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退下来垂手答道,“禀太后娘娘,此点心名叫奶黄包,是妾身从惜颜养生堂掌柜的那里学来的。里面的馅儿是混了牛奶、蜂蜜和蛋黄,妾身此前一直把它放在锅里隔水蒸着,使它松软。太后您尝尝,它软而不干、滑而不腻。”
太后见苏嬷嬷点点头,便用筷子夹了一个送入口中,果然香甜软糯。
她点头,“你有心了。你刚刚说,那惜颜养生堂,是何地方?”
王美人答道,“是一个以女子调理养颜为主要经营的商铺,还是卓夕姑娘捣腾出来的。此店铺虽然尚未正式开张,但妾身与那掌柜的私底下有些交情,是以遣人向她要了些点心的配方。借了太后的小厨房现做的。若是太后喜欢,妾身可时常过来做些。”
太后连着用了好几个,觉着差不多了,便停了筷子,看向王美人,“你每日晨间送热羊奶过来,按说已经是阖宫上下皆知了,理应是没人再敢为难你才是。如今,可是又有什么有求于哀家?”
王美人扑通一下跪倒,“太后圣明。贱妾虽是靠了父亲捡回一条性命,又忝居追枫宫,初时惶恐不已生怕腹中孩儿遭遇不测,确是存了得太后庇佑的心思。太后娘娘怜惜妾身腹中骨肉,妾身感激不尽。近日听闻太后娘娘日日药苦、胃口不佳,贱妾便时常琢磨一些开胃小点,希望能使太后娘娘舒心,只要稍稍能进食些,妾身便也就心安了。”
“你且先起来,如今你身子重,不可动不动就下跪。哀家不过同你闲聊几句罢了。小苏儿,赐座。”
王美人谢了恩才慢慢站起身来,轻轻在苏嬷嬷搬来的小绣凳上坐了半个屁股。
“对了,你今日何时过来做这点心的?做好了又怎地不叫醒哀家?”
“妾身是午时三刻过来的,想着做上一个时辰,您老也正好起了,能吃上热乎的一口。又想这奶黄包馅儿是甜滋滋的,正好可冲您喝过的药味儿。妾身想向太后娘娘求个恩准,妾身从那柯敏掌柜的那儿拿到的配方可不止这一样点心,明儿起妾身想每日过来换着花样给您做,您可准了?”
太后又笑,“看看,看看,以前怎么不觉得你这张小嘴如此讨人喜欢!明明是自己不辞辛苦做吃食给哀家,还要求得哀家的恩准。哎,不想这么多年下来,竟到得今日才看清楚你的一颗玲珑善心。”
提起这,王佳琳两眼禁不住红了,“太后,这几年来,是佳琳不懂事儿,伤了您和父亲的心。佳琳如今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想要好好孝顺太后、孝顺父亲,还有姨母她们。佳琳不求在这宫墙内能步步高升,只求腹中孩儿顺隧长大,妾身能陪伴在太后身边,父亲和姨母亲人们在宫外能平安康健。佳琳这一生,就可以圆满了,死后到了地下,也有脸面向死去的母亲赎罪。”
太后叹一声,“你的母亲虽不是哀家亲生,但在生前却与哀家交好,她的早故哀家也甚是遗憾。前几年你思慕沅儿的事情哀家一清二楚,你与他的婚约还是哀家一手在先王面前促成的。起先因着辈份先王并不同意,但王室的联姻何时又顾忌到辈份了?只是你这一腔痴情,最后感动了哀家也感动了先王。不想,你二人终究是有缘无份啊。哀家知道,此番你进宫实属无奈,你如今有这样的位份,都是你父亲用手上最后的军权换来的。哀家原本担心你年少任性,在宫内消沉磋磨,便也有心帮衬一二,如今看你如此懂事,也真替你父亲高兴。这样吧,外臣进宫困难,哀家特准你可回家省亲一次,你准备好了告诉哀家即可。”
王佳琳大喜过望,又要跪拜,在太后制止的目光中才深深福了福身,说道,“谢太后娘娘!”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太后娘娘,每日那药若是太苦,您就停上一停。琳儿日后每日过来给您做吃的。”语气带了一丝调皮之意。
太后呵呵笑着冲苏嬷嬷道,“瞧瞧,还真是个孩子!她也当哀家是个孩子呢!向来只有人劝良药苦口的,哪儿会有人劝人莫吃苦药的?真是个傻孩子!”
苏嬷嬷也道,“可不是么?这孩子还巴巴的等在您喝完药后送甜蜜点心来呢!若是不喝这苦药了,怎么显出她的点心甜呢?”
