救,就是为了要引你上钩。”为什么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很痛?
姚珧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从头到尾我就只是一颗棋子。哈哈哈,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我们的大婚,期待着我们的未来,期待着我们的孩子。原来都不过是一场骗局!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太傻!枉我之前还在愧疚把你当成了表哥,枉我满心懊恼决定以后要加倍爱你加倍对你好,原来这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景陌觉得胸口一直激荡着的那股暖流,似乎就要喷薄而出。那究竟是什么?他不自觉把手抚在了胸前,似乎要把那颗心也压住。
她慢慢平静下来,泪眼迷蒙,“相公,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是,我之前是认错了人,很丢脸。那是因为我真的一直以为你真的就是沅哥哥。我刚刚在后堂休息的时候就想通了,既然你不是,那便不是好了。你看,这一段时间你完全不是他,你就是你,我喜欢的就是这段时间的你。我也不要当什么侯夫人,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景陌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恐惧,不是被戳穿谎言的恐惧,也不是身份暴露的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仿佛心里有个珍爱的东西马上就要剥离而去的恐惧。他突然觉察出这是一种超出他掌控的情感,这一直以来,他隐隐勉强压抑住的情感,哪怕一开始他只是作戏,哪怕他知道她只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他都没办法阻止它的暗自生长。可能在他知道她已经在孕育着他的骨血的时候,心里那股涓涓细流就日日汹涌起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汇集成河。姚珧的话像一股引力,正引着那条河在他的心里激荡摇曳。
此刻他只想把她拥在怀里,让她停止哭泣,他眼前只看得到她,他说“珧儿,不要哭了。”他甚至略微张开双臂,等待着她像往常一样能扑进他的怀里,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括发现了有些事情即将脱出他的掌控,一把将身后侍从身上的刀拨出来塞进他的手里,“杀了她!成败就看今日,莫要为了一个女人坏了我们的大计!”
景陌立刻大怒,虽然这个感情的发现与确认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他也从未想过让她去死,“她腹中已有我的骨肉!我怎能杀她?!男人可以有阴谋,可以有杀戮,但我绝不会让我的妻子死在我的眼前!赵括,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禽兽!”赵括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地骂“乡野村夫!”
景陌意识到姚珧正处在另一个危险之中,便又转向林琅,“你放开她,放开我的妻子。”妻子这两个字一出,他立刻品味出藏在这个称呼背后的未来和期待,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她一定不能死。
林琅没有理会,姚珧擦了一把眼泪,“相公,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样幸福,你若不能爱我,那会让我比死还痛苦。如果我这颗棋子注定要死的话,我情愿死在你的手里!为了你们设想好的阴谋大计,你杀了我吧!”
往昔的场景历历在目,景陌说,“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冷冷地看着林琅,“最后说一句,放开她!”林琅不知为何,她分明感觉这个男人应该是身无武功的,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无法直视他的双眼?她不可控制地生生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兵器也不知不觉离开了姚珧一点。
卓夕也觉察出景陌浑身散发出的一股阴鸷气息,想要出声让林琅放了姚珧。毕竟姚珧她也认识了一段时间,觉得她本性并不是太坏,如今受此打击,也是够可怜的。
姚珧接着哭诉,“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在动手之前,你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我不想到下面去了,还无法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谁!”
景陌沉默片刻,随后沉沉环顾了一圈四周,“你们都听好了,我叫燕澜,我自小被养父起名为燕澜!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燕家的当家主母,燕姚氏!”
赵括寻到空隙大声叫道,“燕澜!你莫要被儿女之情糊了双眼!我们成功在即,岂可功亏一篑!速速做决断吧,广安侯的人马一定就在城外,只要此刻杀了他们,以你的身份相貌,取而代之轻而易举!你若再犹豫半分,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义夫!枉我满心以为您是真心疼我,没想到也是要利用我!如今更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要害我,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啊……他才那么小…”姚珧真的心直口快,心思单纯,一时之间受到如此伤害与冲击,实在无法接受,又开始泣不成声。
赵括敏锐地察觉事情有变,不再拖延,手一挥,令外面的人上前。自己也牙关一咬,捡起地上的刀,向着姚珧就砍去,燕澜一见立刻飞身扑上去,拖住了他的手臂。林琅不及思索,拉着姚珧往后一躲。但是林琅不会武功,姚珧又被她用药制住了体力,两人只能齐齐往后倒去。
眼见着赵括的大刀就要伤着两人,却听“叮”的一声,原来是前面的璟沅飞过来用手中的短匕首挡了赵括一刀。于是林琅两人虽然倒在地上,却也毫发无伤。但同时,肖魂、子然、间易和那两个不知名的暗卫也立刻飞身过来接招,与赵括身后几人打在了处。
赵括的左臂被燕澜拉住,又见前面一击未中,便反身向燕澜攻来。在他眼中,此人一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下他应是轻而易举。
那刀眼见着要砍到燕澜的背部,一个声音伴随着黑影自门外疾射而入,“门主小心!”那黑影扑向燕澜,比他更快的是那黑影手中的兵器,直击向赵括手中的刀。匡当一声,赵括直觉虎口发麻,大刀脱手而去,从中间断成了两截,掉落地上。赵括赤手空拳与那人大战了十几回合,一个不慎被他一掌击在背上,吐出了一口血,倒在地上。
燕澜早得空,到了姚珧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林琅早放开了她,她已经成功让敌方内讧,这样的情形挟持已经失去了意义。
赵括见来人身手不凡,却也不恋战,挣扎起身拉了一把躲在门边的冯赵氏,欲后退到门外面让侍从把门关上,却见那个黑衣人一个飞身堵在了门口,大喝一声“不许动!”手中高举一个武器。然后一群人鱼贯进入大堂,把堂内之人全部包围了起来。
外面有人惊恐地喊,“是烟罗针!”
烟罗针,阎罗针,针针见血,针无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