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马车上。马车一颠一颠,把她几近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的肠胃颠得更饿了。她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一旁看竹简的璟沅立刻过来扶起她,“你感觉怎么样?”
“好饿……”此言一出,她看见璟沅如狼似的眼神,立刻翻了个白眼纠正,“想吃点东西垫肚子。”
璟沅轻咳一声,吩咐道,“子然,去端碗粥来。”
子然应了一声,很快就撩开帘子,端了一碗粥放在二人面前的小几上,又出去了。
璟沅端起碗要喂她,卓夕一把就抢过来,“我自己来吧,哪有那么虚弱。睡上这一觉,真心全身轻松。”
她慢慢地吃着,突然想起来问,“这马车上如何煮粥?”
“本侯让小骊她们先熬好了,再在车上煨着,待你醒了随时可进食。”
“哦。”她吃了一口又随口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到本侯的封地,凉州。”
“封地?”卓夕呆了一呆,好吧,好像他此行是有军务在身的。
璟沅从背后抱住她,“夫人,也该是时候去巡视一下咱家的产业了。”
卓夕一口粥喷出来,“产业?咱家?”她怎么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惊悚啊?她平生最害怕就是算帐,虽然赚钱她很热衷,但让她一笔笔账目去核对,打死她也不干。前生她赚来的钱都是直接存银行了事,最多设几个定期,其余都是活期想花就花,从来也不去想什么投资理财的事儿。
璟沅动了动脑袋,让自己更加舒服地靠在卓夕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腹部,“不是说,你来找为夫,是带着任务来的?”
卓夕扶额,又是风信那个大嘴巴,能有个靠谱的么?她迅速扒完碗里的粥,把碗放下来,打掉他的手,严肃地说,“知道为什么你们这里婴孩出生率低存活率更低么?就是因为你们过早成亲、过早怀孕,母亲自己都没发育好呢,就想着怀宝宝生宝宝,那生出来的宝宝体质差是必然的呀。再加上医疗条件不好,所以宝宝死亡率比较高。”
璟沅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立刻就抓住重点,“你们这里?”
卓夕噎了一下,“呃。我从小长在山野农村,比较熟悉妇人生产之事,也了解婴孩成长的最佳条件,所以总觉得自己的想法与京都妇人不甚相同。”
璟沅轻轻点头,卓夕咝的一声,“痛,你的下巴是刀子吧?”
他轻叹一声,“是刀子倒好了,这样本侯可以把自己慢慢刻进你的心里。让你永远都忘不掉我。”
卓夕往后靠了靠,让自己更舒服些,“你已经刻在我心里了,不用再吐血装死一次。”她感觉到背后的璟沅浑身僵硬,心里暗爽。
他闷闷地问,“女子怀孕年岁过于年幼,当真不易生养?”
卓夕一见是个极好的普及孕期知识的机会,立刻道,“这是自然。女子身子发育二八虽然初成,但至十八方显成熟,然最佳的孕期应是在二十以后。此时身体也结实了,孕育出来的宝宝自然聪明健康,如此大人小孩皆身心健康。”
他咬了咬唇,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她奇道,“什么原来如此?”
他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原来这才是你每回事后都要喝药的原因?”
她窒了窒,“你早就知道了?”
“嗯。本侯还一直以为你是不愿怀上本侯的孩子。害我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卓夕转过身来,两手捧着他的脸说,“我们说好的,不欺不瞒不伤害对方,此事是我疏忽了忘了跟你说清楚。可是你若有什么疑问可先来问我,不要再闷在心里了。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璟沅脸上泛出笑意,欺身就吻了上去,“本侯一直在等你自招,谁知一等就是这么许久。说,还有什么事是本侯不知道的?”
卓夕艰难从他的吻中逃脱出来,“没有了没有了,我想想。”
他的唇又细细密密覆上来,“真的没有了?那王七崔九什么的故事也没告诉我嘛。”
卓夕突然灵光一现,挣扎出来,“啊!真的有一件事!”
他黑了脸,还真的与王七崔九有关?
卓夕抓着他的手,单刀直入,“是林琅,她想要乌林山里的一样东西。”她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一种黑油?”依林琅的精明性子,肯定是找他谈过了。
卓夕眼前黑了黑,不会是石油吧?“你答应她了?”
璟沅皱起眉头,“子然说在山间确实见过那东西,乌七嘛黑的从那岩间流下来。谁也不知道那有何用处。那东西很有用?”
卓夕抓紧他的手,“有用有用,非常有用!有大用!你没给她吧?”特别是那个崔九竟然是邻国太子,这下不管是军用还是民用,都不能让步!
他咝的一声,一根一根把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胳膊上掰开,“没有没有,你莫要如此紧张。”
她呼出一口气,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果然是和聪明的人在一起久了智商也提高不少。”
“不过,”他慢慢在脸上擦了擦,“她怎么说也算帮了我们大忙。不说对你有救命之恩,起码有出手之义。所以本侯说了,”他停了一停,“那乌林山虽是本侯产业,不过本侯已经决定把它当成聘礼,迎娶夕儿。”
卓夕震惊了,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说什么?!那乌林山如今属于我了?!”