“哈哈……琳儿,你也莫太劳累了,日后有什么要做的,还是差遣那些奴才们吧。”太后笑呵呵的,舒心不少。
王佳琳等她这一句“琳儿”等了好久,眼圈不禁又红了红,哽咽道,“没什么劳累的,琳儿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外加眼睛盯着他们罢了。刚刚在等您醒来的时候,琳儿还在厨房边的小厅内小憩了一会儿呢。”
“呵呵,如此,哀家便准了,你身子若无不适,随时可过来替哀家做些小食。但是记得,身子要紧哪。”
“是,谢太后娘娘。”她又福了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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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宫外,王佳琳扶着若雪的手慢慢儿走回去,远远地看到一幅软轿行了过来。若雪看了看,小声说,“好像是秦夫人的软轿。”大约是回她的顺安宫经过此处罢。
“嗯。”王佳琳轻轻应了一声,带着她退到路边,低低伏下,大气不敢出。
眼角瞅着那一排整齐的蓝色布鞋就要过去了,却听轿上的人轻喝道,“回去。”
于是那一排布鞋就又倒退着回来,停在了她们面前。
秦夫人笑说,“哎哟,这是谁啊?莫不是我们那新晋的妹妹王美人嘛?”
王美人尴尬地略略抬起脸,再深深伏拜下去,“见过秦夫人。”
秦夫人歪了个脑袋笑说,“王美人有礼了,如今地上还冷着,若是冻坏了你腹中的龙种,本夫人可担待不起,还不快起?”
王美人慢慢起身,若雪也跟着起了来。
秦夫人倚着轿上的椅背,手指伸出来在夕阳底下照了照,悠然说道,“瞧你这阵势,可是刚从太后的慈安宫回来?”
王美人低头答道,“是。”
秦夫人冷哼一声,“瞧你那狐媚样儿,勾引完了王上,又去勾引太后为你作保。怎么,这宫里的正主儿你都准备勾引一遍不成?”
王美人冷汗岑岑,那是她最不堪回首的往事,福身道,“贱妾不敢,贱妾如今不敢碍众位娘娘的眼,才得了王后娘娘的恩准无需日日前去请安。孝敬太后娘娘是贱妾母亲的遗愿,贱妾一日不敢忘记,只愿求得母亲地下有知能保佑我腹中孩儿平安顺隧,其它的,贱妾别无所求。”
“哼哼,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王美人低头答道,“贱妾谨记姐姐训教。”说完她便抬起头看看秦夫人,却见秦夫人面色大变,指着她说,“你,你……”
王美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秦夫人已经吩咐她的贴身婢女,“小七!去!”
小七从一旁蹿过来,伸手就从王美人头上拨下一根簪子,仔细看了看,呈给秦夫人,“夫人,正是那支牡丹飞凤簪。”
秦夫人接过一看,怒斥道,“大胆王美人!竟然盗取本夫的金簪,还敢堂而皇之穿戴出来!简直不知廉耻!”
王美人呆住了,“秦夫人,此簪是前日太后派人赏赐贱妾的,如何是偷盗您的?”
秦夫人胸口上下起伏着,“没想到你这蛇蝎美人,不仅偷人,还能偷东西!你说太后赏赐的是吧?咱们就到太后面前去评评理!”
王美人闭了闭眼,“太后眼下身体不适,贱妾刚出来时见她又躺下了,此等小事就莫要去令她老人家烦恼了吧。”
“哼哼,你是一听到太后面前求证,便怕了是吧?!此簪是去年王上亲自赠我,本夫人日日戴着,如何能看走眼?!”
王美人道,“夫人莫急,但凡宫中物件内府皆有进出记录,贵重物品亦有图画记载以免记混。此簪确是前日太后所赐,内府应有记录。王上当日赠您之时,内府也应有图画记录。或许此簪有两件一模一样的也未可知。若真如此,闹到太后面前,岂不是坏了太后与夫人的情分?还请夫人盘查清楚。”
秦夫人怒气稍平,“既如此,小七,去找内府黄大总管,仔细查查清楚!”
小七应了声诺便跑去了。
秦夫人又道,“此处风大,来往奴才又多,你身怀龙种一直站着不太稳妥,不若移步本夫人的顺安宫,等到内府查清之时。”说是商量,但语气不容置疑。
王佳琳蹙了蹙眉,下意识摸了摸才稍稍显的肚子。
若雪拉拉王美人的衣袖,“美人,您今儿忙了一整天,再不回去歇着,恐怕……”
王美人也笑着对秦夫人说,“夫人,贱妾确是出来得久了,有些劳累。内府核查这记录怕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好的。不若明日贱妾再到顺安宫请罪?若确是贱妾冒犯了娘娘,定当请罪,听凭夫人责罚。”
秦夫人恨声道,“如此也好!本夫人就等着,看明日你如何交代!”
“诺!贱妾恭送夫人,夫人好走。”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