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敏眼圈又红了红,虽是知道大恩不言谢,却仍是拜了个大礼,“多谢姑娘大恩!”
随后,卓夕让众人散了,小吉小乖立刻就围着小骊去了她们的厢房里聊开了。
卓夕带着肖魂到了她专用的手术室,让柯敏把洪全请了来。
太后的病情,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示意肖魂拿出那用鸡血养着的血吸虫,洪全睁大了眼睛。
卓夕止住他要说的话,“我已经有了方子治虫,不过不知太后身子的底子,不敢贸然用药,还请先生教我。”她拱起手正式地行了一礼。
洪全却是吓坏了,“姑娘医术不凡,在下,在下实在没有什么可教的。”
“不,我要向先生学的,是把脉。你且那日太后的脉象详细说与我听,还有把脉的方法及要点,万望先生勿要藏私。”自己不会把脉,总不是办法,一定要克服了才是,总不见得以后每次去宫里,都带上洪全吧?
“不敢不敢,在下岂敢藏私。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卓夕都在学习各种脉象的判断方法,把堂内每个人的脉象都摸了一遍,才略略明白何为浮脉、何为弦脉。
只是在学到革脉时,卓夕发现洪全的眼神略为怪异。见他频繁示意她把自己的脉象,便从善如流,将右手搭在了左手脉博之上,良久说道,“浮而博指,中空外坚、微弦,确是革脉之象。请教先生,革脉男女主何?”
洪全低声说,“男子主亡血失精,女子主半产漏下疾。”
卓夕脑袋中“轰”的一声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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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才坐了一会,卓夕顺手把走时洪全捧上一本的《金匮拾遗》递给肖魂,并叮嘱她,有时间再去找几本类似的医书来。她在马车里翻了翻,见里面记载了详细的请脉方法想来对自己日后大有帮助。
肖魂小心问,“主子,可是有哪里不对的?”
卓夕摇了摇头,心情低沉,并不想说话。其实主要是她自己没想明白自己何时流过产?
外头有小丫头唤,肖魂出去看了后进来说,“禀小姐,大夫人刘氏来了。”
却见肖魂仍然神色淡淡的,福了个身又说了一遍,“禀小姐,大夫人刘氏来了,您是见或不见?”
卓夕才想起来,刘氏可从没到过她这个落月院,此来也不知是为何?她想了一瞬,还是说,“请她到堂屋上座吧。”
“诺。”她福了福身出去了。
卓夕整了整衣裳,也起身出去,到了堂屋,刘氏坐在上首右侧的太师椅上,正从肖魂手中端过一盏茶来。
卓夕上去微福了个半礼说道,“见过母亲。不知母亲前来,所为何事?”
刘氏站起身来,心知如今伍家一切荣辱都在这个庶女的身上,赔着笑道,“小六儿,这是你新的贴身丫环?怎不见之前的那个惊言?”
卓夕知道她也许有重要事情说,隧点头答道,“惊言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已与他们团聚去了。肖魂自侯府中来,母亲但说无妨。”
刘氏看一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肖魂,复坐下并示意卓夕坐在自己的左手处说道,“虽说太后并未定下你的大婚之期,但母亲认为你的嫁妆事宜都应筹备起来了。特别是你的凤冠霞披,制作起来甚是繁复。母亲是想,明日先让府中裁缝过来给你量量身架,裁好尺寸。虽说这霞披锦被内外嫁衣都是要你亲手缝绣的,但母亲怕你大病初愈手上不甚灵活,茹儿和娇儿虽说不太懂事,但绣活却都还行,此后,不若让她们姐儿俩一起过来帮你缝绣嫁衣?就是姑爷的衣裳鞋帽,怕是不能经他人的手,只得你自己辛苦几日了。”说是几日,怕是准备起来几个月都不够用。
卓夕心下涌起一丝温暖,知道这里面的程序细节太繁琐了,远不是自己能当甩手掌柜的,她笑着说道,“母亲想得甚是周到,女儿昨日惊闻太后娘娘懿旨,尚未回过神来,哪里想得这许多,多谢母亲周全了。”
刘氏和蔼地说,“都是自家人,母亲高兴都来不及,何言谢字?”