璟沅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惊!但是我不能要。”她看他变色的脸,立刻解释到,“我上次说如果是我的就分她一半,但这乌林山不是我的,我才能拒绝她。不行不行,我一定不能要。”
璟沅黑了脸。
卓夕又说,“爷,你若真要送什么东西给我,随便其他什么庄子啊铺面啊什么,哪个不比这乌林山值钱?”她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如今乌林山发现石油,那可绝对是个金山啊。
他闭了闭眼,想起林琅那日诱导他的话:“听闻侯爷即将迎娶姐姐,姐姐风华绝代、聪慧无双,不知聘礼可够厚重?”
他那日本不欲告诉她要将这乌林山兼凉州城内外一半的封地都将送给她作聘礼,乍一听这话深感被看轻,冲动之下就脱口而出,“如今这赵家岭以西三百里至凉州城中六百里,都是本侯送给她的聘礼!”
“包括这乌林山?”
“区区乌林山不过方圆百里,自然包括在内!”
卓夕看他脸色不好,那预感又来了,“你不会是已经告诉她,那乌林山是送我的了吧?”
他拧紧双眉点了点头。
卓夕简直捶胸顿足,不想自己一句玩笑的话,就生生送出了一半的石油。那可是石油啊,被称为液体黄金的石油!
这时候子然在外面喊,“侯爷。”
璟沅说,“什么事?”
子然没有说话,璟沅便起身将将要一撩帘子跳下去。她一把拉住他,“你们的事不急吧?子然,我正有事想问问你,若不急的话,可否让马车稍停一会歇息一下?”
“是。”他转身朝后面吩咐了一下,便恭身站在车外。卓夕欲起身,璟沅按住她,“你身体尚虚,还是歪着,就这么问吧。后面的马车还未跟上来,无妨。”
她只得躺回去,想了想,不适合提那矿洞之事,小声问,“子然,那日你和肖魂去乌林山,可有看到奇怪的黑色液体?”
子然略思索了一下,“有是有,似乎从那岩间的缝隙处极慢流出,被风吹干在岩壁上。”
“可有发现是从何处流出?发现了几处?”
子然说,“似乎就只有那个山涧边上有发现,其他地方未曾见到。我等见那涧间水都被染黑了,不甚惶恐。主子,此物有何用处?”
她狠狠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想着那一半的石油就这样在自己的口误中赠送出去了,心疼得不能自已。她虚弱地说了一句,“算了,没其他事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璟沅担忧地看她一眼,撩开车帘跳下马车,与子然走远了。
她只得闭上眼睛深呼吸,那乌林山是什么情况她还没去过,一定要找个时间去勘探一番,希望储量不会太大。她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一下上次子然给她的地图,那乌林山地处赵家岭、青云镇和凉州之间,是个三面临城的大峡谷。
隐约听得远处传来敲锣打鼓乐声阵阵,不一会儿乐声接近了,又远去了。她掀了掀车帘子,果见一条火红的龙队靠着另一条路远去了。
后面马车靠了上来,也驭的一声停了下来,车内小乖的声音尖叫起来,“哇呀呀,真不知是哪家富贵人家嫁女儿,这嫁妆,真是十里也不止呢。”
小吉的声音也附和道,“的确是。啧啧,看那马车上覆着的红缎,怕是京都那边过来的吧?看等亮色,估摸着只有飞羽醉玉轩才有的。”
小骊沙哑着声音骂道,“你来装什么行家?你倒是去过那飞羽醉玉轩几次呀?我看你怕是连那门槛都迈不过去吧?”
小乖在一旁呵呵几声,“不就是替敏姐去取了几次上好衣料给她家宝儿做衣裳嘛。还是敏姐有福,虽说是被夫人赶了出来,但听说她手上藏的私房钱可是不少呢。”
小吉咂咂嘴,“要我说,敏姐也忒讲究了,宝儿的衣料没穿得几个月便穿不下了,要那么好的衣料做什么?倒是她那日日下奶的驴胶,十币才买那么一两!有一回,我偷偿了一口,啧啧,那滋味……”
小骊啪一声拍在她肩上,“死丫头,你能不要三句不离吃的嘛?……”
卓夕听着听着怒意散去不少,从这几个小姐妹的声音语调来看,估计也已经慢慢从惊言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了。她们在旁边笑闹,就替这一路单调的行程增色不少。
她咳了一声,扬声道,“小吉,可有热茶?”
“咦,小姐你醒了哇!”小吉欢天喜地的声音传过来,“奴婢马上就给您拿过来。”
不一会儿,车帘子掀开,上来的却是林琅。她先把一个小长嘴壶放进车内,才拎着另一个小盒子上了车。她从小盒里拿出一些糕点,又从盒子的最底层拿了两个透明琉璃盏,壶内的茶水直接就倒进了盏里。卓夕惊叹道,“你可真是个人才,这玻璃的前身也能被你捣腾出来。既然如此,你要那外科手术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