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
赵原爬了过来,“父亲,出了什么事?”
赵括颤抖着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不是让你几日前就回那山里的祖宅么?!”
赵原抚着脸哭着说,“爹,那祖宅坐落于深山老林,又是几十年无人居住,早不知腐败成什么样子了,儿子原不过想着在这镇上再住几日,待青儿生下孩子再回那祖宅祭祖也不迟,谁知就被抓来了。爹,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括仰天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璟沅吩咐道,“白忠、赵辽,你等去将前院围在屋内吃酒的众人筛选一下,三族以内至亲留下,其余放走。这几个人也先带下去,把城主府搜一遍。”
卓夕连忙接道,“我有两个婢女,听说被关在地窖里头了,如果找到了,请送过来。”
“是,侯爷、夫人。”两人齐声答道。
那几人被带下去,屋内陡然清静了下来,只微微听得姚珧还在角落里轻声啜泣。
燕澜轻叹一声,理清了头绪,走过去轻轻把姚珧扶了起来。姚珧睁着红肿的双眼,“相公,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当初确实一门心思想要找个好夫家。我自幼没了父母,族长又待我一向宽厚,便想事事都由自己作主,才听了表姨母的蛊惑。把你认作他是我不对,但是相公,我觉得,我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的依赖,并不都是由于那夫妻蛊的作用,我……我……”
燕澜把她拉进怀里,闷声说,“其实,其实我觉得这感觉还不错。就是怕那三年的期限,危及你和孩子的性命。”
姚珧猛然抬起头,愣怔了一会,又埋进他的怀里用力大哭起来。
林琅看看这两人,又看看卓夕那两人,生平第一次觉得孤家寡人的实在有些凄惨。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在里面。
一个黑衣人被白忠又押了进来,“禀侯爷,此人擅闯府内,说是要找个林姑娘。”
那黑衣人一见着林琅,脸上一喜,“琅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卓夕一看扑哧一笑,“崔九,怎么是你?”她忍着笑连忙对白忠说,“你放开他吧,是自己人。”
林琅连忙上前,拍开白忠的手,“你怎么来了?你的伤还没好透,要你逞什么强?!”
崔九上下打量一下林琅,“琅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把林琅拦在身后,对着殿中人说,“你们想怎样?”
璟沅看了卓夕一眼,卓夕不知怎的,立刻会意笑道,“崔九,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勿凉国广安侯璟沅,这位是狱渊门门主燕澜及其夫人。你的身份我还不知晓,若不自我介绍一下?”
崔九看一眼四周,白忠见状不妙,自行出了门,又把门给带上了。
崔九垂眸略一思索,又回头望望林琅,后者似笑非笑,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圆形黑色物体塞到林琅怀里,低声说,“琅儿,若有什么不测,你便带着它们突围而去。”
林琅忍着笑把东西接过来,卓夕正要过去拆台,璟沅拉她一把,咳了一声说道,“本侯眼拙,原来是紫桑国太子驾到,真是失礼了。”
卓夕呆了一呆,崔九竟然是紫桑国太子?璟沅早就知道了才示意他自明身份?她同时注意到那两人同时僵住了,林琅手中接过来的东西一颗一颗滚落在地上,她赶紧过去帮忙把东西捡起来,发现那竟然是黑火药。她立时明白了崔九刚刚说的话。
崔九苦笑一声,上前行了个礼,“崔良煌冒昧不请自来,广安侯有礼了。燕门主有礼。”
燕澜抱着姚珧跳到一旁,“不敢不敢,在下区区江湖莽夫,你们请你们请。”他转向璟沅快速地说,“你们要谈军国大事且先慢着。今儿这事怎么了?我外面几百兄弟还等着呢。”
璟沅看他一眼,“等就让他们等着,横竖有白卉军压阵,他们也不敢临阵脱逃的。”
燕澜黑了脸,他要担心的是他的手下会临阵脱逃么?
璟沅又道,“今日可巧,竟遇上紫桑国太子。眼下便有一桩小事,需得勿凉与紫桑好好商议商议。燕门主你且莫着急,本侯先问你,如今赵城主谋逆被捕,恐怕此后三族以内皆无活口。你作为城主府名正言顺的干女婿,对此有何看法?”
燕澜轻笑,“侯爷不把这干女婿算入三族之内,已是我与珧儿的造化,本门主如何还敢有想法?”
璟沅转向崔九,“说起来赵家岭也是得到紫桑的封赐合法存在,太子殿下难道就不为此地日后的治理忧虑?”
崔九也苦笑,“本宫初到此地,事发突然,尚无计较。侯爷可有何良策?”