卓夕却问道,“母亲,听闻太后娘娘的懿旨供奉在小佛堂,小六儿从未见过天家懿旨,不知可否去小佛堂礼敬一二?”
刘氏答道,“懿旨本就是赐给你的,自然可以。”原本只有家主和嫡妻嫡子女才能进那供奉祖先牌位的小佛堂,可这个庶女毕竟不同,不仅是接太后懿旨的主角,更是日后的广安侯夫人,如此尊贵自然不能与平常庶女同样视之。
“谢过母亲。”
“此外有一件小事,母亲想,想请你帮个忙。”刘氏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说道。
卓夕一挑眉,“母亲但说无妨,小六儿能办到的,自然义不容辞。”
刘氏说,“娇儿一心要进宫,她又是那样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自小被我惯坏了,到了深宫怕是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只不过她的名字本就在册,若是相看那日被王上王后选中了,恐我们母女二人再无相见之期。娇儿性子执拗,母亲盼小六儿能想想办法,莫要让她中选。”刘氏说着拭起了眼角,确是个关心女儿的,“娇儿自小娇惯,心比天高。我们这样的门楣,也从未有过一步登天的奢望,只求子女们能平安顺遂一生,如此也便够了。”
闻言卓夕倒是有些惊异了,这世上多是希望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父母,却少有真心实意希望女儿平安顺遂的。这伍府不过是五品之家,确实与之前她在宫内见过的那些显贵们不属于同一圈子。她与这刘氏接触不多,但仅有的几次接触也并无什么龌龊,她对刘氏的印象其实还是不错。这府内庶子庶女虽不多,但也没听说嫡母有欺压姨娘苛待庶子女的传言。她犹豫了一下,问,“相看那日,五姐是不是也要去?”
刘氏愣了一下,她的意思是自己不管庶女的死活?思绪一转,连忙解释道,“是,茹儿也要去,但是她此前已经数次向我表明不愿进宫的心意。她甚至……”她看了看四周,见只有肖魂一人在旁侍立,卓夕也没有要她出去的意思,便压低声音说,“她已经悄悄告诉我,她有法子能让自己相看的那日无颜见人,必不被选中。”
“这可是……”欺君大罪啊,怪不得刘氏要来找自己商量了,万一东窗事发,也许只有自己这个小宜侍在太后和王上面前能说得上话了。
刘氏神色一凛,“小六儿,所以,我这不,只能悄悄来找你商量了吗?”
卓夕沉吟一下,问道,“你可知五姐是打算用何方法?”
刘氏想了一瞬回答,“据她说,在相看的前几日服用一种名叫紫沙草的药汁,可令人全身起疹子。我原先想,也让娇儿服用一些,可是又怕,伍家两个姑娘同时起疹子,反而令人生疑。且娇儿本也不愿服用此药,若是她闹开了此事传了出去,那可是大祸呀。”
卓夕点头,“紫沙草性热无比,若是服用剂量过大,的确有可能令人起疹子,尤其是脸部。不过,这剂量要是掌握不好,容易使火气郁结于身无法散发,轻则阴虚火旺,重则女子受孕难保、男子荒淫无度,是以医家不大使用紫沙草入药,世人也鲜少知道紫沙草的。却不知五姐是从哪里得知此药之功效?”
刘氏神色一凛,这伍家虽是五品小家,后院却是五脏俱全,平日里自己宽严并济,一直保后院相安无事,几个子女也平安长大,除了当年的小六被送到外庄养着外,十几年来并未出过什么阴私狠毒之事,如今看看,这后院也并非是铁桶一块,至少娇儿那里,似是开始裂出了一条缝。
卓夕继续说道, “母亲,离下月相看还有些时日,若是药草之事,毕竟与身体相关,还是得重长计议,莫要因小失大。欺君大罪非同小可,若是有外人存心挑唆,伍家反而授 人以柄,还是请母亲叮嘱五姐先莫要轻举妄动。五姐也许明日会过来,届时小六再旁敲侧击与她问问。我也会记挂着此事,想个万全之策,不过此事万不可让三姐知道。”
刘氏全身都激灵了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点头,“小六所言甚是。如此甚好,母亲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肖魂听到外面有小丫头声音,出去了一下立刻进来禀道,“大夫人,六小姐,外面有人来传旨,老爷请夫人小姐出去接旨。”
大夫人大惊,立马就告辞,“小六儿,我先去换身衣裳。”
卓夕站起来点头,“母亲慢走。”
小骊已经过来说道,“小姐这边请,您的朝服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卓夕随她回房换上了朝服大妆,然后再行到了前院。院中已经设了香案,乌鸦鸦跪满了人,领头的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伍之连,后面才是太夫人、大夫人等。伍行如今已没了军职,跪在了后面。
在一旁等着的太监倒也恭谨,没有丝毫不耐,似是已经习惯了有品级有诰命在身的女眷换朝服大妆的姗姗来迟。这是对天威的尊重,他也是挑不出错处来,眼前主角已经到来,连忙恭身示意卓夕到前头来。
卓夕走到前头,发现留给她跪拜的蒲团竟然与伍之连并列。她愣了一下,那太监却说,“请伍宜侍赶紧就位接旨吧。”
她只得在伍之连旁边跪了下来,伏地听宣。只听得那个尖细的嗓子读道:“今有伍家六女媛温良娴淑,德谨顺恭,以为广安侯之良配,册正二品广安侯夫人,于三月二十六日完婚。一切大婚事宜,由内府领督筹备纳采,伍家谨持王命全力配合。钦此。”
“谢王上隆恩。”众人众口一词地谢恩,却每个人心里惊涛骇浪般惊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尤其是伍之连,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偶然半路认来的女儿,竟然有如此造化。伍家家底薄弱,只有自己当初凭借同窗举荐才得了个七品县丞,励精图治十余年才慢慢升到了正五品太仆寺之职,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攀上王亲贵冑。王上既然发了明旨,那整个京都的人就都会知道,而且这场大婚直接由内府来操办,那真真是无上的荣耀。自已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员,但这个女儿既然挂着伍家女儿的名字,那这个荣耀就确定无疑是属于伍家的。如此想着,他已经笑容满面地谢了恩起身,又使个眼色,后面的管家就把一封谢银塞进了太监的衣袖里。太监也笑容满面地口称恭喜。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女音叫道,“哈哈哈,广安侯夫人,我才是真正的广安侯夫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扑到太监的脚边,大声叫道,“大人,我才是伍媛,我才是真的伍媛,她是假的!请大人明察!”
卓夕心里猛然一惊,真的伍媛?真的有一个伍媛存在?
伍之连一凛,眼神凌厉地看向周大管家,周大管家心下一冷,连忙使眼色让两个婆子上前堵住了那女人的嘴。
伍之连却也来不及追究,连忙解释道,“何公公,此女疯癫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那太监一甩拂尘,傲然道,“这是自然,伍宜侍多次入宫请安,我也是远远瞧过几眼的,又怎会认错了人?既然是伍大人的家事,还望处理妥当了。”
“此女冲撞了公公,实在是无礼之极,还不快拉下去?”伍之连向周大管家连连使眼色。周大管家会意又塞了个厚厚的红封。
何公公笑说,“也罢,我也不打扰伍大人处理家事了,这就回宫复命去了。”
“多谢公公,公公慢走。”
太监走后,伍之连冷声问跪在底下那两个一边用死力抓着那女人一连瑟瑟发抖的婆 子,“怎么回事?”
婆子回道,“老爷饶命!刚刚管事命老奴前来接旨,老奴一时不察……”
伍之连一脚踢向她,“我平日不理内宅事务,你们便奴大欺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她的乳娘,上次让她逃了出来,已是饶你不死,如今你还想故伎重施?!夫人,家奴屡次违背主命,差点祸连全族,该如何处置?”他加重了祸连全族这四个字,听得底下人全部一个哆嗦。