璟沅说:“这赵家岭一直以来全靠自治,以维持勿凉与紫桑的太平,因而此地的继任者既要独立于勿凉与紫桑之外,又要有一定的实力维持赵家岭的治安。本侯认为,”他看了一眼燕澜,“燕门主手握狱渊门几百名武功高强之人,又一向与本侯不和,与紫桑亦毫无瓜葛,且为城主干女婿,接管赵家岭名正言顺。不知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燕澜呆了,姚珧也呆住了,就连卓夕也没反应过来。林琅上前捅捅卓夕,低声问,“这是什么节奏?一夜之间死敌变兄弟,兄弟变下属?”
讽刺她不在状态之内?卓夕咬牙反问,“你那边又是什么节奏?一夜之间伤患变男友,男友变哥哥?”
林琅磨牙豁豁,“你毒舌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给个提示?”
卓夕轻笑,“承让承让。下次你也提前给个预警先。”
那边崔九思索半晌,点头答道,“此建议甚好,本太子回去便修书一封回禀父王。只不知,燕门主意下如何?”
燕澜冷笑道,“二位的意思是,让我们这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好一个招安之策!”
璟沅慢慢道,“刺杀王室贵族亦是诛连之罪,燕门主及其手下一干人等人赃俱获,你们若不愿从良,本侯便只有依律办理了。”
崔九大吃一惊,“原来燕门主是要刺杀广安侯么?本太子瞧着您二位长相一般无二,莫不是燕门主假扮了侯爷欲取而代之?”
林琅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这么快就领悟到了今日事件的关键。崔九一瞧竟隐隐露出点羞涩之意,连忙右手一抄,把她的大拇指扣在掌心内。林琅红了脸挣脱了半晌,无果。
燕澜冷哼一声懒得解释,虽然他的确有冒充之嫌,但谁有功夫往自己脸上贴人皮面具假扮那个侯爷?不知道戴人皮面具的痛苦么?他把姚珧往身后一揽,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眼前众人:“本爷原就是刀口上讨生活,最恨的就是被人要胁。侯爷若是以此为要胁,本门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虽说您外面围了万把人,却都是军伍拳脚,若要挣个鱼死网破,还是有七八分把握。”
璟沅轻叹一声,“如今夕儿与你们同命相连,本侯自然不会与你动手。此建议虽有招安之嫌,但于你狱渊门并全无坏处,只是让你们换一种讨生活的方式罢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夫人孩儿以及那些想要娶妻生子安顿下来的兄弟们想想。何况狱渊门实力雄厚,只要你们在赵家岭安份守已,大可不必担心勿凉与紫桑趁火打劫或做兔死狗烹之举。你不妨考虑考虑。”
燕澜脸色缓和下来,思虑半晌,发现竟然真的无法拒绝这样的提议。他不擅武,没有亲身经历血雨腥风便已经厌倦这飘摇不定的生活,尤其是这一个多月与姚珧过着平凡夫妻的生活,真觉得前半生都白活了。那些一直在刀光剑影里出没的兄弟们呢?可愿意与他一起安定下来?想到此处,他同一直在身后一言不发的燕五低声说了几句。燕五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燕澜朝面前二位拱手道,“此事事关重大,待我门下兄弟商议过后再行决定。只是本门弟兄全是江湖草莽,于这官场管治之事却是一窍不通,怕是无法担起重任。”
此言一出,就连卓夕也暗骂一声太虚伪了。
璟沅已经懒得答话。崔九只能也虚伪地客套一番,“燕门主过谦了,你身无武功却能将狱渊门经营得纪律严明,短短几年间成为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就凭燕门主的高智,治理一个小小赵家岭又岂在话下?”
很快燕五一脸喜色地进来,朝燕澜兴奋地点了点头。燕澜便也长舒一口气,“如此,我便代本门兄弟谢过侯爷、谢过太子。”
崔九本对他将自己排在璟沅后面略微不满,但一想到外面那黑压压一群人都是白卉军,只得作罢。
璟沅深吸一口气道,“你且先带着弟兄们安顿下来,本侯会让白卉军先撤了。但你先让他们把烟罗针先收起来,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伤了我的人,那本侯可就不再客气了。今日天色已晚,先各自回去休息整顿,改日再来商议这解蛊之事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散。
林琅抢先上来挽住卓夕的手,“姐姐,我与你一道走。”
璟沅与崔九顿时都黑了脸。
到得外面,两人先上了马车,惊言与小骊也被搀扶着过来了。卓夕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见没什么明显的外伤,便摆了摆手,阻止了小骊要开口说的话,她实在是有些累,不想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